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天吶,我不是在做夢,老天終於聽到我的禱告了嗎?還是我已經到了閻王殿,所以才能見到我的女兒!老天爺,謝謝你,謝謝你啊!」
毓秀夫人聲線發顫,淚流滿面開。
這一幕叫太后瞧了也流下了淚水郎。
玉念歌雙腿一軟,「撲通」一聲便跪倒在了毓秀夫人的面前,與她哭作一團。
口中也是唸唸不休的懺悔,「娘,是女兒不孝,女兒不孝。」
望著這感天動地的一幕,即便是容景這般鐵石心腸也忍不住微微動容。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卻是感覺到了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袖。
頷首望了過去,只見秦沐歌正輕輕扯著他的衣袖。
那張絕世無雙的容顏之上,是驚慌和無助。
微張的紅唇輕輕顫抖著,無聲的道,「景哥哥,帶我走,帶我走。」
似乎感覺到了秦沐歌的慌張,容景心中驟然一疼。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一把將已經走不動道的秦沐歌打橫給抱了起來。
下一秒,秦沐歌便蜷縮起了身體,將自己整個兒的縮進了容景的懷中,瑟瑟發抖了起來。
怎麼回事?
容景望著秦沐歌有些奇怪的反應,心中更是惴惴難安。
如今的他,哪裡還能夠顧忌身後那些苦作一團的婦人?
只是一心想著將秦沐歌帶離這個是非之地。
如果讓她與母親相認,會給她帶這般痛苦,他寧願此生就只有自己一個人陪著她。
當容景抱著秦沐歌走出涼亭,走到侍劍點珠身側的時候,點珠面帶急色的上前,擋住了兩個人的去路。
「小姐,姑爺,你們……」
點珠的話還沒有說完,容景面色的情緒驟然一沉。
原本因為秦沐歌在懷而溫雅的氣質突然一變,那眼角眉梢的妖冶似乎也帶著幾分涼薄和狠厲。
那目光落在點珠身上,就像是淬了劇毒,叫她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若非大祭司的份上,就憑著你剛才擋我去路的動作,你已經死了。」
容景這話說的涼薄,似乎絲毫不帶任何情緒。
也是叫在胡國處處都受人尊敬的點珠面上一陣青白,好不精彩。
若換做旁人,膽敢與她說這種話,她早就毫不猶豫的拔劍相向了。
可偏偏這人是容景。
只需一個眼神,便叫人想情不自禁的臣服。
「讓開!」
冷冷的一聲呵斥,點珠的雙腿竟然是不受控制地往後一挪。
容景冷著一張俊臉,頭也不回的快速離開。
點珠望著他歆長的身影,腦海裡面回想起了三年前在南陵和北韓邊境的那一戰。
那一次,北韓用下作手段,將有瘟疫病人的血液倒入了井水河水之中。
一時間,南陵幾乎有十分之三的士兵當晚就感染上了熱病。
而少年將軍容景卻是沉著應對,以他的頭腦率領僅剩的十分之七的士兵大敗北韓。
那個時候,玉大人正雲遊在外,恰好就遇到了這一幕。
當初不知道,玉大人為何會對容景出手相助,替他救活了那些患有熱病的士兵。
可如今一想,莫非是那個時候,玉大人就算到了這位未央王會與小姐有一些瓜葛?
涼亭那邊,好容易才將情緒平復過來的毓秀夫人急急忙忙地想要拉著玉念歌回太和宮。
這十年裡,她有太多太多的疑惑,也有太多太多的不解。
她需要一個答案。
「麒麟,你跟我去太和宮,為娘還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玉念歌條件反射的點頭,剛剛要起身的時候,卻瞧見涼亭之外已然是空空如也。
一時間,那蜂擁而至的狂喜彷彿被人兜頭一桶冷水給潑了下來。
玉念歌面色僵了僵,心頭像是被一塊巨石給堵住了,幾乎要連氣都喘不過來。
點珠瞧見玉念歌那痛不欲生的樣子,心頭更是難過的厲害。
她抿唇上前,低語道,「大人,小姐似乎有些無法接受,給她些時間,有姑爺在,你可以放心的。」
玉念歌緩緩的閉上了雙眼,滿腹的愁緒最終化作一口濁氣,吐了出去。
再睜開雙眸的時候,她眼底又是恢復了往日的不屈與清明。
「點珠,你說的沒錯。這麼多年,她受了這麼多苦,會怪我是應該的,我應當先讓她平復兩日。」
點珠微微蹙眉,「那大人,那件事……」
玉念歌伸手將又哭又笑的毓秀夫人穩穩地攙扶了起來。
之後才吩咐點珠道,「過了明日,容景便要上朝,到時候我會先與他說清楚。」
點珠無奈的點頭,「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待容景抱著秦沐歌回到未央閣的時候,卻是將連翹和四兒嚇得夠嗆。
自家小姐意氣風發的出去,怎麼是被橫著抱回來的呀?
