「容景他——」
秦沐歌聽到這裡的時候,下意識的開口出聲。
韓悠然聲線頓了頓,那清明悠遠的眸子在秦沐歌身上頓了頓鈐。
似乎是在詢問她為何會突然有這種反應洽。
倒是秦沐歌面色一凝,陡然發現自己有些失態了。
她微微垂下了眸子,斂去了裡面的異樣。
輕輕頷首,低聲道,「你說……」
韓悠然若有所思的看了秦沐歌一眼,繼續道:
「後來花無漾發現王爺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面色慘白;我過去的時候,幾乎已經探不到脈搏了。」
即便是現在知道容景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可聽到韓悠然這麼說,秦沐歌還是免不得心口驟然一疼。
「那,後來呢?」
聽著秦沐歌微啞的聲線,韓悠然繼續道:
「可後來讓我奇怪的是,我竟然沒有在他身上發現傷口。
但那些血能夠以那種方式沾染全身,應該是腹部受了重創的原因。」
韓悠然一邊說著這話,一邊目光微凝的望著秦沐歌。
「後來花無漾和巴陵兩個人堅持要將你們送到安全的地方再去洩洪閘。
誰知道待我們將你們送到這裡來之後,容景突然就清醒了過來。」
韓悠然這番話雖然說的十分平靜,但是昨夜的凶險從韓清顏聽到這番話之後陡變的臉色,就知道有多嚴重了。
昨夜容景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嘴裡無外乎念叨的都是秦沐歌的名字。
他昨夜最後一次睜開雙眸的時候,眾人竟然是隱隱的從他的黑眸裡面看到了詭異莫測的藍色。
而就是那一次,他竟然對著身邊所有的人出手了。
韓悠然即便是拼盡了所有的力氣,也只能是勉勉強強能夠拖住他。
而後還是花無漾和巴陵聯手才好容易制住了他片刻。
也就是趁著那一小段時間,花無漾將一早連翹交給他的小瓷瓶裡面的透明藥水給容景灌了下去。
直到用了這個藥水之後,容景才總算是平靜了下去。
待韓悠然將那小瓷瓶拿出來的之後,秦沐歌才想起來。
那不就是混了自己血液的藥水麼?
「那連翹呢?」
秦沐歌記得從自己清醒過來之後,就沒有見過連翹。
韓悠然道,「連翹說未央王府有貴客相邀,待安排好貴客之後,就會來金陵與王妃相見。」
「貴客?」
秦沐歌怔了怔。
突然腦海裡面靈光一閃,想到了那日連翹到了金陵之後,貌似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說,後來卻被花無漾給打斷了。
而那天之後,自己就一門心思的拴在了金陵賑災的事情上。
反倒是將連翹要說的事情給忘記了。
難不成,當時連翹要說的就是這個事情?
「等容景徹底昏睡過去之後,我與清顏在這裡看著。巴陵和花無漾趕到了洩洪閘那邊,不過……」
「不過什麼?」
秦沐歌急忙追問。
「不過他們去晚了一步。」
韓悠然的話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均是露出一抹悲愴之意。
這一幕是他不願意看見的,可卻還是無力回天。
因為,大夥兒都相信了紫瞳所說的話。
當真以為洩洪閘會在子時開啟。
可當花無漾和巴陵趕到洩洪閘那邊的時候,那邊早已經成了一片汪洋深澤。
而且,洩洪閘的四周壓根兒就沒有一個士兵在。
後來他們才知道,原來在亥時,也就是靳無雙離開的時候,洩洪閘就被人打開了。
那些洪水是繞過了金陵的高地,直接灌到了後面的水渠。
只要水渠一滿,那些大水便會傾瀉而下,壓根兒就讓人沒有一丁點兒的反應時間。
當花無漾和巴陵想要關閉閘門的時候,才發現後面的機器已經完全被人損毀,壓根兒就沒有辦關閉閘門。
一聲長歎之後,韓悠然才道:
「洪水傾瀉而下,不出一個時辰便將整個金陵給吞沒了……」
聽到了這裡,秦沐歌只覺得週身的血液幾乎都要凝固了。
眼前似乎還能夠浮現出靳無雙那幽深的眸子。
原來弄了半天,靳無雙之前那一番舉動不過都是欲蓋彌彰罷了。
他怎麼可能會改變主意,怎麼會突然想到要讓金陵躲過一劫?
