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的沉默後,傅繼霖再次開口,聲音中總是帶著惆悵與無奈,「我看了小雅的日記,我知道她一直想做我妻子,在我心裡,她也早已是我妻子了。舒虺璩酉」老人的舊話總說,女人委身給男人,為男人生兒育女便是男人的妻子,那麼,安雅便是他的妻子,無論別人承不承認,只要他認了便是。
傅繼霖並沒有作秀的成分,他也無需那麼做。回京之後,他看了安雅的日記,從他們相識初始到最終安雅死亡前,每一幕都好似昨日重現。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他從來沒有真正的瞭解過安雅,那個如水晶般玲瓏剔透的女孩。他不說,但她什麼都懂得。她知道他心裡藏著別的女人,他不說,她便不多問半句。在日記中,安雅寫到:那是一種利刃切割心口的痛,但他不說,我便可以一直欺騙著自己,只有這樣,才能陪著他走下去,哪怕無法走到最後,哪怕一站一段也好。
那一刻,傅繼霖握著日記的手都在顫抖著,其實她可以不必隱忍,她可以像其他女人一樣與他哭鬧,他並不是那樣不近人情的。可是,安雅沒有。
在離開之前日子,安雅的日記中記載:我給了他選擇,結婚或者分手。明明知道他的決定,我卻還是期待所謂的奇跡。如果沒有肚子裡的寶寶,我會一直裝傻,就這樣陪他走下去。可是,我不允許自己這樣卑劣的用孩子鎖住他,這不是我想要的愛情。
日記又翻過一頁,是他在軍校進修的日期。日記上寫道:他們給了我錢,我一輩子都沒見到過那麼多錢,我知道那些錢可以讓肚子裡的寶寶過的好一點,可以讓我不再做大哥的負擔,但我看著它的時候卻覺得那樣的刺眼,我將那些錢揚在空中,然後,告訴自己,一定要驕傲的仰頭走出去嫦。
最後一篇日記,日期停留在曉冉出生的前一天,只是短短的一句話,卻悲傷的讓人不得不流淚。安雅說:遇見你就像一場美麗的夢,你不愛我並沒有錯,錯的是我愛上了你。我一直沉浸在夢中,而你卻一直維持著清醒。如果可以,我願意就這樣死在夢裡,永遠永遠都不要打破它。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傅繼霖終於深深的體會了這句話,當初,他只要放棄執念,就可以擁有安雅,擁有幸福。他會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他們共同孕育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他想起了雪煙曾經說過的話,那時他年過四旬,仍孑然一身。雪煙對他說:有些失去是注定的,有些緣分是永遠不會有結果的,愛一個人不一定要擁有,擁有一個人就要好好的愛她任。
他是應該好好愛安雅的,但他沒有,有些事錯過了,便再也沒有機會。
「安安冷嗎?媽媽帶你回去吧。」曉冉將寶寶從地上抱起,緊擁在懷中,在半山腰站的太久,小小的身體都冰冷了。曉冉心疼的吻了吻寶寶的臉頰,「安安和外婆說再見。」
寶寶看著墓碑上小小的照片,奶聲奶氣的說了句,「外婆再見。」
「台階太陡,我抱著他吧。」傅繼霖伸臂想要接過孩子,卻被曉冉閃躲開。
「不必了。這些天安安一直麻煩您,我很過意不去。以後就不再打擾您了,這裡的工程已經結束了,我會帶安安離開,不會再回d市,也不會去北京。傅將軍,我們就此別過。」曉冉清冷的聲音幾乎沒什麼溫度。與他擦肩而過。
「曉冉,真的不能原諒我嗎?」傅繼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無奈中是說不出的疼痛。
曉冉下意識的頓住腳步,微低著頭,蒼白的小臉冷漠的勝過寒冬天氣。寶寶似乎感染了母親低落的情緒,一雙小手臂環在她脖頸,纏的緊緊的。嫩嫩的臉蛋貼在曉冉面頰,怯生生的呢喃著,「媽媽不難過,安安陪著你。」
曉冉有些吃力的擠出一抹笑,伸手撫摸著安安的頭。這就是血脈相連,她同樣期待過傅繼霖用這樣溫柔的手觸摸她。可是,她該如何原諒,她根本過不了自己這關。她回頭,看了眼立在風中的傅繼霖,目光又掃過冰冷的墓碑,「我爸說她臨時的時候還在念著你的名字。如果,你沒有拋棄她,或許她就不會死了。對不起,我沒辦法說服自己原諒你。」
曉冉丟下一句後,大步向山下走去。她的速度很快,但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她嬌弱的身體,卻同時承擔著安安的重量。她給了安安生命,就會承擔著他的未來。而傅繼霖,他沒有做到這些,從來沒有過。
