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咳嗽聲陸離可是熟悉無比,正是黛綺絲裝扮成金花婆婆時的標誌性咳嗽,原本她的咳嗽是因為當年在碧寒潭被寒氣侵入肺脈而發,但是後來經過胡青牛的醫治,加上陸離一直都叮囑她吃藥,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此刻的這一聲咳嗽,卻是裝出來的。
果然,金花婆婆那僂僂的身影從山下轉了出來。身影如同鬼魅,一眨眼之間便已經到了三人面前。
岳不群臉色一變:「靈蛇島金花婆婆?我華山派與貴島向無交往,夫人今日造訪我華山,可有指教?」言語間竟是大為忌憚,傳說金花銀葉這一對夫妻武功奇高,行事詭異,適才看到她的身法,便在自己之上,只不知道那銀葉先生有沒有一同前來。銀葉先生極少在江湖露面,岳不群竟然不知道他已經死去多時。
金花婆婆抬起頭,先是看了看陸離,陸離只見她眼神裡閃過一絲幽怨,不覺得大為奇怪。接著只聽她故意啞著嗓子道:「老身聽說華山派掌門岳不群賣女,便來看一看,想不到真有此事,這個女娃便是岳掌門的女兒麼?嘖嘖,長得可真是水靈啊,老身島上寂寞,需要一個丫頭陪伴,她倒是挺適合的。」
岳不群聽了自然心頭大怒,但他城府極深,雖然心中怒極,但也知道眼前這個老婦人實乃天下間一等一的高手,自己多半不是對手,在不明白對方真實意圖之前,卻是不能貿然衝動。當下森然道:「夫人此話是何意,我岳某自問並無得罪之處,何以出言相辱?莫非當我五嶽劍派是好欺負的麼?」
金花婆婆眼一翻,同樣冷冷道:「五嶽劍派好不好欺負老身不知道,但是岳掌門,你女兒賣到哪裡也是賣,不如就賣給老身好了,放心,老身對她喜歡得緊,可不會虧待她!」
這下岳不群城府再深,也忍不住了,只見他臉慢慢變紫,正是紫霞神功運到極處的表現,手也搭在了劍柄之上,慢慢地將他那「君子劍」抽了出來。
「哦!岳掌門敢情還要考較老身功夫麼?也好,老身若不露兩手,恐怕岳掌門也不放心將女兒交給我!」她「我」字聲音剛停,身形已經速度地欺了上去,整個人如同一條攻擊狀態的眼鏡蛇,速度竟然是奇快無比。
岳不群不敢大意,腳踏不丁不八,長劍斜斜刺出,刺向金花婆婆的眉間。
金花婆婆赤手空拳,身子卻詭異一閃,已避開岳不群長劍,轉到了岳不群的右側,輕飄飄地一掌向岳不群的腰間拍出。
岳不群心中一凜,心想這老太婆果然名不虛傳,他劍招已出,此刻難以變招。只好也出掌相迎,兩掌輕輕一碰之下,岳不群卻突然臉色大變,身形暴退,口中驚道:「吸星**!你竟然會此等妖法?」正是黛綺絲使出了北冥神功。
但見她嘿然一笑:「什麼吸星**,虧你還是一派掌門,見識竟然如此之淺!可笑,可笑。」說著一回身,瞬時間點了跪在地上的岳靈珊幾處穴道,然後將她往肩上一扛,身子暴退,竟然不理岳不群,自向山下退去,她背負了一個人,速度卻依然快的驚人,轉眼就已經漸漸遠去。
岳不群大急,方想提劍追去,卻看到陸離的眼中滿是挪揄的笑容,突然想起,自見面以來,陸離始終對自己沒有一絲的懼色,倒更多的是有恃無恐的樣子,便停下腳步,他盯著陸離,心中驚疑不定。
陸離笑道:「師父再不追,可要追不上了!」
岳不群嘴裡「哼」了一聲,冷冷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混進我華山,究竟所為如何?」突然省起那金花婆婆來時,和他有一個眼神的接觸,心道:莫非此人是金花婆婆的銀葉先生的後人?可又怎麼放心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
卻聽陸離笑道:「我的目的,剛才師父您不是已經看到了嘛?」
「你……!你和金花婆婆是何關係?」
「這個……這個我還真的不能告訴師父你!不過徒兒心中對師父還是十分感激的,先不說授藝之恩,師父將這麼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兒送給我,這等恩情,徒兒沒齒難忘!師父若是沒有事,徒兒就先行告辭了!後會有期!哈哈!」說罷陸離真的朝岳不群隆重一禮。
岳不群氣得七竅生煙,一挺長劍怒道:「淫賊,給我留下!」便向陸離刺來。
陸離「啊喲」一聲,身子卻微微一閃,躲過了岳不群的這一劍,口中笑道:「師父要考較徒兒武功啊!那麼徒兒只好獻醜了!」說罷抽出長劍和岳不群戰在一起。
此刻陸離獨孤九劍已經初入門庭,岳不群的劍法在他的眼中已經是破綻百出,只要他想,數招之間就能結束戰鬥,可他惱恨岳不群的卑鄙陰險,有心戲弄,並不主動進攻,而是同樣的使出華山劍法,輕輕鬆鬆地抵擋著岳不群的進攻。岳不群心下駭然不已,這個少年使出的雖然同樣是華山劍法,但是一招一式之間顯示出對這套劍法的領悟,實在是深刻之極,實在難以想像他只在思過崖跟自己的大徒弟學了一個多月。難道他之前早就會華山劍法,混入華山真的只是為了岳靈珊?
