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歌輕輕捏著容景幾根修長乾淨的手指擺弄著。
也不看他,黯下一張俏臉,有些委屈地澀聲道。
「你出發後那日,我遇到了清華公主。她說我命硬克親,剛嫁給你就把你給害出了事。鈐」
話說一半,幾根小指頭被他緊緊一握洽。
不用看也知道他目光凌厲嚇人。
其實這番話她並沒有捏造。
那日容景離開之後,清華偶遇過秦沐歌。
她的話的確是觸動了秦沐歌的心事。
想著清華說她剋死了娘親,克的丞相府裡面不得安生;
如今剛剛嫁給容景,還未過婚期,便克的他下放到了危險的災區。
心裡發苦,臉上便也不用作假地露出幾分自嘲。
這一次,她當真不是在打小報告。
只是……
原諒她在容景面前的小小心眼,她只是不想讓他難做而已。
偷偷嚥了口水,她一邊又搭上一隻手去摳他手背,一邊繼續期期艾艾道。
「洛陽城裡這麼想我的怕不只清華一個。你眼下的確是出事了,若你真要了那糟心的壞名聲,豈不是落實我這命硬一說?」
「所以呢?」
容景瞇了瞇眸子,若有所思。
不過片刻之後,他又像是回過了神一般。
週身的氣息一冷,便道,「難不成你的意思是要我順著他們?」
他容景可以為了她秦沐歌頂住任何壓力,卻不能放任她蔑視自己做出的努力。
若是一個女人連獨佔自己丈夫的佔有慾都沒有,那她就不值得自己為他豁出一切。
似乎是感受到了容景那驟變的氣息,秦沐歌甕聲甕氣的說。
「你是我的夫君,整個天乾誰也不能覬覦。」
聽到這樣霸道的宣言,容景面上的冷凝微微柔和了一些。
他頷首,「真的?」
秦沐歌連忙點頭,「當然!」
容景嘴角下意識的微微一揚。
「今日你等到這個時候來跟我提起此事,看樣子是有什麼好計策了?」
秦沐歌抿了抿唇,好半響之後才道,「我可以幫你想辦法。」
「想辦法?」
容景下意識的反問。
秦沐歌用力點頭,那雙黑眸亮晶晶的。
「我們從洛陽那邊過來的山裡沿途我發現有不少的藥草,應該可以幫上一些忙。
而且,若是我出面去跟那位方家小姐打照面,就不會引起什麼流言蜚語了……」
「……」
望著說的津津有味的秦沐歌,容景靜默了片刻。
此番金陵一路凶險,他最是不放心秦沐歌的安危。
而且容景不傻,他知道這一趟金陵之行會遇到甚至是比洪水猛獸更加可怕的東西。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生出遲疑。
不想讓秦沐歌也淌這一趟渾水。
原本還在揉捻著她指尖的手突然頓住了動作。
秦沐歌一見此景便知道他心中是有些不樂意的。
眸光動了動,她的語氣越發的黏膩了。
「景哥哥,其實我想要做好這件事可不全是為你,也是為了我自己。
你可知道,三人成虎,出了這麼多事,就連我都快以為自己真是命硬克親了。」
「別胡說。我只是不想讓你受累危險。」
容景不愛見她這自怨自艾的樣子。
那張俊顏登時板了起來,斥道。
「你胡思亂想的壞毛病又犯了是不是?」
秦沐歌還沒傷感兩下,就被他罵了回來。
嘴一扁,掙脫他手掌。
側頭臉埋進絲枕裡,悶聲道。
「就是又犯了怎地,指不定你心裡也這麼想我呢。」
容景皺眉,「我沒有。」
「你就有,還說什麼不想讓我受累,分明就是怕我這倒霉的命再壞你事。」
「我說沒有。」
他伸手去拉她,免得她在枕頭裡說話憋岔氣。
「就有、就有,你就有了。」
秦沐歌拍開他的手。
一個翻身,乾脆捂著臉轉了個身面朝著床裡頭不理他。
容景哪見過秦沐歌這孩子一般的耍無賴?
