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安太后聽聞大公主周芷苓出了慈寧宮,直接往乾清宮去見端宸皇帝了,氣得暴怒,顫抖的聲音喝罵,「以為翅膀硬了,想翻天不成!」
「太后娘娘您消消氣,看來大公主在東夷兩年是學會了眼高手低,長進了。以前您不是最恨她不知好歹,總是憑著脾氣胡亂衝撞,有失皇家體統嗎?」身邊一個老成嬤嬤笑笑道。
「哼!早不懂事、晚不懂事,偏偏這會子……」惠安太后咬咬牙,左手鎏金卍字福穩指套不自覺的勾起來,如蘭花翹著花瓣,「一個個都不省心啊!」
「老奴有點愚見,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罷,這裡又沒有外人。說錯了,本宮只當你年老糊塗,胡言亂語了。」惠安太后隨意的瞥了一眼,漫不經心的道。
年老糊塗?怕是說錯了一丁半點,就在這坤寧宮裡容不下了吧?老嬤嬤臉上掛著謙卑的笑容,心理越發寒冷,她伺候惠安已經足足二十年了啊!二十年養一隻狗都有了深厚感情!也是,連親生的嫡長孫女都能挖個坑,她算什麼東西?
「是。老奴覺得……匆促了些。皇帝可是太后您親生的,他的性情旁人不知道,太后您還不知道嗎?最是寬厚,憐惜弱小。倘或大公主含怒做了什麼事體,反倒讓那俞清瑤得了在御前博得憐愛的機會……」以周芷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過往,這是很有可能發生的。
惠安太后一聽,坐直了身子。皺著眉。輕歎一聲,「哀家何嘗不知。但那俞清瑤留著,總是個禍害!不除了她,哀家心理不安啊!」端宸的後、宮關係重大。她容不得任何一個敢挑戰她權威的——為什麼連前端王府出身卑微的歌姬都得封低等才人、美人,唯獨容不下一個沐天華,因為端宸曾經為了沐天華頂撞於她!
「太后深謀遠慮。老奴拍馬不及。但老奴也曾底下人閒聊時聽了一耳朵,說是滿京城內眾多王公大臣中,誰家的表面和睦,內裡鬥得你死我活;誰家夫妻是真恩愛,容不下旁人。其中就有安樂候……聽說他自與侯夫人俞清瑤成親之後,房內別說妾侍、通房,竟然連書房裡稍微清俊點的小廝都急著打發成親了。固然。長公主下了諭令,可男人啊,哪個不愛偷吃腥的呢?陰奉陽違、偷去青樓妓館,跟他們認真不起來。但安樂候據說一直潔身自好。老奴想,怕是安樂候當真與侯夫人情真意摯、心心相印。」
言下之意。俞清瑤要是敢巴上端宸皇帝,豈不傷害對她一番真心的安樂候?一邊是皇帝,一邊是侯爺,地位雲泥,權勢更不可同日而語,可作為女人也要算計算計,皇帝的喜愛不過是一時,且擺明著當她是替代品;而侯爺的真心,千金難換!
惠安太后仍是不放心。
即便俞清瑤不會勾引皇帝。可讓皇帝上了心的,就跟在她心理用荊棘劃拉一下子,卡著刺,不上不下的,一天不拔出來,她就一天不能安心。她現在只是怨恨。怨恨當初周芷苓怎麼不在俞清瑤臉上多化幾下呢,徹底毀了她的容貌,那也不用擔心了。
「那依你之意,該如何?」
老嬤嬤恭敬的彎著腰,「老奴哪有什麼意思。老奴的一片心只繞著太后娘娘呢!只要太后娘娘好,老奴做什麼都無怨無悔。想來皇帝陛下也是同樣的,太后玉體金安,便是普天之下最大的幸事了。」
惠安太后被奉承得露出淡淡的笑意——不得不說,這話說到她心坎裡。她現在已經位居太后之位,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居然為一個小小的候夫人憂心忡忡,也太**份了。急促?對,是急促了,手段也粗糙,沒當太妃時的穩健。其實要對付俞清瑤,有一千種一萬種法子,正版的沐天華都死了,何況她呢!
現在已經引起皇帝的注意,不好再露出痕跡了。
惠安太后想了想,暫且停了繼續出手的想法,打算過一段時日看看。若俞清瑤當真露出勾引皇帝的念頭,動用雷霆手段一舉滅了她!若沒有,彼此相安無事,就遠遠的打發她離開京城吧。一二十年後,等她過了女人最美時的年齡,就算想勾搭也勾搭不上了。
……
這邊惠安太后好不容易被俞御馬的暗中收買的人打消了想法,那邊端宸也不想跟生母對上,加上他當真對俞清瑤沒有……私慾,只是懷念,懷念當初跟霓裳在一起的美好日子。做皇帝不是一件容易事,只有做了皇帝才知道。外朝大大小小的事情,件件關聯百姓的生死大事。還有文武百官,各有各的模樣和心竅,廣平雖然留了不少能臣幹吏,可君臣也要時間磨合。他整日忙著處理朝中大事都鬧不清,哪有功夫去尋思其他?
