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陽謀,擺在桌面上的陽謀。但這也是挑戰,刺果果的向鄭耀民要權。該我管的事情我必需要管,誰不讓我管事兒,出了事情你們負責。儘管剛才楊小年那一大車的話說得漂亮,可這話裡面的真實含義就是這兩句。
這個話一放出來,所有人都在心裡暗暗地心驚,心說楊小年這人還真是愣頭青啊,你這麼跟上級說話,就算累死也沒什麼功的。再說了,誰幹事兒還不返點錯誤啊?你楊小年就敢保證你一點錯誤都不犯?到那個時候領導一句話就能決定你的生死。有多大的權力就要承擔多大的責任,你這樣出力不討好,這又是何必呢?
不過,張逸卻知道,這個動作其實很符合楊小年做事地一貫風格和原則。當時他在開發區當主任的時候,因為棗園市交通局亂往他盤子裡面伸手,結果被他弄得傷殘一大片。現在他是常務副市長,那屬於常務副市長管的這一攤子事兒他就不會不管不問的。
說白了,楊小年就是這麼一種人,該我管的事兒我當仁不讓,不該我管的事兒你們也別往我身上推。
鄭耀民坐在那裡臉上的神情不變,可心裡這一團火卻壓了又壓,一拱一拱的差一點就沒忍住。自己開這個會的目的是敲打薛世義的,和他楊小年可以說是沒有半點的關係,剛才自己還鐵藝的看了他一眼,就是想警示他不要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和自己對著幹,可自己還真就不明白了,明明今天這個會議的議題是討論怎麼處理鋼窗廠那幫子人的事兒,他楊小年居然就這麼有才,能夠把這麼一丁點的破事兒搞得上綱上線。
自從自己來了潞河之後,市委這一攤子事情倒是上手的挺快,不管是李汝康還是任廣平那兩個副書.記,還是紀委、組織這兩大攤子,紀委書.記陶宗夫和組織部部長張逸都對自己表示出了相當的尊重,宣傳部長藍天和政法委書.記郭銘俊跟的自己很緊。統戰部長可有可無,根本就沒有什麼發言權,只有市委秘書長王珺那個女人貌似跟自己很親近,但這個女人卻滑不留手的讓人有點不放心,如果不是省裡面……自己早就想換了她了。
但不管怎麼樣,她的行為還在自己可以容忍的範圍內。可市政府那邊就不一樣了,簡直就是鐵板一塊,讓人有種針插不進雨澆不透的感覺。曹福元那老傢伙眼看都快該退休了,可卻老而彌堅,又臭又硬,在自己的面前很是不買賬。就連他手下那些副市長也一個兩個牛皮哄哄的仗著有老曹撐腰不大把自己放在眼裡。
好不容易自己把常務副市長「推薦」到惠民市去擔任市長,空出來這個位置想安插自己人的,哪知道省裡倒是同意了自己的建議,常務副市長這次不從本地產生,而是從省裡面下派幹部。哪知道程子清居然給自己派來楊小年這麼一個東西,這不誠心給自己添堵麼?
可省委的決定自己沒有權利推翻,也只能捏著鼻子接受楊小年下來的現實。
幸好曹福元不知道根底,覺得楊小年是自己要下來的,應該比較親近自己才對,於是在楊小年上任第一天就躲到醫院裡面泡病號去了,結結實實的給了楊小年一個下馬威。
這個結果是自己比較想看到的,他們之間尿不到一個壺裡才好呢。楊小年同志總算也不負自己所望,上任伊始就給自己獻上了一份大禮。
自己本想借助鋼窗廠的事情震一震薛世義這個死擰筋,同時也把觸角伸進市政府。哪知道,這傢伙一張嘴居然給自己來了這麼一大套漂亮詞兒,讓自己贊成的不甘心,反對的舒心,就如同一碗湯快喝完了才發現碗底飄著一隻綠頭蠅一般的難受。
贊成?他楊小年一下子就把實權抓手裡去了,又藉著自己的名義堵了曹福元,他是實實在在的受益者,自己費了半天的力氣不過是白白為他做嫁衣。
可要是自己表示反對,那就證明了楊小年不是自己人,好不容易在曹福元心中扎的那根刺也就不攻自破,失去了功效。而楊小年真要藉著今天這個事情,從此混吃等死,撒手不管不問潞河市經濟工作,或者乾脆就在私底下自己往壞了折騰,弄出事情來就要由自己替他兜著了。
這王八蛋原來就不是東西,可現在自己才知道,這傢伙蔫壞起來更不是人,居然給自己出了這麼一個兩難的問題。
這一刻,鄭耀民覺得楊小年簡直比老頑固曹福元還更難對付。不管怎麼說,曹福元也不過是紮緊他自己的籬笆,不讓自己深入他那一畝三分地而已。可這個楊小年就不同了,他是常務副市長不假,可問題是他還是副書.記呢,自己盤子裡的肉他也撈的名正言順。
這傢伙簡直就是個攪屎棍子,程子清把他扔下來根本就沒安好心。
我忍,我忍忍忍……不行,今晚上還要回省裡一趟,剛通過關係巴結上了李省長的秘書,這條線一定要抓緊了。
楊小年一張嘴就把矛頭對準了一把手,其餘的那幾個常委自然就等著鄭耀民說話呢。哪知道等了半天,鄭耀民端著茶杯一口一口的喝茶,好像根本就沒打算說話,會議室裡面的氣氛頓時就顯得詭異了起來。
他們覺得鄭耀民是從省委辦公廳廳長的位置上下來的,都覺得鄭耀民肯定是程子清的人,就算原來靠的王增濤近一些,但和程書.記的關係再怎麼說也不過差到哪裡去,要不然當初程書.記會點他來擔任潞河市市委書.記?
