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章-474章收心
都不會虧待了你,幾個字輕輕的自太后口中吐出,其中的意思可一點兒也不輕;太后在對紅鸞暗示,只要她對元華忠心耿耿,那麼日後封嬪封妃、甚至是貴妃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紅鸞的小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完全被太后嚇壞了。此時,她才知道太后在太子妃確定人之後,就在物色幫元華的人,而她不幸入了太后的眼;就算是沒有今天新帝的生辰八字,她也要面對采女的位份:不過是早晚差幾個月的事情罷了。
說是幫元華人,不如直接說是元華的「打手」,要替她衝鋒陷陣,要替她掃平障礙,要聽得她的話為她做一切她想做而又不能親自動手的事情:至於最後是不是有她的好結果,還真是難說。
不說其中的凶險,她能不能活到那個最後,就算是活到了元華當真能容下她嗎?那要她用多麼大的心力,才能取信於元華呢?元華,可不是簡單的女人。
太后打得好響的算盤,可見她為元華是費盡了心思:因為先帝的皇后不是她的子侄嗎?她要助元華登上後位,又不能讓人反噬元華,所以選中的人要有心計、手段,還要心底不錯,最重要的是,可以被太后、被元華完全的握在手中,不會有力量反抗的人。
紅鸞實在是太合適了,就算是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合適的就好像是上天賜給太后和元華的禮物:她只是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宮奴,相信現在太后已經知道她是被拐賣入宮,根本沒有家人可以依靠;就算日後她能為妃也絕不會對元華的地位有絲毫的影響。
她只能依附於元華而活,沒有元華和太后的保護,她在宮中就是一個任人宰割的羔羊:不要說以後為元華做事要開罪多少宮中貴人,就算是眼下她已經開罪了不少的人——太后現在都不需要動手,只要把她自慈安宮趕出去,立時就會有人來找她的麻煩,把她活活打死都算是存了三分的好心!
後宮之主的太后,不動聲色中已經讓紅鸞沒有絲毫的退步:要麼點頭,要麼只有死路一條;聽到太后說出這種心腹話來,她想不答應能行嗎?
宮中最聰明、最厲害的人不是麗妃、不是柔妃,不是任何的妃嬪,而是紅鸞眼前的太后;感到徹骨之寒的紅鸞,終於知道太后為什麼會是太后,為什麼會是最尊貴的女人了。
太后要她用性命為元華去搏,而拿出來的只不過是一個空口的位份,還要她自己有命活到那個時候才成:如此的精明,宮中沒有人能出其右了。紅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整理衣裙對著太后拜了下去:「奴婢也有幾句話要說,還請太后准許。」
太后看著她:「說吧,沒有那個心哀家也不能逼你不是?」
紅鸞聽得心頭又是一顫:「奴婢謝太后的恩典,粉身碎骨也難報太后萬一。」她斟酌著字句:「元華娘娘也是讓奴婢最為心折的貴人,東宮之中無人可比;就算是沒有太后的吩咐,奴婢也願意為元華娘娘盡心盡力。」
「只是宮中的人眼睛都極為精明,眼下奴婢認為還不到那種時候,奴婢做為采女倒不如做個女官,和元華娘娘相互呼應更為有利。」她不想做皇帝的妃嬪,因為她的娘親說過寧為貧人妻莫為富人妾,就算是皇貴妃不也就是個妾?再者在宮裡過一輩子不是她所願,不管如何總要爭上一爭:「不起眼的,在暗處的刀子,才能更鋒利些。」
太后瞇起眼睛來:「宮中無人不知道你是哀家的人,自然也就會被看成元華的人,你想藏也是藏不起來的。」她可不是好哄騙的人。