從紫瞳到秦沐歌,他下了一盤很大的棋。
即便這件事不是他策劃的,但是他卻在一邊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莫非,他靳無雙的目的壓根就不是金陵和臨近
五省——
而是整個南陵?
一想到這裡,秦沐歌只覺得後脊發涼。
「沐歌,我給你把個脈行麼?」
秦沐歌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料到韓悠然會突然之間冒出這個要求來。
「把脈?」
秦沐歌狐疑的看了韓悠然一眼,見他慎重的點頭。
當韓悠然的指尖輕輕搭在了秦沐歌的脈門時候,秦沐歌才算是徹底的沉下了心來。
好半響之後,韓悠然才緩緩的收了手。
秦沐歌狐疑的看向他,「可是我身子有什麼問題?」
韓悠然沉吟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
「當我們剛剛找到你的時候,我替你號脈的時候,好像探到你體內有一股捉摸不定的氣流。不過現在好像什麼影子都沒有了。」
「氣流?」
秦沐歌下意識的將韓悠然的話重複了一遍。
不知道為何,秦沐歌突然就想到了昨夜夢中發生的場景。
下意識,她便伸手去懷中掏了掏。
結果一直就繫在身上的梅花絡子裡面,竟然是空空如也。
梵天珠和福地果竟然是不翼而飛了。
看到了秦沐歌這般舉動,韓悠然也是跟著蹙起了眉頭。
「這裡面的東西不見了?」
面對韓悠然的疑惑,秦沐歌不知為何突然就有些心慌了。
她將梅花絡子重新塞進了懷中。
「裡面是我娘親留給我的紀念品,可能是被我不小心弄丟了吧。」
聲線平穩的說完這話之後,秦沐歌沒有注意到韓悠然眼底一閃而過的凝重。
「悠然,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秦沐歌飛快的將話頭轉開,抬眸看向韓悠然。
不過還沒等他有什麼反應,一直在旁默默聽著的韓清顏突然眸子就亮了起來。
她的耳朵瞬間就豎了起來,人也是飛快地湊到了韓悠然的身後。
一雙晶亮的黑眸瞬也不瞬的定在秦沐歌的身上。
那略帶幾分威脅的眼神似乎是在警告她,千萬不要說出什麼過火的不情之請。
「我現在就要去洩洪閘那邊看看情況。」
秦沐歌一張清的小臉上是滿滿的認真和堅定。
昨日之事雖然不能全部怪她,但總歸是因為她容景身上才會發生這一系列的詭異事件。
他不能將那個爛攤子扔給容景一個人。
一聽秦沐歌這話,韓清顏那皺起來的小臉上突然鬆了鬆。
「可是現在容景的情況好像有些不對經,你確定你要過去?」
韓悠然皺眉,似乎不太認同這件事。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不得不去。」
秦沐歌朝著閣樓外面望了過去。
她剛到金陵的時候,那一片繁華已然是消失不見。
如今放眼望去,就只剩下了滿目蕭條。
如果是因為自己而給金陵的百姓帶來這樣的滅頂之災,她秦沐歌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我一定要弄清楚容景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說完這話,秦沐歌抿了抿唇。
想到剛才容景那極度陌生的樣子,秦沐歌只覺得心頭被一塊大石頭壓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臉上微微的紅腫和疼痛已然是算不上什麼了。
腦海裡面又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昨夜那似夢似真的場景。
懷中兩顆夜明珠莫名其妙的消失,那是不是代表昨夜發生並不是一場夢,而是……
想到這裡,秦沐歌廣袖的粉拳微微發顫。
好容易抬起來一些,終於是緩緩地打開了。
那原本雪白細緻的掌心上,竟然是莫名的多了兩顆看似纏繞在一起的兩顆血紅色的痣。
秦沐歌猛的將手掌攥緊,心口「彭彭」跳的厲害。
不可能,不會的。
「秦沐歌,要不然我送你過去好了!」
突然響起在耳畔的聲線叫秦沐歌嚇了一跳。
她條件反射的將右手垂了下去。
扭過頭去,便瞧見韓清顏正眨巴著一雙清澈的眸子,盯著她看。
「你……?」
秦沐歌微微蹙眉,似乎覺得不太妥當。
韓清顏一見秦沐歌的遲疑,更是堅定了她想要趁機占悠然哥哥便宜的念頭。
她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我怎麼了?別看我是女的,但是我也是會武功的好不好?」
「可是——」
秦沐歌扭頭,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韓悠然。
韓
悠然眼底劃過一抹不贊同。
不過他卻沒有很強硬的回絕,只是緩緩的站了起來。
那風輕雲淡的聲線裡面,沒有絲毫的起伏。
「從這裡到洩洪閘只怕是要小半個時辰,你確定你當真要送她過去?」
「我……」
韓清顏猛的回過頭去,瞧見韓悠然自顧自的走到了憑欄邊上,似乎沒有打算有其他的行動。
倒是她一下子給洩了氣。
她那三腳貓的功夫,最多能夠自己一個人堅持一炷香的時間就得歇會兒。
更何況還要帶上秦沐歌,小半個時辰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好不好?
