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直至莫鈞快步走入內殿,穿過檀香繚繞的片片金帳,一看見彷彿清閒的斜臥軟榻,修長乾淨的手指輕輕持著一顆瑩潤的黑子落於面前一片雜亂無章的棋盤之上。
瞬間,本是雜亂無章的棋局變成了一分為二的勢均力等的戰局,在莫鈞走進來時,唇邊瞬時悄然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再又落下一子,這才慢吞吞的看了一眼靜默的站在前邊的莫鈞。
這些人向來習慣查言觀色,本是想進來相告外邊的情況,卻見他在下棋時便明瞭一切的站在一旁靜侯。
依然彷彿慵懶的斜臥著,輕輕端起一旁的九龍茶杯,移至唇邊啜飲,隨意彷彿滿意般手捧著杯子,凝眸看向杯蓋上的印章,淺淺一笑。
「你說,又有誰能猜想得到,朕不過也身在棋局之中,背後操控的那隻手,二十五年來不曾改變過方向。」
聲音淺淡,似笑非笑。
莫鈞不語,只是神色更加恭敬:「陛下……」
凌司煬挑眉,未答,依然凝視著手中杯蓋上的那個印章。
下一刻,不知是否無意,指尖的杯子瞬時滑落,杯中溫熱的茶水隨著碎裂的聲響轟然在平靜的地面上燃起一片白煙。
四周的宮女頓時恐慌的跪了下去,莫鈞也同時驚愕的盯著地面上那道已經消失的白煙:「這……?」
凌司煬不以為然,笑的愈加迷人,緩緩坐起身,慵懶的以指勾住一顆黑子,瞬時將之陷入重圍。
「靈惜那丫頭應是被十三抓到了吧,她可還活著?」他淡淡輕問,眉宇間氣定神閒。
「回陛下,靈惜活著。」
「嗯。」凌司煬點了點頭,隨之不以為意地轉眼淡淡看了一眼剛剛為他泡茶的宮女,那宮女早已面如土色,一直盯著地上的那道血漬看。
他勾了勾唇:「在怕什麼?」
「陛、陛下……這毒不是奴婢下的!奴婢就算有天借的膽子也不敢啊!」那宮女頓時腿軟的連忙跪了下去整個人抖如篩糠。
「朕又沒說是你下的。」凌司煬頓時柔柔一笑,一臉無邪又無辜,瞬時唇邊弧度愈加彎起:「不過是朕那位淘氣的皇后給朕的一個下馬危,警告朕不得傷害一些人罷了。」
話落時,他又是一笑:「懷有身孕的女人,著實是可怕的。」
又沉默了許久,手指在桌面上若有若無的輕點,垂眸看著眼前的棋局,忽然攏起眉宇:「莫鈞。」
「屬下在!」
「花遲之人,暫不可殺,叫莫痕留他性命。」
「可是陛下,那花遲的來意就是要對您不利……」
「朕知道。」
「那為何要留他一命?」
「……」凌司煬頓時沉默,似笑非笑的臉上染上一層剔透的薄霧:「朕,做膩了儈字手,總應要讓某些人急上一急,這一盤棋才有趣,不是麼?」
「以血見血,朕還不想嚇到未出世的孩子。」說時,他陡然一笑。
莫鈞蹙眉。
這幾個月裡,皇后不曾給過陛下什麼好臉色,陛下倒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一般。
太詭異了……
「陛下!陛下!」環珮忽然驚慌的在宮外大叫,正欲又落一子的凌司煬驟然抬眼,示意莫鈞把人帶進來。
直到環珮進來後頓時跪在地上:「陛下!皇后娘娘她……她聽說騰議殿的什麼事,什麼花遲還是什麼惜的,奴婢沒聽清,只是皇后娘娘忽然就跑出去了,任坤雪殿的侍衛怎麼攔也攔不住!」
凌司煬挑眉:「跑著去的?」
「是,是跑的……娘娘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可是大家都攔不住她。」環珮委屈的跪趴著:「若是平時倒好了,娘娘身手敏捷倒不會有什麼危險,可是娘娘現在肚子那麼大,稍微不小心萬一摔倒了,那可就……」
若有若無的歎息自凌司煬嘴邊輕歎而出,淡淡看了一眼莫鈞:「去把皇后帶來乾司殿,她若不聽,便直接打暈了她,拖也拖回來。」
「是。」莫鈞頓時轉身走了出去。
環珮跪在地上,無措的抬眼看了一眼正盯著自己若有所思的淡笑的皇上,不由嚥了嚥口水,不知道應不應該起身退出去。
凌司煬把玩著手中的扳指,淡淡看著環珮耳珠下的玉石耳墜,頗有興趣似的勾唇一笑:「皇后還讓你告訴朕什麼?」
環珮頓時驚愕住:「陛下……」
凌司煬沒再多說,淡淡又看了一眼她那個耳墜,隨即瞟了一眼旁邊的女官,那女官頓時會意,點了點頭,走至環珮身旁,在環珮顫抖的同時將她的兩隻今早被娘娘隨口送給她的耳環取了下來,轉身呈至凌司煬面前。
手指挑起一支耳墜,看著那小巧瑩潤的東西,他淡淡一笑,輕輕磨蹭著上邊光亮的地方,頓時玉石打磨的圓珠緩緩裂開一道縫隙,直到像是硬生生被割成兩瓣一般打開,裡邊竟是空心的。
凌司煬淡淡一笑,瞬間握緊手中的東西,淺笑的再次看向那邊嚇得已經快要趴在地上的環珮:「你昨日出了宮?」
「是……」
「見到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
「奴婢,奴婢出宮替娘娘買只有宮外才有的一種藥,然後在路過的一家店舖裡替娘娘買了這對耳墜,娘娘昨日還很喜歡,可今早就說是不喜歡了,送給了奴婢……」
凌司煬瞭然的笑了笑:「你可以回坤雪殿了。」
「是……陛下……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