一時愣在了在那裡。
看著她氣呼呼的後腦勺,容景清楚的指導她腦袋裡想的到底是什麼。
愈發擋不住胸口膨起的酸脹。
沉默了片刻,臉色終於柔緩下來。
他戀戀不捨地伸手揉著她後腦上的細發,低聲道。
「你有幾分把握?」
過了一會兒,那亂蓬蓬的小腦袋才慢慢扭過來。
極力繃住快要露出笑容的五官,衝他比了個數道:
「只要讓我會一會那方家大小姐,我才能保證。不過水災前中期的並不是最嚴重的,最棘手的是水災過後的疫病。」
她自己都不知,提到瞧病時她眼裡閃閃發亮的自信是有多特別。
容景一手握住她伸出的手指,在她詢問的目光中,不緊不慢道:
「好,這件事你可以插手。」
什麼借口都被她講了,若還不答應,不定她再整出什麼歪理邪說來。
金陵方家這件事的確是棘手,但是交給她卻是再適合不過。
若能解決這樁麻煩,不但能夠避免傳出什麼閒言碎語來,也能夠省下他不少的精力來處理災區的事情。
秦沐歌見他點頭,再也忍不住笑。
瞧見懷裡那笑的花枝亂顫的人兒,容景心頭莫名一酸。
「乖,睡吧。」
容景微微闔上了眸子,在秦沐歌額頭上印上了一吻。
他這次到金陵來,一半是因為閔親王那些人在陵帝面前的挑唆。
而另一半……
容景垂眸望著懷裡已然是甜甜的闔上眸子的秦沐歌。
剛才秦沐歌那執著的模樣叫他心口發疼。
他不懷疑秦沐歌此刻是愛著他的。
但是,如果有一天夙玉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她還會像現在這樣毫不保留的愛著自己嗎?
容景是瞭解秦沐歌的。
她不會。
夙玉,會是橫在他們中間永遠都無法磨滅的存在。
會像是一道烙印,深深的印在秦沐歌的中間,永遠成為他們之間的障礙。
容景嘴角勾起一抹無可奈何的淺笑。
夙玉啊夙玉,你可真是會算計啊。
若你消失,便會這輩子都存在在秦沐歌的心裡。
只是,他是容景,他又怎麼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呢?
永遠霸佔著秦沐歌心的那個人,只能是他容景一個人。
心口處莫名的劃過一抹尖銳的疼痛。
從他直到自己與夙玉同為一人之後,他痛不欲生。
那些有關於夙玉的片段會以夢境,或者是幻想的情景出現在腦海之中。
而在那些夢裡面,變成夙玉的他能夠清清楚楚的感受到當初在桃花谷裡,夙玉與秦沐歌綿綿的情意。
每每想要將這些場景從腦海裡面驅逐出去,可是它們卻會更加清晰的印刻在腦海之中。
所以,近幾日的容景才會忽冷忽熱,性格變幻無常。時而妖冶熱情,時而冰冷漠然;
甚至,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有些無法掌控了。
這種感覺讓他感覺到挫敗,所以才更加害怕失去秦沐歌。
但是這一切,懷中的人兒卻壓根就不知道。
容景憐惜的望著秦沐歌,想要將她絕美的臉蛋兒清清楚楚的刻在自己的腦海中。
「餘毒未清,另外一個人格隨時都會出現,或者越發頻繁,到最後便極有可能將原本的身體佔據。容景,你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嗎?」
這,是玉念歌離開南陵之前,來找他時所說的話。
當時的容景面色微沉,不復往日的痞倜儻。
那凝重的俊臉之上,彷彿凝結了萬年的冰霜。
「這事兒,沐歌她知道麼?」
好半響之後,容景才將這話問了出來。
玉念歌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料到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秦沐歌。
「她,知道。」
玉念歌有些猶豫,不過片刻之後,還是將這話給說了出來。
「不過,她並不清楚,若是夙玉出現的太過於頻繁,最後有可能會將你反噬……」
「既然她不知道,那就不要告訴她。」
玉念歌的話還沒有說完,容景便沉聲打斷了。
「什麼?」玉念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容景緩緩的吐了一口氣。
再抬頭的時候,面上已然是浮出了一抹平日裡那般妖冶燦爛的笑容。
「既然她不知道,那就不要告訴她。若她不捨,我去逼她,只會讓她這一輩子都陷入愧疚不安和自責之中。」
「可是……」
玉念歌心中似乎有些震驚。
她從頭到尾都知道容景是愛秦沐歌的,但是她卻不知道他的愛可以博大到這個地步。
「若你一直不說,到時
候你徹底變成了夙玉,那麼你就會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息,而夙玉則會代替你的位置,永遠跟沐歌在一起。」
聽著玉念歌這話,容景只是淡淡的開口道。
「如果,這是她的選擇的話。」
是啊,如果這真的是秦沐歌的選擇的話,他愛她,就要成全她!