紅鸞極為緊張,每句話都要仔細的想過,每個字恨不得在嘴裡嚼上幾遍才敢吐出來:此時只要一個不慎,讓太后看出她的真正的心思來,她就是一個死字。
「但是奴婢並不在慈安宮裡當差,這是其一;其二,奴婢身為小小女官,當然不會被人放在眼中,就如李司工之事便讓奴婢有機會做很多的事情;而身為采女卻會讓人萬分戒備,以後可能要好些,可是最難的眼下奴婢怕是幫不了元華娘娘太多。」紅鸞一字一字說得很慢,所以每個字都咬得很清楚。
太后聽完後沉默了一會兒:「的確如此,你說得有道理,哀家沒有錯看你。」她看著紅鸞極難得笑了笑:「自你們先帝走了之後,這還是哀家頭一次覺得心裡沒有那沉。嗯,反正國喪還要幾個月,然後又是登基大典、又是冊封皇后等等,忙完說不定要一年吧?那就先這樣,不過哀家不會委屈你太久的,你如此肯為元華著想到時候至少也要給你個麗人。」
那就是從五品了!紅鸞卻不敢再推脫,言多必失,太后是什麼樣的人?如果她再多說兩句就立即會引來太后的疑心,前功盡棄說不定還會招來殺身之禍:先說眼前吧,一年後的事情一年後再說。
就算沒有一年時間那麼長,世事變化如棋說不定到時她能尋到脫身之計:如果能在之前找到仇人並手刃仇人的話,她就可以遠走高飛——太后有多大的脾性也同她無關了,天下那麼大她扮個乞兒就能讓太后無處找人。
太子妃的確是不讓紅鸞喜歡,且對紅鸞動了殺機;紅鸞就算有那個膽子要把太子妃如何的話,也不想因此而摻合到元華和太子妃的爭鬥中:宮中之事還是越簡單麻煩越少,牽扯的人越多麻煩就會不斷的。
後位之爭,只怕不會是死上一兩個人就可以的,這種時時都會要人性命的事情,紅鸞只想有多遠就躲多遠;答應暗中幫元華也就是因為知道太子妃不會就此罷手,她總不能任由太子妃把自己搓圓捏扁,所以算是順手推舟的事情以解眼前之危。
她相信太后,至今之後她是絕不會再相信太后半絲:她連自己親孫子都能算計,還是在親生兒子屍骨未寒的時候,開始佈置這一切——太后的心腸可不是一般的冷與硬。當然,不是說她不傷心兒子的永別,只是她顯然更看重宮中之權,以及朝中之勢。
這樣的女人哪裡懂得什麼叫做慈悲?紅鸞倒是極相信太后殺掉她,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她連忙躬身叩謝太后的大恩,對太后比原來更要恭敬三分,且也親近了三分。
紅鸞不想死的話就不能只是恭敬,怎麼說她現在也是太后的人,同宮中其它人都不同的,不表現的親熱一些實在是說不過去的:她是自己人,心腹中的心腹。
事實上,她當然明白自己只是一枚棋子,隨時會被拋開頂罪、被人代替的棋子;用得順手不會給太后和元華添麻煩,她當然就會活得久些;如果她做事不力或是招惹到麻煩,有可能會連累到太后或是元華時,她也就到了消失的時候。
她就是因為想得很通徹,所以更加不能讓太后看出她明白一切,否則現在她就能成為棄子;被用作棋子的人,聰明是必須的,可是太過聰明卻不是下棋之人願意看到的。
太后長歎:「起來吧,哀家現在精神不濟想不到那麼多,如果你們先帝還在那……」她再次歎息:「哀家命苦,只想後半生能安安生生的侍佛,求兒孫們都能康健就好;今天的事情就先說到這裡,等送你們先帝走了之後,哀家靜下心來時再和你好好的說說。不過,你心裡有數兒,平日裡應該注意什麼哀家便不多說了。」
紅鸞叩頭起來,伺候太后換了熱茶:「太后娘娘,那奴婢去請尚儀大人進來?」她實在和太后兩個人在一起太過提心吊膽,所以才大著膽子問出一句話。
太后點頭:「把尚儀和尚宮都叫進來吧,那李司工的事兒總還是要查下去的,你也要多上點心;」她抬手:「你呢,就和元華去說會子話,你們年紀相當有得是話說,比守著哀家這個老婆子只聽哀家嘮叨要高興的多。」
元華?紅鸞聽得心頭就是一跳,她也在這裡?紅鸞還沒有細想,就聽到了元華那脆生生帶著貴氣卻又不會顯得傲人的聲音。