連後、宮都去的少了。偶爾有空,也只是往坤寧宮向惠安太后請安,再者去貴妃、淑妃宮中小坐片刻,見見皇子公主,再就是固定的初一十五在皇后宮中歇下。所以算來算去,除了在坤寧宮那一面,接著足足一個月再沒見著俞清瑤。
如此,惠安太后才放了一半的心,覺得自己是過於草木皆兵了。
至於俞清瑤,她請了一位了不得的客人,反而得隔三岔五往宮廷中去,向太后、皇后回報趙玲玉生活的近況。皇后估計也覺得這樣不妥當,趙玲玉是什麼人?前皇子妃?呸,皇子都被貶成庶人了,她就是庶人的妻室,居然得太后青眼常常出入宮廷?且每次來,她都要以皇后的身份問候幾聲?憑什麼啊?就算她是前安國公府的千金,那也是二嫁之身!
皇后覺得受到侮辱。
某日在宮中閒聊時,說了一句「趙玲玉是怎麼做到的?」暗指成親八年還是處子之身,太奇怪了。新婚之夜怎麼度過的?八年沒有子嗣,皇家也不著急,沒有催著過問?那日常診脈的太醫是個糊塗蟲?某些事情一旦刨根究底起來,就難堪得緊。少不得要扯出齷齪**。再加上一些想像力豐富的聯想……嘖嘖,簡直變成一出狗血的大戲,充分的滿足了宮廷裡多少寂寞無聊的妃嬪八卦的心。
這股風吹啊吹,吹得連低等宮人都知道了。趙玲玉再次美滋滋進宮時,就發現大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說不出來的詭異。她變著法子一打探,頓時氣得柳眉倒豎!哭哭啼啼的就往坤寧宮去了。
惠安太后聽說,也不高興,她故意抬著趙玲玉,誰敢說趙玲玉的壞話就是打她的臉!派人一查,順籐摸瓜的就查到了皇后。好吧,皇后才十六歲,心機淺薄,知道什麼啊?且是她親手挑選了兒媳。上個已經被逼死了,這個總不能再逼迫吧?
派人敲打了一番皇后,趁機在坤寧宮安插了幾個心腹。對於趙玲玉,她的耐心也不多了。六宮之中流傳著這種傳言,對女兒家的名譽損害太大了,就算她想抬舉,怕也是抬舉不起來。總不能說趙玲玉故意縱容十一皇子恭王眷戀唱戲的花旦,她好不用付出的安享王妃的尊榮吧?
其次,趙玲玉一天在安樂候府,就增加了俞清瑤進宮面見皇帝的機會。為了徹底斷絕俞清瑤跟端宸相見,惠安太后直接下了一道懿旨,讓趙玲玉回安國公府,交給安國公夫婦擇婿再嫁。前兒才撐腰,幫趙玲玉進安樂候府呢,這會子堂而皇之的毀諾!什麼,太后騙人?有本事就滿大街嚷嚷去!看別人是指責太后前後不一,而是喝罵趙玲玉不安婦道!
趙玲玉這回哭都沒有眼淚了。
這道懿旨,徹底毀了她的前途。安國公夫婦是什麼人,無利不早起,說是太后下旨好聽,可實際上稍微查探一下就知道內宮中的情形——皇后說她閒話被禁足抄寫女則了,太后真心喜歡她,不說替她做主嫁給景暄,怎麼也該在京城中的青年俊傑中尋一個,怎會讓不喜歡她的安國公夫妻為她擇婿?
「騙子!都是騙子!」
趙玲玉乾嚎著,穿著一身素白衣裳,披頭散髮的站在凳子上,面前一條搖晃的白綾,顫抖著把白綾打了一個結,死前她在想,到了陰曹地府,她該告誰的狀?
十一皇子?不,那就是一個蠢人,愚不可及!再也不要看到他了。
惠安太后?當然,這個女人心底邪惡,言而無信,詛咒她也嘗嘗眾叛親離的滋味。
俞清瑤,不,這個女人就是一個傻瓜,恨她把自己的智慧都拉低了。
齊景暄?肯定要!若不是他,自己還是在鄉下過平靜日子呢,怎麼會心生嚮往京城的心,天真的跟隨他去了安國公府?後來的一切種種,簡直跟噩夢一樣。她失去了本心,以為自己蠅營狗苟追求的就是幸福。誰料到……
別了,我在地府等待你們。
……
端宸元年的二月初二,安國公為前皇子妃擇婿,新娘趙玲玉在婚前上吊,然而她運氣不好,沒有死成。安國公夫人直接灌了讓人手足酸軟的藥,把人抬出國公府萬事大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