就在連翹和四兒想要跟進寢室的時候,那門卻是堪堪在她們面前「彭」的闔上了。
兩個小丫頭碰了一鼻子的灰,一時間只能是呆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倒是容景一回了屋,便直接坐上了床榻。
那雙妖冶的眸子裡面是止不住的擔憂和不安。
望著懷中有些失神的小人兒,彷彿有針尖在扎他的心口。
「小沐沐,你看看我——」
輕膩的輕喚,還有容景手上細緻的動作,好容易才叫秦沐歌回過了神。
她抬頭望向容景的時候,空洞的雙眼似乎有了一絲清明。
「剛才那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很慌。不知道怎麼面對她……」
秦沐歌輕歎了一口氣,腦袋在容景的懷中蹭了蹭。
按道理來說,自己與這位娘親根本就沒有相處過。
而剛才在她要與自己相認的時候,那下意識的躲避,應當是這具身體自己潛意識中的反應吧。
約莫著,原來那個秦沐歌對玉麒麟,是心有抱怨的。
也是,沒有娘親,所以她的童年過的慘不忍睹;
沒有絕色之姿,所以就在美女如雲的洛陽被人嘲諷為「無鹽醜女」;
即便是玉麒麟約莫著也是沒有料到,自己那棋卻是走錯了一步。
她只想護著女兒平安,卻沒料到將女兒推入了另外一個深淵。
見秦沐歌的臉色回復了平靜,容景原本還繃著的一顆心漸漸鬆了下來。
他伸手輕輕揉捻著她的耳垂,試著放鬆她的精神。
「不管你是不是要去認她,我都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聽著耳畔容景的聲線,秦沐歌週身微微放鬆了一些。
俗話說,血濃於水。
這份親情是永遠割捨不掉的。
雖然以前的秦沐歌對母親心存抱怨,但是她能夠感受出來——
這具身體在接觸到玉麒麟的時候,那種從心底散發出來的眷戀。
而她,則需要一點時間,來習慣,然後再到接受。
這樣,也算是替以前的秦沐歌完成一樁心事吧。
因為,她也希望跟平常女孩兒那樣,有母親可以傾訴心事,然後給她拿捏一切。
想通了這一點,她心中也就沒那麼難受了。
不過剛剛回過神來的她,突然想到了之前玉麒麟與自己說的那話。
她好像是說,有事要告知自己?
「景……?」
秦沐歌抬頭想與容景說這事的時候,卻見他那雙俊眉突然鎖在了一起。
也就是片刻之間,豆大的汗珠就這麼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原本就白皙的臉蛋,此刻幾乎是透明的如同一張白紙。
而那雙唇,也是異於常人的嫣紅。
「容景,你怎麼了?」
秦沐歌心中一沉,連忙撐起了身子。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便伸手去觸容景的額頭。
「天吶,好燙!」
秦沐歌雙眸一凝,面上陡然一白。
怎麼會這樣,她不是已經替容景換過血,動過手術了嗎?
難道他的蠱毒又復發了?
