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珺婉從來想到過.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是一件怎樣值得慶幸的事情.即便前來的人只是一個小太監而已.
「喂.誰派你來的.」雖然在歷經了一天一夜的孤獨相處後.張珺婉看到了活人心裡很是激動.但是本能的對下人頤指氣使的大小姐脾氣卻並沒有收斂.
那小太監似乎也早習慣了宮裡的主子各個難以伺候.當下只是小心的說了句:「皇后讓我給您來送早餐的.」
說著便走到庭院的那張石桌前.動作麻利的打開手中提著的竹籃.從裡面拿出一碗玉米粥.一疊糕點.放在桌上後.又恭恭敬敬的向張珺婉行了禮便要走.畢竟.這荒涼陰森的大殿.就連下人們也不願意來.
「等等.」張珺婉可不會就這麼放過好不容易來一次的活物.當下掃了一眼桌上的食物.不屑哼了哼.心想.在我們宰相府.就是連下人吃的點心.也比這要強的多.
雖然飢寒交迫.可張珺婉表面上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不僅如此.她馬上把眼神從桌上的食物上移開了.
聽說那莫漣漪慣會用毒.倘若她想趁自己又餓又渴的時候在飯菜裡下毒.那此刻.豈不是最佳時機.
這麼想了想.張珺婉一手撫了撫自己的胃部.心道.算了.再忍一下好了.
當下.她走到那小太監面前.聲音放和緩了些:「不知道小公公怎麼稱呼.」
那小太監只是低著頭.唯唯諾諾的回答道:「奴才小黃子.」
「黃公公啊.你幹嘛總是低著頭不敢看我.怕我吃了你麼.」張珺婉往前逼近一步.那黃公公竟不由自主退了幾步.
雖然這黃公公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是誰.但是被貶到這華殿的.每一個有好下場的.他可不想受牽連.當下只想離開.可是奈何張珺婉擋在他的面前.擋住了去路.
「奴才就是奴才.骨子裡都是奴性.」張珺婉毫不避諱的小聲說道.當下又往前一步.說著伸出右手食指.在那小太監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勾起了他的下巴.
那小太監頓時一陣心慌.不過.馬上就迎上了張珺婉漩渦般的眼神.頓時.只覺得心裡又平靜了下來.
殿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雨花.春雨貴如油.偌大的皇宮中.沒有人知道在這個偏僻一角的冷宮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御書房內.赫連馳剛剛下了早朝.喝了一碗早茶.他喜歡先看一會兒書後再開始批閱奏章.
伺候在他身邊的太監侍女們都知道.皇上最討厭在看書的時候被人打擾了.所以往常的這個時候.蘇友德也只是在往炭盆裡添足了炭.並且在書桌上放上一盞野參茶後.便退了出去.大抵一個時辰後.聽到皇上的傳召.才會再進來.
而赫連馳.是十分享受獨自沉醉在書中的這段時光的.
只不過.今日.顯然是有人要忤逆他的命令了.
因為.他才剛剛看了幾頁書.便聽見有人的腳步聲傳了進來.急切.但是小心.
「來者何人.」赫連馳沒有變換姿勢.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從書中移開.
「啟稟皇上.奴才是御膳房的小黃子.」十分陌生的聲音.語氣中似乎還帶著些顫慄.
「御膳房的奴才.擅自跑來御書房.是要找死麼.」赫連馳的語氣十分不悅.這個小太監.也太不懂規矩了吧.御書房是他想進來就能進來的麼.
「皇上饒命.奴才有要事稟告.」小皇子的聲音顫抖著.說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赫連馳輕輕的合上了手中的書.不悅的扔在了書桌上.這才抬眼打量這畢恭畢敬跪在他面前的小太監.
「朕倒要聽聽.你一個御膳房的小太監.有什麼要事向朕稟告.」說著.赫連馳端起茶盞.輕輕的吹著.
「稟皇上.宰相府的張珺婉小姐.正在華殿受苦呢.張小姐為人樂善好施.才貌雙全.又對皇上您一片真心.還望皇上搭救.」那小太監的說辭.像是早就熟背千遍了.
不過.這小太監的話的確是引起了赫連馳的興趣.
「宰相府的大小姐.為何會在華殿.」赫連馳懷疑的看著那小太監.
「回皇上.具體的.奴才也不知.奴才只是聽說張小姐才華冠絕京城.引起了皇后的嫉妒.皇后假傳聖旨召張小姐入宮.又將她軟禁在華殿.一日只給一頓飯.奴才就是奉皇后之名去送飯的.奴才實在是見那張小姐可憐.這才拚死前來求情.還望皇上明察.」說著.那小太監深深的叩首.
赫連馳冷冷的看著跪在地上的人.眼神中滿是狠戾.
好的的膽子.轉眼之間.便給皇后安上了善妒和假傳聖旨的罪名.