在黑暗之中,容景那捲翹的長睫動了動。
再睜開的時候,一雙藍眸赫然出現在黑暗之中。
外面有隱隱約約的燈光亮著,將暗色中的那雙藍瞳映照的愈發的迷人誘惑了起來。
那軟軟的絲枕上面,原本如同潑墨一般的長髮從髮根開始瞬間褪色。
不過眨眼的功夫,已然是變成了滿目的紛揚的銀絲。
原本妖冶的臉也開始出現了一絲變化。
速度緩慢,卻又十分柔和的改變了原來的形狀。
如同雪一般白到幾乎要透明的膚色;
如同血一般熱烈殷紅的雙唇;
如同大海一般深邃的魅惑藍瞳……
這一切的一切,神秘而詭異;
卻,只是在片刻之間,便發生了。
只是此刻窩在他懷中的秦沐歌已然是昏昏沉沉的闔上了雙眸。
否則,她將會看見一個極其震驚,甚至是叫她永生難忘的場景。
「小沐……」
夙玉動了動眸子,藍色的雙瞳裡面泛出了一股複雜的情潮。
秦沐歌滾燙的身體正窩在他的懷裡。
嬌柔的身子,襲人的馨香,還有絕美的睡顏。
無一,不是在撩撥著夙玉的神經。
他怔怔的望著她,目不轉睛,似乎生怕浪費一分一秒。
許是那目光太過於***;
許是原本暖熱的懷抱突然變得微涼;
許是原本熟悉的龍涎香,突然變成另外一種熟悉的香氣……
剛剛入睡的秦沐歌有些不適的動了動身子,將小臉兒在夙玉的胸口蹭了蹭。
就在她打算尋一個舒適的姿勢繼續昏睡的時候,卻聽到耳畔突然傳來了一陣低低的輕喚。
「小沐……」
那聲線輕顫,裡面似乎還帶著幾分依戀不捨。
還有幾分木訥……
等等,木訥?
秦沐歌只覺得一個激靈,突然就睜開了雙眸。
那入侵鼻腔的馨香瞬間叫醒了秦沐歌的神經。
她猛的往後一退,抬眼一看。
果不其然,一汪水眸就撞進了一潭深深的藍色。
「夙、夙玉?怎麼會是……唔——」
秦沐歌錯愕的開口。
只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叫夙玉頷首給吻住了。
他微涼的大手一把扶住了秦沐歌的後頸,將她壓向了自己。
而空出來的另外一隻手則是一把攬住了她的後腰,將她所有的掙扎禁錮在自己微涼的懷中。
秦沐歌驚恐的瞪圓了雙眸,腦袋中一片空白。
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緊緊相貼的四唇之上。
今日的夙玉不同往常。
那雙藍眸裡面帶著焦急和不安,甚至是從未出現過的驚慌。
他開城破門,一路橫衝直撞,在秦沐歌細緻的檀口內攻城略池。
為了防止秦沐歌咬傷自己的舌頭,他甚至用手捏住了她的下頜。
秦沐歌「嗚嗚」的掙扎著,卻只能是無助的睜大雙眸任由夙玉將吻加深……
雖然她知道容景和夙玉其實壓根兒就是一個人。
就算是這具身體,也不過是那張臉變幻了模樣。
其實,若說與自己親密接觸的,是容景,也是夙玉。
可她心裡就是過不去那道坎。
從一開始,她就將容景和夙玉當成了兩個人。
不管是先入為主,還是後知後覺,她都不能接受自己將他們兩個混為一談。
夙玉是夙玉,是秦沐歌的青梅竹馬,也是她最初動心之人;
可容景就是容景,是她秦沐歌的丈夫,是自己要為他生兒育女,共度白首之人。
即便知道現在親吻自己的是屬於容景的身體,可睜開卻能看見夙玉的臉。
她就有一種背著容景在做對不起他的事情的罪惡感。
而此刻的夙玉,甚至是有一種極盡癲狂之勢。
似乎要將秦沐歌肺裡的空氣都掏空,甚至是要將她徹底揉進自己的身體才罷休。
望著秦沐歌漸漸變冷的雙眸,還有泛起紅暈的臉頰。
她沒有掙扎了,只是躺在那兒,任由夙玉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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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夙玉覺得心中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掏空。
一下下,再一下下就好。
小沐,不要討厭我!