「太后娘娘——!」先是嗔聲:「是您嫌我們年紀小什麼也懂,才打發我們到一邊去的吧?偏還說得好像是我們嫌棄您一樣;您嫌我們煩就直說,非要拐個彎做什麼?是不是想考考我們聽不聽得出來?」元華自屏風後轉出來:「紅鸞可是您調教的人兒,聽不出來才怪。」
她出來就緊挨著太后坐下,給太后捏肩膀:「累了這麼久還是歇一歇吧。」這句話說得輕聲輕氣,倒是帶上了幾分真誠。
太后拍她的手笑笑:「哀家省得,你不必替我擔心;去吧,哀家和紅鸞已經說過,你們兩個也多熟悉熟悉,平日裡在宮中見了還是要避避耳目的,有什麼要說的也就不必藏著掖著了。」
她說到這裡看看紅鸞:「太子妃對你的惡意元華是知道的。」此話卻是讓紅鸞承元華的情了,因為元華可是給她送過信兒的。
紅鸞躬身應著,直到元華起身告別太后,她才跟上元華的腳步轉過屏風向偏殿行去。
元華並沒有帶人,回頭看向紅鸞:「你為什麼不想做皇上的妃嬪?女人最大的榮光就在這宮裡,而你已經入了宮——你以為,你還可以離開嗎?」她的目光直視紅鸞的眼睛,彷彿要看到紅鸞的眼底深、看到她紅鸞的心裡去:「原來是可以,在那張紙出現的時候就已經不可能;至少,十年之內你是不可能離開皇宮的,你懂得。」
紅鸞猛得被冰水當頭澆下,手腳立時就冰涼的沒有一點溫度;同時她的頭低下,避開了元華的目光。的確,她忽略了一件事情,就在那張紙出現的時候,她已經不可能輕鬆離開了;而在聽完太后的話後,她更不可能離開;除非是死。
太后豈能讓她把皇家的秘事帶出宮去?!
「現在,你更不可能出宮;」元華停下腳步,看著廊外院中火紅的秋葉:「你為什麼不想做皇上的妃嬪,還是說你認為采女的位份太低了?」
紅鸞連連搖頭:「奴婢不敢。」
「不敢?當真是一句好話。」元華椅上扶欄,回頭看向紅鸞:「你是不敢對皇上有非份之想,你是不敢有不滿是不是?」她轉開目光看向院外:「其實,我在五歲的時候入宮陪伴太后,入宮的前一天夜上在我母親的懷中哭得睡著,又自夢中哭醒。」
「再後來離開這裡的時候,我以為不會再回來了;」她忽然回頭一笑:「你相不相信宿命?我又回來了,就如太后和母親所說,我生來就注定是宮中之人。你,也是。」
紅鸞欠身:「奴婢不敢和娘娘相比。」她奉行說少錯少,不想多說什麼。
元華翻身伏在扶欄上:「我認為皇上待你不同呢,就憑這個你也離不開了,不認命嗎?」她偏過臉去:「還是你有其它的原因——能不能告訴我。」
紅鸞抿抿嘴:「奴婢只是不敢,娘娘;奴婢只想好好的伺候太后、伺候娘娘。」應付的極為費力,如同閨中蜜友樣的元華讓她生出手足無措的感覺來。
元華看著她眼珠一動不動:「你再不敢也逃不開的,你有法子嗎?」
紅鸞低著頭沒有動,也沒有答元華的話。是的,她幾乎已經不可能再離開皇宮,那她要怎麼辦?
「你不願意幫我嗎?」元華低低的聲音傳過來:「是啊,換作是我,我也不會願意的;」她伸手撫過自己的發:「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吧;只要你助我,我在能做主的時候定會答應你一個要求,只要不是國之大事,不論什麼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你,如何?」
紅鸞猛得抬頭看向元華,在她的眸子裡的看到的只有沉靜,靜得顯出十二分的真誠來:她能夠相信元華嗎?能嗎?
忽然她在心中笑了,能不能信得過她有選擇的餘地嗎?她不答應的後果是什麼是明擺著的,而元華如此和善的待她,也不過是太后給她一個巴掌後、元華再給她個甜棗罷了。
明白可以,但是不能說出來更不能讓元華看出來;因此紅鸞對著元華拜了下去。
元華要收服她的心。
紅鸞什麼也沒有說叩了三個頭:「奴婢謝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