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看著莫鈞又匆匆離去,莫痕蹙了蹙眉,見凌司煬風輕雲淡的一笑,卻提步隨之而去,不由沉聲低問:「陛下,山谷唯一的秘密出口已經被數十個侍衛把守,娘娘應該不會去那裡。」
凌司煬淡淡的點頭,卻沒說話,淡淡的看向漫山的皚皚白雪,轉首望向迷離的月色,唇邊淺淡的笑意不減,眸底卻是越來越深暗的色彩。
直到走下後山,看到還在熊熊燃燒的木屋時,凌司煬微微俯身,輕輕拾起一塊焦黑的木碳,瞬間握緊,黑色的炭渣在手心流失,緩緩捻碎。
就這麼燒了?
就這麼一把火將一切都燒光了。
蘇瞳,你可知道你燒的都是些什麼……
月色漸漸消失,烏雲漸漸散去,黎明的曙光順著初升的太陽一點點耀著人的眼。
蘇瞳踩著崖邊的石頭,咬著唇一股做氣的往上爬,她從剛剛一直站在崖底的那顆樹下發呆後,就毅然的開始爬上陡峭的懸崖,儘管明知道衝動,但是若是她真的堅持了,她知道她是可以爬上去的。
至少,至少她不肯擺出屈服的姿態。
至少她即便拿著性命開玩笑,也不願看著那個拿著她的愛情她的真心去開玩笑的男人得意的禁錮著她帶她離開,然後再次將她關進皇宮的那座監牢裡。
冬日的崖壁,陡峭的石頭既尖銳又冰冷,手心一次一次被尖銳的石頭劃的生疼,不知道爬了多久,她只知道小腹一陣疼痛。
是啊,她不僅在拿著自己的命開玩笑,她還在拿著她腹中才剛剛有著二十幾天生命的孩子開玩笑。
但她不歡迎這個孩子,不歡迎一個在謊言裡結出的果實,聽天由命吧,若是寶寶你和我蘇瞳無緣,那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罷,只要別降臨這個世間受折磨,因為你的母親也許無法面對你,因為你的父親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或許那只是他一時被感情蒙蔽了雙眼,才會想要你。
就這樣死在肚子裡,也好比被他忽然一個後悔而親手扼殺的要強上許多。
她還沒忘記當日在皇宮裡看見那些流產的妃子痛恨的眼神,誰又能想到她們孩子的父親才是真正的兇手,殘忍,噬血,卻又笑的那麼聖潔無邪。
凌司煬是個天使,卻長著一雙黑色的翅膀,一切的陰謀一些的秘密一切他想壓制住的東西都被他那雙黑色的翅膀遮住,有人想要靠近,他就會毫不留情的拍死那個人,血花四濺,他卻可以品嚐著那些腥紅的血,轉眼笑的無邪而又婉轉迷人。
有多少時間裡,她真的希望他只是銀風。
忽然間發現自己竟然是那麼的可悲,一次一次跌倒,一次一次沒有記性似的又爬了起來走回了原來的路。
蘇瞳忽然苦笑,握緊上邊的石塊,咬著牙繼續向上攀爬。
好像是爬的有一個多時辰了吧,陽光將崖壁上覆著的一層溜滑的冰面照耀的化開了些,她爬的愈加順利,離地面怎麼也有幾十米了。
小腹上傳來的陣痛一次一次折磨她的神經,蘇瞳忽然停頓了一下,吃力的喘息,閉上眼整個身子貼合在冰涼的崖壁之上,久久不肯再去哭一次的眼裡蔓延出洶湧的淚水。
「不能哭,不許哭!」吸了吸鼻子,蘇瞳忽然努力的扯了扯嘴角:「有什麼可哭的,你是誰啊,你是蘇瞳!連肚子裡的孩子都可以狠心的不去管的冷血無心的蘇瞳,你有什麼資格去哭!你沒有資格……」
一幕幕回憶在腦子裡盤旋,眼前劃過木陽城外血光漫天時那個飛身而來將自己抱住的身影。
眼前劃過那個故意流里流氣的抱著自己猛啃還在她耳邊不害臊的喚著娘子的男人,眼前劃過那個在崖底緊抱住她的男人,眼前劃過那個在行宮東宮裡捏著她的下巴硬是給她吃下什麼子母蠱的男人。
她那時蒙蔽了眼,她沒太去多想,可是久而久之,她才發現身體裡根本沒有任何的異樣,她知道他根本就沒給她喂毒藥,也知道他在扮做銀風時常常在她耳邊說的原諒他是什麼意思。
可是要怎麼原諒?
「呵呵……」蘇瞳忽然笑出了聲,頰邊滑過濕潤的液體,吸了吸鼻子,什麼也不再想,又一次抬起手緊緊抓住一塊石頭。
手心裡已經疼到麻木,小腹的痛楚緊揪著她全部的神經。
蘇瞳咬唇,深吸一口氣,又向上蹬了一腳,卻因為腹部的抽痛而渾身一僵,彷彿痙攣一般的痛……
「天……」蘇瞳低下頭,看著下邊幾十米的距離,輕歎,又抬頭看向上邊望不到頂的的地方,頓時渾身無力,滿頭冷汗的忍著腹部的痛楚。
「對不起……是媽媽不好……你在怪我對不對……」
「可是媽媽心裡也好痛,寶寶,你知不知道你恨一個人幾乎快要恨到了骨子裡,但你卻沒辦法殺他,因為你殺了他,你自己會比死還難受……可是你偏偏又恨死他了……寶寶,我該怎麼辦……我除了偏激的一次一次傷害自己,我還能怎麼辦……」
「你在怪我對你不公平是不是?對不起……媽媽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
蘇瞳腹部疼到堅持不住,再也無法向上一步,整個人僵在崖壁上,眼前是一片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一些熟悉的味道越來越近,直到身後忽然被一片溫暖包圍,有人抱住她正試圖將她死死握在尖銳石頭上的手掰開。
「快放手!」
蘇瞳一頓,微微轉過臉,看向緊蹙著眉宇的男人,頓時本能的反而更加捉緊了手下尖銳的石頭:「你滾開!」
凌司煬垂眸,同樣有些吃力的與她懸在這崖壁邊上,若不是久尋不到她,若不是想到她可能會犯傻的跑到這裡來妄圖逃跑,若不是及時趕來這裡看到懸在上邊的蘇瞳,恐怕他再晚一步,這女人絕對堅持不住的掉下來。
「你不該如此沒有理智,你也該知道自己現在是在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快鬆手,瞳兒!」凌司煬蹙眉,向來溫潤的臉上終染上一層薄怒:「快鬆開!」
「理智……?」蘇瞳冷笑,挑眉看向他那張天使的臉:「小白兔,你跟我講理智?恐怕你還沒見過我發瘋的樣子,我夠理智了,我沒大哭大叫大鬧著罵你已經夠給你面子了,你滾開!我用不著你管!」
可小腹上的痛卻一次一次折磨著她,蘇瞳倒吸一口氣,緊握著尖石的手一邊被他小心的試圖掰開,又一邊因為小腹的痛而整個人冒出一層冷汗。
蘇瞳咬牙,蹙了蹙眉,冷汗淋漓的看著極為認真的將她的五指與石頭分開的男人,忽而無力的歎笑:「如你所願……」
瞬間,蘇瞳整個鬆開手,放任自己陡然向下墜落。
凌司煬一滯,垂眸看向她眼中彷彿報復的快感,頓時歎息,縱身而下一如當初墜崖時的情景一般再次一把將她抱住,抬腳在崖壁一側輕點,旋身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