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變成這樣,你還敢那樣信誓旦旦的說你愛我嗎?」
容景妖冶的的聲線變的起伏不定,那大紅色的身影矗立著。
看到如姬那大驚失色的樣子,他妖冶的桃花眼裡面劃過一抹嘲諷的顏色。
「景哥哥,你怎麼可以……開」
如姬幾乎不敢置信的摀住雙唇,顫抖的目光落在容景臉上,想要挪開,卻壓根兒就無法挪開。
因為,眼前的這一幕實在是太過於震驚了。
「如何?」
容景冷冷的低笑兩聲,「當我變成行屍走肉之後,你將會天天面對這張臉,你還會像你說的那樣甘之如飴麼?」
原本已然是摸到身後暴雨梨花針的手頓了頓,秦沐歌的面上劃過狐疑。
如今的容景雖然虛弱,但是卻刻意的用他那單薄的身子將秦沐歌全部遮擋在了如姬的視線之外。
那背影雖然有些搖晃,但秦沐歌卻從來沒有覺得他那般高大過。
只是……
為何從剛剛開始,容景就一直刻意的背著自己,似乎……
似乎是不太願意自己看到他?
「容——景?」
秦沐歌緩步上前,纖細的指尖剛剛要觸上容景的衣擺,便被容景躲開了。
他身影微微一顫,似乎還是不願意回過頭來,「你別看我。」
那壓抑著的聲線裡面,似乎還帶著幾分委屈和慌張。
每當秦沐歌用那種驚艷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時候,容景由心而生的不是厭惡,甚至是有些慶幸自己會擁有這張容顏。
在她的心中,自己那張「冠世無雙」的臉,也是她所驚艷的吧?
他不想讓她看見現在的自己。
如姬似乎聽出了容景聲線中的不平,她撐著虛軟的身子,臉上笑容已經開始變得扭曲,「景哥哥,你就這麼討厭我,討厭到甚至不惜讓自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頓了頓,如姬瞧見容景壓根兒就沒有絲毫起伏的表情,痛苦又狠厲的指著秦沐歌,「既然你讓自己變成這個模樣,那又為何不敢讓秦沐歌看?還是,你壓根兒就沒有把握,秦沐歌看了你這副樣子之後,是不是還會願意當你的王妃?」
如姬的這一番話如同一把利刃,不偏不倚的插進了容景的心窩,鮮血淋漓。
望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的容景,秦沐歌眼底的寒意化作一抹柔情。
她緩緩的邁開步子,竟然是在眾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之下,穿過容景的雙臂,從後背將他輕輕的抱住了。
這突如其來的溫香暖玉叫容景身子一僵,臉上瞬間浮起兩抹紅暈。
「你不要我看,那我便不看。」
秦沐歌心中五味雜陳,直到今日她才算是明白了自己在容景心中的份量。
從一開始的誤會,到後來的付出,容景幾乎是一路慣著、罩著自己而來。
不過,這一切,僅僅只有自己不知道而已。
若是自己這般對待夙玉,而夙玉就像自己對待容景那般,那自己的心該是早就冷了吧。
可偏偏,這個看上去玩世不恭的未央王,卻是一次次的刀子嘴豆腐心。
但凡是自己有一點兒危險,即便是豁出命去,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趕到自己身邊。
他對自己說過:永遠都不會扔下自己一人。
如今,他完美無缺的做到了。
想著這些,秦沐歌只覺得眼眶微微發酸。
她聲線微顫,「這一次,我也絕對不會扔下你一個人。」
這一番話,叫容景原本繃緊的身子一顫。
幾乎是下一秒,一股陌生的狂喜和暖意便從胸腔噴湧而出,叫他差點兒就忘記了週身的疼痛。
這個時候,他只想將秦沐歌用力的攬進懷中。
只可惜,他還沒來得及行動,身後的如姬便猛地撲了過來。
她一把拉住了容景的手臂,將他搖搖欲墜的身子用力從秦沐歌的懷中拉開。
緊接著,她又是用盡全力,將秦沐歌推到了容景的跟前兒。