望著秦沐歌那焦灼的模樣,容景有些虛弱的出聲,「別擔心,我無大礙。」
「你都這個樣子了,怎麼可能無大礙!」
秦沐歌氣惱的揚起了聲調。
容景有些無奈的勾起嘴角。
因為中毒的年歲太久,所以之前秦沐歌在手術的時候,並沒有能夠將體內的餘毒全部清除。
而且,在換了血之後,容景也是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那就是他好像與秦沐歌有些心意相通了。
這種心意相通並非是能夠猜到她心中在想什麼。
而是,當秦沐歌感到危險,意識到害怕,或者感知到巨大痛苦的時候,他都感同身受。
原本是想著瞞一天是一天。
不過,既然兩個人已經成親,那麼這件事早晚都會被發現。
容景實在不忍心再叫秦沐歌從自己體內抽血。
秦沐歌自然是不清楚容景心底的這一番思量。
她伸手一摸,便摸到了容景幾乎要被汗濕了的中衣。
秀氣的眉頭皺了皺,「不行,你必須得將衣服換了,否則著涼就麻煩了。」
說完這話,她也不管容景的反應,便直接爬了起來。
秦沐歌把東西準備齊整後,便掛起了紗帳,伸手幫容景脫衣服。
容景一愣,下意識得揪住自己的衣襟。
不但是紅了俊臉,甚至連耳根都紅了。
那白晰的雙頰染上了兩片紅雲,美得讓人窒息。
他眼神有些躲閃,脫口而出:「你幹什麼?」
秦沐歌一怔,以為他又在裝純潔。
被他騙過太多次了,實在沒心思理會。
而且之前容景毒發的時候,她也見識過,越是耽誤一秒,後果可能越發嚴重。
於是秦沐歌也不理會不理他,繼續去解他的領扣。
「你……你這女人,真是……真是。」
容景的臉比紅得像開得濃妍的山茶花,眼神有些發飄,有點不敢看秦沐歌。
秦沐歌惱了,喝道:「換衣,又不強女干你,裝什麼裝?」
沒好氣的朝著容景翻一個白眼。
要知道身為軍醫的她,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手輕。
若非因為他是容景,早就一巴掌呼過去,按住他開始扒衣服了。
不知道大夫最討厭的,就是不聽話的病人嗎?
「你……你……不知羞。」
容景的臉紅得快沁得出水粉來。
一雙水霧濛濛的鳳眸波光流轉,身子向床裡移去。
秦沐歌氣得將衣服拿來的衣服往他身上一摔,沒好氣的道。
「我不知羞,那你自己換好了,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秦沐歌走後,容景輕舒了一口氣。
心裡有些愧意,偷偷瞄了瞄帳外的秦沐歌,口裡卻仍嘀咕:「真是粗俗,哪裡像是大家閨秀出身的。」
秦沐歌氣得當耳邊風,扭過頭去不理他。
容景快速地換著衣服,雖然……
好吧,他的確是害羞沒錯啦,但也沒到這個地步!
只是這幾次餘毒發作雖然沒有以往那麼嚴重,但是手臂上的皮膚還是會出現如樹紋一樣的紋路。
算起來,得一兩天才能消退。
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醜態。
她……其實很喜歡自己的外貌上的吧?
剛才她伸手那一瞬,他突然就很在乎自己在她心裡的印象了,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以前他最不喜歡的就是人家說他男生女相,甚至是生的比女人還美。
而如今,卻怕個女會認為他不美——
意識到這一點,容景自己都認為有些不可思議。
這兩日,秦沐歌與容景晚上雖是同床共枕,卻相安無事。
秦沐歌不想太早成人,更何況身上還來著葵水;
而容景則是不想讓秦沐歌看到自己身上的紋路。
再說,秦沐歌總是覺得:若是兩個人還沒到愛那個份上就同房,心中實在是難以接受。
她可是有著現代靈魂的人,認為只有相愛的人,才能一起做那件事。
不然,與個牲畜又有何差別?
待容景終於將衣裳換好之後,他週身的溫度也降下來了一些。
不過這會兒,他腦袋裡面還回想著剛才秦沐歌那說話做事的風格。
一時間,那張俊臉又泛起了一抹潮紅。
「娘子?」
容景的聲音有些乾澀,輕輕的,如美妙的歌兒一般在秦沐歌耳邊飄著。
原本還窩了一肚子火的秦沐歌,在聽了他這故作軟弱的聲線,不由心頭一軟。
想著這廝還病著,也就不跟他計較。
轉過身去,眼前的一幕,卻是叫她差點沒笑噴了出來……
只見容景攢著身子,躲在幔帳後面。
只從縫隙中鑽出一個腦袋來。
那雙小鹿斑比一般的清澈鳳眸帶著楚楚可憐,可那樣子,卻又叫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