可他們卻不知道,鄭耀民其實也是有苦難言,自從王增濤倒台之後,他坐在市委書.記的位置上其實已經成了無本之木,無源之水,飄萍一般在風口浪尖上打轉轉呢,說不定哪陣風就把他催倒了。
要不是面臨這種窘迫之境,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他會在楊小年上任的第一天就給楊小年分派工作,安排任務才怪呢,不把他涼透了都不會理他的。
其實現在他的這種心情,也一直都在楊小年腦海裡面盤旋著,他不知道鄭耀民心裡的想法,同時他還在慶幸鄭耀民不知道他的遭遇呢。在楊小年想來,如果鄭耀民知道現在他也是被程子清給一腳踢下來的,說不定鄭耀民那老傢伙就敢把自己給撕了,就算撕不碎也會連皮帶肉的生吞活剝。
不要說程子清不可能支持自己了,離開省城的時候,自己可是想求見趙良棟一面都沒能如願的。
這兩天自己給程明秀打了好幾通電話,那鬼丫頭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還是假裝糊塗,說她在京城還沒回來呢,哼,真是氣死人了。
就不知道人家這是臉皮薄,不好意思直接說想讓她給自己在老程面前上上眼藥嗎?不過估計就算是程明秀說話也沒什麼作用,自己把人家閨女的肚子搞大了卻不能給人家一個名分,只怕程明秀越是幫自己說話,程子清兩口子恨自己恨得越很。
因為李衛華的事情,李媛媛偷偷地從自己身邊溜走了,現在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李霞在香港坐月子估計是快回來了,可程明秀躲在京城,只怕也和她那個肚子有關係。
阮鳳玲現在正忙著開發區那邊的工作,李霞不在,孟秋麗也忙得腳不連地。夏清涵為了夏天的事情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可能也對自己有點不滿意,這段時間也沒怎麼搭理自己。只有沈茜茜那丫頭還算是有情有義,每天保持和自己一個電話說東說西,可就是他們家那個老古董不放她出家門兒,讓小丫頭每一次說起來都倍感委屈,自己在她耳邊自然也不忍心念道這些煩心的事兒。
曾幾何時,自己深感齊人之累。現在倒好,身邊冷冷清清的,倒是成了孤家寡人。
幸好,這一切鄭耀民都不知道,要不然,這傢伙能容忍自己在他面前揚武揚威才怪了呢。
楊小年和鄭耀民各有各的心事,只不過在表面上都沒有表現出來。可其他的人看著這一幕,卻就感覺到詭異了。
怎麼回事兒啊?楊小年都直接發出挑戰書了,鄭書.記怎麼還不應戰啊?難道鄭耀民怕這個新來的常務副不成?
可是,事情總不能這麼愣著啊,大家都不說話,那這個會要開到什麼時候去?
於是,任廣平清咳了一聲,開始說話了。這個時候自覺可以站出來說兩句的,也就他和李汝康兩個人,別的人還真沒那個資格。
任廣平雖然不知道鄭耀民和楊小年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有一點他卻是心知肚明。在爭取常務副市長這個位置的過程中,鄭書.記肯定是盡了全力的,他和楊小年也絕對不是一路人。
只不過,在人事問題上面,不可掌控的因素實在太多了,鄭耀民心目當中理想的常務副的人選沒上去,這也怪不得鄭書記。更何況,在常務副市長人選確定之後,鄭耀民可是當著自己的面砸了茶杯的。
短短三天的時間,要說楊小年就好的和鄭耀民穿一條褲子,打死任廣平他都不信。
他和李汝康不一樣,李汝康在鄭耀民來之前就是副書.記,而他則是鄭耀民來到潞河之後才從宣傳部長的位置上晉陞的。可以說,沒有鄭耀民,他任廣平說不定現在還是個沒有任何實權的宣傳部長呢。
現在鄭耀民被楊小年將軍將到這裡了,自己不出面替鄭書記化解,誰還能有這個本領、誰人有這個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