陰冷且帶著幾分嘲諷的笑容出現在她蒼白詭異的臉上,「秦沐歌,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如果這就是你要嫁的未央王,你還會願意嗎?」
秦沐歌動了動眸子,見原本可以抗拒的容景並沒有動作,反而是靜靜的站立著,眸光虛無的散落在四周。
她抬起眸子,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
不過,目光卻還是在觸及容景面頰的時候,猛的一縮。
從容景的反應她就知道有問題,雖然有一定的心裡準備,她還是沒有料到竟然會嚴重到如此地步。
容景整張右臉都不滿了猙獰的激凸的青筋。
那如同老樹根一般的紋路大張旗鼓的佈滿他的右臉,甚至已經開始蔓延到了右肩、右手。
他的左臉依舊絕美無雙,但右臉卻是如同地獄來的惡魔一般,猙獰可怖,光是叫人瞧上一眼,便覺得手腳發軟。
秦沐歌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容景竟然毀了自己的臉,來作為抵抗如姬的籌碼。
而她眼底的遲疑落在如姬的眼底,卻是叫她揚起了得意的笑容來。
「景哥哥,你看見了嗎?就是這個你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女人,在看到你臉的時候,也會露出這種表情。她會跟以前那些見過你毒發的人一樣,統統離開你。」
尖銳的笑聲在微涼的空氣中響了起來,如姬冷笑著,「景哥哥,若是叫世人瞧見風華絕代的未央王變成這個模樣,你覺得他們還會敬仰你麼?頂著這張臉,你這一輩子都會被人恥笑,這一輩子都無法抬起頭。在他們眼中,你就是個妖怪,你根本就沒有資格愛人,也不配被別人愛!」
耳邊迴響著如姬帶著蠱惑的話語,腦海裡不斷的回放著秦沐歌看到自己時,眼底的震驚。
絕美的唇畔劃過一抹苦笑,容景低垂雙眸,眸光裡盛滿了受傷。
那蜂擁而至的挫敗感瞬間將他吞噬,原本叫他堅持下去的意志力在秦沐歌一個眼神中瓦解。
他悶哼一聲,吐出兩口鮮血,整個人便虛軟地朝著地上栽了過去……
眼看著他就要栽倒在地上,秦沐歌一個利落的翻身,將容景攬進懷中,心甘情願的當他的肉墊子。
在她攙扶著容景跌坐在地上之後,秦沐歌那清冷的小臉才緩緩的抬了起來。
那陰冷的目光從絕美的眸子裡面迸射出來,週身亦是泛起了可怖的寒意。
就算是那一眼,帶來的壓力也足夠驚得如姬連退兩步。
「屁放完了麼?」
秦沐歌緩緩伸手,輕輕拭去容景唇畔的血,漫不經心的開口。
這樣不文雅的詞,在秦沐歌身上,容景還是第一次聽到。
他動了動眸子,虛弱且狐疑的望向環抱著自己的秦沐歌,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你、你說誰在放屁?」
如姬聽到這不堪入耳的詞語,一張臉當時便青了。
她雙手發顫地指著秦沐歌,憤怒質問。
秦沐歌專注手上的動作,毫不客氣的回嘴,「誰在放屁我就在說誰!」
「你……」如姬幾乎要被氣的一個白眼翻過去。
秦沐歌這個賤人,說不過自己,竟然就開始罵髒話了嗎?
秦沐歌頭也沒抬,直到將容景唇畔的血跡擦乾淨了之後,才溫柔一笑,「還是這樣乾乾淨淨的比較好看。」
好看?
如姬倏地瞪圓了雙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剛才看到容景臉上的紋路,她胃裡一陣翻湧,差點沒將酸水吐出來。
即便是曾經遠遠的見過容景毒發的樣子,但如今這麼近距離的看見,還是覺得可怖的心驚肉跳。
只是,他就算是變成這樣,也還是自己愛了好多年的景哥哥。
慶幸的是,他還有半邊臉是正常的。
往後,待他徹底屬於自己之後,戴上面具,他勉強還是能夠成為自己心中的那個景哥哥。
容景,這樣一個絕世無雙的美人兒,叫她如姬放手,她真的做不到!