終於,夙玉還是鬆開了秦沐歌,也在她即將因為缺氧而暈厥之時,放她自由。
秦沐歌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大口喘氣。
整個身子也因為缺氧而酸軟無力,只能任由夙玉環抱著自己。
她知道,她沒有辦法反抗,更加沒有資格反抗。
因為現在抱著她的,不但是夙玉更是容景。
他們從頭至尾就只是一個人而已。
「小沐——」
夙玉望著秦沐歌已經有些紅腫的雙唇,凝了神。
而秦沐歌卻是雙眸泛紅,微微喘著氣,細細的開口,「若你想,就開始吧。」
「……」
夙玉面色一凝,片刻的錯愕之後,那張絕色的俊顏之上瞬間湧上了狂喜。
他不諳世事,唯一的信念支持,讓他知曉情愛的就是秦沐歌。
此刻的秦沐歌雙頰泛紅,眼角含著幾分媚色。
這一番撩人姿態,就算他是萬年寒冰也得融化了去。
而且意外的是,她竟然沒有拒絕。
夙玉幾乎是欣喜若狂的翻身而上,再一次吻住了秦沐歌的雙唇。
他不似容景那般花樣百出,只會順從自己的意願,再順從秦沐歌的感官,讓她快樂。
直到雙腿一涼的時候,秦沐歌才驚覺裙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叫夙玉給撩開了。
小夙玉蓬勃抬頭,正虎視眈眈。
夙玉艱難的頷首,卻在這個時候終於發現了秦沐歌的不對勁。
她雙眸緊閉,翹睫微顫,就連雙唇也緊緊的咬住了。
夙玉一愣,伸手去撫觸她的唇瓣,「不要咬。」
待他將指尖探入檀口撬開貝齒之時,秦沐歌報復性的一口咬在了他的指尖之上。
尖銳的疼痛卻無法抵擋想要她的渴望。
夙玉藍色的眸子顏色又深了一些。
「小沐,你不願意麼?」
聽著這話,秦沐歌終於是鬆了牙齒。
再看夙玉的時候,她情緒十分複雜。
一開始,這個唇紅齒白、擁有一雙藍瞳的少年,率先叫她動了心。
之後,因為種種原因,他們卻錯過了。
錯過了,便永遠錯過了。
繼續沉溺在那種錯誤之中,只會讓自己更加痛苦。
秦沐歌抿唇,甕聲甕氣的道,「既然你上回已經抱了我,那一次與兩次又有什麼區別?」
她反抗不得,此刻卻更像是賭氣。
夙玉微微一愣。
好半響之後,終於是身子一軟,朝著秦沐歌身邊滾落了過去。
望著頭頂的幔帳,夙玉無奈的笑了。
「那次我沒有抱你。」
一聽這話,秦沐歌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瞪圓了雙眸。
她錯愕的坐了起來,不敢置信的望著夙玉,「你、你說什麼?」
夙玉緩緩的吐了一口氣。
那微涼的指尖觸上了秦沐歌的柔荑。
口氣雖然是一如既往的有些僵硬,但是卻是他盡了最大努力的溫柔。
「那日我的確是有過,若是能夠得到你,即便是打入地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也值得的念頭。可惜,在最後一瞬,我還是敗給了容景那個傢伙。」
「什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秦沐歌下意識的握住了胸前的衣襟。
夙玉那雙藍瞳微微一閃,伸手便將秦沐歌撈進了懷中。
而此刻的她聽說那日夙玉壓根兒就沒有碰過自己,此刻愈發不敢再給他一丁點兒的機會。
不過,她的掙扎才剛剛開始,便叫夙玉那雙強有力的臂膀給困住了,動彈不得。
「我愛你,中意你,所以一切都要你心甘情願。」
夙玉光潔的下巴輕輕摩挲著秦沐歌的肩膀,將她攬進懷中,貪戀著這一刻的溫存。
秦沐歌心中有些不安,不過卻在感受到夙玉那一份悲愴之後;
終究,還是放棄了掙扎。
「其實那日,在最後一刻,容景又回去了。」
夙玉低低的開口。
最後的關頭,夙玉覺得胸口一陣尖銳的疼痛,下一秒便失去了知覺。
那之後,覆在秦沐歌身上的,定然是容景了。
所以,那一夜秦沐歌所謂的「春/夢」,的確是她渾渾噩噩之中與容景在顛鸞倒鳳。
再得知這一點之後,秦沐歌心情十分複雜。
既然誤會已經解開了
,可為什麼她心中卻沒有半點兒輕鬆解脫之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