這時兩人又過了十多招,陸離卻突然道:「我入華山派一個多月,敬你一ri為師,已經讓了你這許多招,少俠我還有要事在身,今天就暫時不陪你玩了!」話說完,他長劍驀地遞出,劍尖撞到了岳不群刺出長劍的劍尖之上,只聽卡擦卡擦數聲,岳不群連退了幾步,手中長劍卻已經斷成了數截。
陸離哈哈一笑,隨手將自己完好無損的長劍一扔,轉身離去。
岳不群臉色陰沉地盯著自己手中只剩劍柄的「君子劍」,一時間竟然呆住。
卻說陸離離開華山之後,沿著黛綺絲留下的標記一路追去,終於在華山附近的一個小鎮客棧中,找到了被點了穴道放在床上的岳靈珊,但黛綺絲卻沒在房中。
陸離不及為岳靈珊解穴,連忙閃出客棧,在附近尋找起來,終於在一個小樹林邊,看到了一襲紫衫,竟然是恢復了本來面貌的黛綺絲。只見她倩倩站在小樹林邊,身形款款,彷彿一陣風便能將她吹走,但氣質幽冷如蘭,黛眉微蹙,陸離見到她的時候,她彷彿正在沉思著什麼問題,或者說,是在心中做著什麼決定。
「我要走了!」看見陸離來到,黛綺絲幽幽一歎,輕聲說道。
這是陸離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句話,而他自己,也同樣對令狐沖說了一句同樣的話,難道今天是分手的黃道吉日?他哈哈一笑,本想說幾句俏皮話,卻看見黛綺絲的神色不像是在和他說笑。不由得一愣,卻突然莫名地感到一陣無名火從心中湧起。
「為什麼?」他強忍著心中的怒火,低聲道,聲音冷得連他自己都有些陌生。
「為什麼?我想要的已經得到了,難道你還想我這個半老徐娘,永遠這麼跟著你麼?」黛綺絲臉上微微一笑,語言雖然輕柔,但聽在陸離的耳中,卻只覺心中一片冰冷。
他強自擠出一絲笑容道:「黛綺絲,你別開玩笑了!你別忘了,你觸犯了波斯總教的戒律,你以為他們會放過你麼?」
黛綺絲咯咯一笑:「那麼,我跟在你身邊,你便能真的保護我了?要是他們抓住你的怡兒妹妹,或者藍兒妹妹,又或者珊兒妹妹來要挾你呢?你是犧牲她們?還是犧牲我?陸少俠,收起你的博愛之心吧!我黛綺絲豈會依賴於別人?我只相信我自己,你傳我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我十分感激,因此今天幫你把岳靈珊帶出了華山,而且,殷離這小姑娘我不也給了你麼?她雖然還小,卻也是個美人胚子,稍加調教,不久就是一個千嬌百媚的小美人,嘿嘿,算起來我們之間已經兩清了!今後,我兩各不相干,再會了!」她話一說完,身子一閃,轉身便向林子中閃去。
「別跑,你給我留下來說清楚!什麼叫兩清了?」陸離鋼牙咬碎,此刻他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心中也猛然變得空空的,想也不想地就追著黛綺絲而去。
但是若只論身法,凌波微步儘管獨步天下,但是若說輕功,陸離卻遠遠不如黛綺絲,加上樹林地形複雜,卻哪裡追得上。陸離一氣之下,狀如發瘋,竟將小半片樹林的樹給擊得七歪八倒。
「呼,呼……」陸離輔助一棵大樹直喘氣,他一陣發洩,內力幾乎耗盡。心中卻一點暢快的意思都沒有,這是他進入這個世界以來,感情上遭遇的最大挫折,儘管之前也在木婉清那小有受挫,但是他畢竟已經成功在木婉清心上打下了一顆情種,只等時間撫平姑娘的舊傷,種子發芽,倒不是沒有機會,但是黛綺絲……這個他計劃之外的女子,原本是要當成丈母娘的女子,這幾個月的相處,那言笑不禁的鬥嘴,難道,一切都是逢場作戲麼?難道從一開始就存在著欺騙麼?自己在這個世界裡,雖然事事預知在前,可偏偏感情,卻是不受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