即便上天注定自己只能得到他的一半,她也認了!
在動完這一番念頭之後,如姬才冷冷的開口,「秦沐歌,到這個時候你還在裝麼?」
容景亦是不敢置信的動了動眸子,微弱的開口,「你——不怕我麼?」
他一直就很想知道這個答案,可是一直又害怕知道這個答案。
若他還是當初那個風華絕代的容景,他毫不在意。
可如今,他甚至連一個正常人都算不上了……
望著容景如小孩兒一般的緊張目光,秦沐歌微微一笑,「說實話,剛開始看到,的確是嚇了一跳。」
見到容景瞬間黯淡下去的目光之後,秦沐歌緊接著又說道,「不過你變成這個樣子也好,以後就沒有資格叫我醜女人了。」
這一番話落音,叫容景一愣。
他抬起頭,發現秦沐歌溫和的目光正注視著自己。
那璀璨的眸子裡面,似乎有清泉流過,寧靜安詳,卻也沁人心脾。
「你這麼難看,往後應該沒女人會削尖了腦袋想往未央王府後院鑽了吧?」秦沐歌自顧自的說著這話,頓了頓,還補了一句,「那以後,我就省了不少麻煩事了。」
「……小沐沐,你剛才說什麼?」
容景桃花眼一瞇,像是突然被雷擊中了一般,倏地握緊了秦沐歌的手。
剛才,秦沐歌的意思,是她答應嫁給自己了嗎?
「我想坐那個整個南陵女人都眼紅的未央王妃的位置,聖旨都已經下了,你可不許後悔。」秦沐歌彎了彎眉眼,笑的如同春風一樣和煦。
容景愣了愣,那雙妖冶的桃花眼裡緩緩的浮起了水霧。
原本空無一物的心,瞬間被什麼東西給填滿了。
像是處於黑暗中幾百年的森林,終於迎來了第一束陽光。
什麼叫做此生足矣,恐怕也不過如此吧?
不管她是因為什麼答應嫁給自己,她願意說出這句話,就是給他容景最大的幸福了罷。
狂喜之下,容景臉上的紅暈依舊沒有褪去。
他動了動眸子,左臉上是傾國傾城的嫵媚妖嬈,「本殿的魅力可不僅僅在外表,太輕敵可不是什麼好事。」
見容景還有心思跟自己鬥嘴,秦沐歌緊繃著的一根弦才稍微鬆了一些。
剛才,她真擔心容景就這樣放棄了自己。
若連他自己都放棄,就算她秦沐歌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而一旁的如姬見這個時候,秦沐歌和容景還有心思打情罵俏,氣的一張臉都紅了。
急火攻心之下,她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秦沐歌,你說我瘋了,我看真正瘋的人是你才對吧!咳咳——」
如姬不敢置信的指著秦沐歌,上氣不接下氣的喊道,「一開始你不願意嫁給景哥哥,他如今變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反倒願意嫁了。我看你就是在跟我作對!」
秦沐歌冷冷看了如姬一眼,「當初你們嘲諷我『無鹽醜女』的時候,只有容景願意娶我;如今我又有什麼資格嫌棄他呢?反倒是你們這些往日將他捧上雲端的偽君子,如今卻是惡語相向。身為女人,我真為你感到羞恥!你說容景不配被人愛,不配愛別人——」
頓了頓,秦沐歌眼底的冷意更甚。
她死死的盯著如姬,那目光陰鷙到幾乎要將人吞噬了去,「依我看,真正不配被人愛,不配愛別人,面上是人,內裡是妖怪的人,應該是你們才對!」
秦沐歌的話徹底激怒了如姬。
她雙目赤紅,週身的血液瞬間衝到了頭頂。
那原本用來割/腕的小刀從袖口滑了出來,如姬揮著那小刀朝著秦沐歌便刺了過去,「你胡說八道,秦沐歌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
望著如姬突如其來的偷襲,秦沐歌一個翻身便將容景護在身下。