一個御膳房的小太監敢如此大膽.那麼只有一個理由.赫連馳想起了那兩個被他親手斬殺的暗衛.想起了他自己面對張珺婉的迷亂.忽然心道不好.若是莫漣漪在她面前.同樣吃了虧該怎麼辦.
當下.赫連馳站起身便要往外走.誰知又忽然迎上了一臉焦急之色的蘇友德.
「皇上.不好了.張首輔說是皇后宣張小姐進宮.昨夜沒有回家.也沒有帶去任何消息.他現在要人來了.」
聞言.赫連馳停住了腳步.心想.看來莫漣漪召張珺婉進宮不假.不過這個小女人到底是想做什麼呢.竟然還瞞著自己.
「讓他進來吧.」赫連馳心中盤算了一下.不管莫漣漪到底想做什麼.他自然都不會反對.當下看了看還跪著的那個小太監.又說道:「等一下.把他也給朕帶下去.關起來.嚴加看管.」
「是.」蘇友德疑惑的掃了一眼那個小太監.領命而去.
張茂福走進御書房的時候.赫連馳早已重新端坐在了書桌前.手中隨意的翻著那本還未讀完的書.
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彷彿之前所有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老臣參見皇上.」張茂福一臉的憔悴.眼窩深陷.顯然是一夜沒有睡好.早朝的時候赫連馳就發現了.問候他的時候他只說是人老了睡眠不好.並沒有多說什麼.顯然.老狐狸在並未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前.也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張首輔快快請起.」赫連馳對他一如既往的客氣:「方纔小蘇子通報的時候.說首輔大人是因為令千金的而前來的.對麼.」
張茂福見赫連馳開門見山的坦然.心中的疑慮不禁放下了些.
當下拱手說道:「正是.往日.這丫頭總是在府中.在我面前晃悠.這忽然一日一夜未見.不免心中空落落的.」張茂福那樣子.完全就是一副慈父的樣子.
點了點頭.赫連馳深深表示贊同:「沒錯.朕以前不覺得.可如今有了萬念.才發現就是那麼回事.這子女於父母啊.那層貼心的關係.朕可真是為人父後才深有體會啊.」
見赫連馳很自然的岔開了話題.張茂福笑著附和道:「沒錯.尤其是我那女兒.平日裡被我慣壞了.沒大沒小.不懂宮中的規矩.若是不小心得罪了皇上皇后.可千萬請皇上恕罪啊.」
「張首輔哪裡話.」赫連馳擺了擺手.說道:「令嬡在開學宴上.技驚四座.為人處世.大方得體的很.張首輔培育出了一雙好兒女.朕還得向您討教啊.」
客套話嘛.赫連馳雖然不喜歡.但是在名利場上.誰又能逃得開呢.
「皇上自謙了.不過.不知小女現在做什麼呢.」張茂福問道.
「哈.她此刻.一定正和皇后探討某本書的精髓吧.皇后慣喜歡如此.可你也知道.朕一向很忙.怠慢了她.這不如今.遇上了令嬡.就像酒逢知己千杯少一樣.皇后和令嬡.真是一見如故.」
赫連馳一邊漫無邊際的扯著謊.一邊藉著自責道:「說起來.這事確實是怪朕.昨天皇后說過要派人給宰相府報信來著.朕攬下了這事.卻一忙起來給忘了.昨夜讓張宰相擔心了.全是朕的錯啊.」
「皇上言重了.」張茂福受寵若驚.連忙說道:「皇上日理萬機.這種小事本就不應勞煩皇上掛念的.」赫連馳如此.張茂福倒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樣吧.今天下午.朕就派人.把您的掌上明珠.完璧歸趙的送回宰相府.」赫連馳臉上帶著淡淡的客套.
「既然如此.那老臣先告辭了.」張茂福自然也是知道赫連馳不喜歡被人打擾的.若不是擔憂女兒的安危.也不會這麼倉皇著急的.
張茂福告退後.赫連馳哪裡還有心思看書.當下也匆匆離開了御書房.
方纔那些話.不過是暫時打發張茂福的.至於要怎麼處置張珺婉.全憑莫漣漪的意思.只不過現在.他實在是擔心莫漣漪也著了張珺婉的道因此而吃虧.
華殿中.張珺婉早就等的不耐煩了.
不過還好.如她預料的一樣.聽聞她被莫漣漪囚禁.赫連馳終歸還是來了.
赫連馳遠遠就看見了癱軟在庭院中的桌子上的張珺婉.
走近了些.似乎聽到了有人來.張珺婉這才從桌上爬了起來.
原本粉嫩精緻的臉蛋.早已哭花了妝容.淚痕.順著臉龐.從下巴低落.
衣裙.也看起來皺皺巴巴的.像是一直在淋雨所致.
赫連馳看著她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心頭.不但沒有一絲同情.更多的.卻是毫無緣由的厭惡.
不過還好.莫漣漪不在這兒.從張珺婉的樣子來看.是她吃了莫漣漪的苦頭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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