望著韓清顏陡然洩了一口氣的模樣,韓悠然那幽深的眸子裡面劃過一抹笑意。
只見他廣袖一擺。
兩道白光便從他的袖口裡面噴射了出來。
還不等秦沐歌和韓清顏兩個人回過神來,便瞧見從韓悠然左右兩個袖口裡面射出來的兩段白綢如同長了眼睛一樣纏繞上了她們的腰際。
「悠然哥哥?」
韓清顏的話音才剛剛落下,那白綢彷彿凝上了內力,突然將她們兩個朝著韓悠然那邊一帶。
下一瞬,韓悠然的週身就蓄滿了內力。
雙足輕輕一點,他整個人就如同一道青煙消散在原地。
待秦沐歌和韓清顏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們已然是出現在了十幾米開外的一處被淹沒的房屋屋頂之上。
韓清顏是第一次見到韓悠然在她面前使出全部的內力,一時間驚愕不已。
「哇,悠然哥哥,好厲害呀!」
韓悠然眸光隱了隱,身形一閃,便朝著遠處掠了過去。
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到洩洪閘那裡,按照正常的腳程約莫是要大半個時辰的。
但韓悠然用了最快的速度,最後差不多耗費了一炷香的時間,總算是到了洩洪閘那兒。
遠遠的,她能夠瞧見高矮不一的三道身影正矗立在堤岸之上。
而其中,要數那一抹紫色最為奪目。
就在韓悠然即將落地的時候,花無漾第一個扭頭發現了他們。
他幾乎是尖叫著,手舞足蹈地朝著秦沐歌那邊奔了過去。
「小沐沐,你們來了?」
巴陵一見秦沐歌他們出現,那滄桑的面上也是露出了喜色。
只是,他腳下的步子才剛挪開,就冷不丁叫身邊容景那極低的氣壓給煞住了。
他禁不住縮了縮脖子,依舊是站在容景的身側。
那張臉卻是不自主的朝著秦沐歌那邊掃過去。
他實在是不明白。
昨夜,王爺擔心王妃的安危,甚至是連性命都不顧的跑去救她。
如今,王妃平安無事,他怎麼像看空氣一樣,好像眼底心裡壓根兒就沒有王妃的影子似得。
真是太詭異了。
韓悠然望著疾步奔走過來的花無漾,平靜的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花無漾一愣。
他回頭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依舊立在堤岸邊上的容景,最後壓低聲音道:
「六皇子,你問的是洪水,還是王爺?」
韓悠然淡淡的掃了容景一眼,「兩個。」
花無漾輕歎一口氣,細細碎碎的挪著步子,朝著秦沐歌那邊挨了過去。
「王爺從到這裡開始,就一直站在這裡。不知道是在發呆,還是在想事情,反正他重新檢查了一遍洩洪閘,發現壓根兒就沒有半點可以挽回的時候,就一直沒有出聲了。」
聽著花無漾的話,剛剛站穩了腳,將裹著的白紗從身上除掉的秦沐歌也是微微凝了面色。
她蹙著眉頭,緩緩的吐了一口氣,朝著容景那邊走了過去。
只是她的腳步才剛剛邁開,便叫一邊的花無漾給攥住了手腕。
「王妃……」
「我知道!」
只是花無漾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便叫秦沐歌給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