眼看著那小刀就要刺進她的身體,原本被她保護著的容景卻是一個用力,擁著秦沐歌滾落到了一邊。
而虛弱如他,亦是用盡最後一口真氣,帶出掌風不偏不倚地打在如姬的胸口之上。
容景那一掌內力不強,但如姬此刻的身體已經經受不起任何傷害。
這一掌打在她胸前,整個人如同落葉一般飛了出去,然後無力凋零。
如姬生生吐了兩口血之後,幾乎連最後一口氣都要提不上來了。
她不敢置信的望著容景,眼中是仇恨和絕望,「景、景哥哥,你竟然真的、真的對姬兒出手——」
容景在秦沐歌攙扶之下,面色陰鬱。
那一雙妖媚的桃花眼底情緒複雜,有太多的欲說還休。
秦沐歌攙扶著容景,似乎是能夠體會他眼中的意思。
儘管如姬做了太多不可原諒的事情,但在容景的心中,她始終是對他有恩的。
既然如此,那這樁事情,就讓自己這個「始作俑者」來親手了斷吧。
秦沐歌的手再一次搭上了後腰,指尖也搭上了扣環……
望著沉默不語的容景,如姬面色徹底灰敗成了一片。
她長歎一聲,便開始急促的咳嗽了起來。
那咳嗽之聲越來越急,到最後更是生生的將血咳的噴了出來。
如姬伸手想去摀住自己唇畔汩汩外冒的血水,也那些血水依舊是不受控制的從指尖溢出。
這,應該是第三次過量食用藥丸導致的反噬。
如姬感覺到了自己大限將至,她用力的撐起身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那雙眸子裡面除了嗜血和嫉恨之外,還帶著一絲同歸於盡的決絕。
她淒厲的發聲,「魍魎,我命令你,將他們兩個都給我殺了!我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得到!我不能好活,那麼你們兩個就一起陪我下地獄吧!」
魍魎陰森森的目光如同利箭一般射向秦沐歌和容景。
幾乎是在如姬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魍魎便縱身一躍,朝著他們兩個人撲了過去。
掌心凝聚內力一觸即發,目標準確,逕直朝著秦沐歌和容景的天靈蓋而去。
剛才的那一掌已然是用盡了容景最後一絲力氣,如今的他還在試圖將秦沐歌擋在自己身後。
這一幕叫秦沐歌心頭微酸。
她微微躬身,輕輕的靠在容景的耳畔低語,「我永遠都不會成為你的累贅的。」
話音畢,秦沐歌轉過頭去,目光冰冷的盯著飛身越來的魍魎。
還有——
他身後搖搖晃晃上前,面上滿是嫉恨的如姬。
就在那一掌即將打在秦沐歌和容景身上的時候,秦沐歌卻是猛的將容景往邊上一推——
緊接著,右手亦是從後腰一摸,一架暴雨梨花針便出現在了秦沐歌的手上。
那一刻,秦沐歌那平凡的小臉上露出一抹睥睨眾生的驕傲笑容。
那搭在扣環上的食指亦是在同一時間扣下。
「嗖嗖嗖——」
隨著一陣響聲,那些淬了毒的針尖如同密不透風的牆,鋪天蓋地的朝著魍魎的面門襲了過去。
而魍魎在看到秦沐歌手中的暴雨梨花針之後,那雙陰冷的眸子驟然一縮。
那張佈滿傷疤的臉上亦是露出了驚恐和震驚的表情。
幾乎是在下一秒,他一個側身便朝一邊躲開了去。
那原本聚滿內力的一掌,也是生生收了回去,反噬的他嘔出幾口血去……
而偏就是他這一躲,叫那原本全部都要紮在他身上的毒針不偏不倚的全部射在了跟在他身後的如姬身上。
不過是眨眼之間,那些毒針瞬間便將如姬的面門,前胸覆蓋上了厚厚的一層。
而如姬,幾乎是連哼都沒哼一聲,直直地朝著後面倒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