剛剛走到山腳下的時候,天空飄起了細碎的雪花。曉冉沒有開車,這裡又鮮少有車輛經過,曉冉只能抱著安安沿著公路行走,道路撲了一層白芒,有些濕滑,曉冉環在安安身上的手臂更緊了。
「媽媽,你放安安下來,我可以自己走的。安安是小男子漢了哦。」寶寶懂事的說道,在她懷中微微掙動了幾下。曉冉停住腳步,有片刻的猶豫。但轉念一想,若是她不小心滑倒了,反而會摔傷了寶貝。
「安安真的可以自己走嗎?」她再次問道。
「嗯。」安安很用力的點頭,伸手拍著小胸脯保證。
曉冉將他放在地上,牽著他的小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跌跌撞撞的向前走著。雪越下越大,要走到通往公交的道路上,還有長長的一段距離,地面上覆蓋了一層雪,變得更濕滑。安安腳下一個不穩,便摔倒在僵硬的地面上。曉冉緊牽著他的小手,但不僅沒阻止住他摔倒,反而和他一起跌坐在地。
「安安,有沒有摔傷?」曉冉顧不得自己摔疼的膝蓋,爬到安安身邊,吃力的將他從地面上抱起。攤開寶寶的小手,嫩嫩的掌心摔破了皮,紅腫了一片,黑色的沙石深深紮在皮肉中,滴出幾滴血來。
「疼嗎?」曉冉心疼的問道,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撥掉他掌心間的沙石。
安安憋著小嘴巴,淚珠在眸中打轉,卻強忍著不哭。唇角反而倔強的上揚,「安安不痛,媽媽別難過。」他說完,仰頭看了看天,又說道,「媽媽,我們快走吧,雪又大了,一會兒路會更不好走的。」
「嗯。媽媽抱著你。」曉冉再次將安安從地上抱起,剛邁了一步,便覺得膝蓋上傳來一陣刺痛。她也不去查看傷口,左右不過摔破了皮而已,她沒那麼嬌氣。
而正是此時,傅繼霖的車在他們母子身邊停住。傅將軍推門下車,二話不說將安安從她懷中搶了下來。「我送你們回去。」
「不必了。」曉冉依舊生冷的拒絕。
傅將軍也有些惱火了,他一直忍讓著曉冉,卻並不代表他這大領導沒脾氣。「真是和你媽一樣倔強。你不為自己著想,也不為孩子想想,天這麼滑,你還想讓安安摔幾次?」傅將軍扯過安安小小的手掌,掌心一片通紅,傅將軍又是一陣的心疼。
傅將軍也不理曉冉,抱著孩子上了車,那意思很明顯,曉冉愛上車不上車,沒人會管。曉冉站在車外僵持了片刻,還是無聲的拉開了車門坐進車內。安安被帶走,她也只能跟隨著。
三個人坐在後座上,安安坐在傅繼霖與曉冉之間,車內氣氛出奇的沉寂壓抑。開車的司機和坐在副駕駛位置的警衛員更是大氣都不敢喘。曉冉一直低著頭,腦海中空白了一片。而傅繼霖側頭看向窗外,心中卻是百轉千回。有時,他真想怨恨安雅,她自以為是的維持著自己的驕傲,自作主張的以為是為他好,即便懷孕的事都沒有告訴他。愛或不愛是一個人的事,但孩子卻是屬於兩個人的,她憑什麼一個人做決定。她不為自己想,卻也不為孩子想,讓她低頭求他結婚有多難嗎?即便是為了孩子,她也不肯放下她的自負。
一聲無奈的歎息,打破了車內的沉寂。安安側頭看向身邊的傅繼霖,奶聲奶氣的詢問,「傅爺爺,什麼事讓你心煩嗎?」
傅繼霖遲緩的回頭,笑著撫摸了下孩子的頭。「安安要和媽媽回家了,傅爺爺是捨不得你。」
安安討喜的笑著,伸出小手拉住傅繼霖的大掌。「安安會經常去看傅爺爺的。如果傅爺爺想安安了,也可以給安安打電話啊。」
「好。」傅繼霖點頭。
安安又轉頭看向身旁的曉冉,小腦袋窩入曉冉懷抱,小臉一下下蹭著她心口。「媽媽,爸爸是不是在家等著我們?我好久沒見爸爸了,安安很想他呢。」
一句話,讓曉冉僵在原地,清澈的眸子盈溢著迷濛的淚霧,安安的話讓她無法回答。她要怎麼對寶寶說,爸爸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她沒辦法說服自己再去原諒他,所以,她會帶著安安離開,回到三年前沒有陸霆鈞的生活。
「媽媽?」寶寶怯怯的再次喚了聲,孩子雖小,卻已經學會了察言觀色,他多少能感覺到母親的悲傷。
曉冉將他擁在懷中,強忍著才不讓淚落下來。「安安,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
一旁傅繼霖又是一歎,開口道,「你和陸霆鈞不合適,早斷了也好,長痛不如短痛。且不說陸震川根本容不下你們,就霆鈞在外面惹得那些桃花債也夠你受的。跟他老子當初一個德行,我聽說,王媛懷孕了是不是?」
曉冉沉默不語,心裡更是難受。王媛肚子裡的孩子就像一根刺一樣紮在她心上,稍稍一碰,就痛的無法呼吸。
曉冉臉色越發蒼白,傅繼霖也沒在繼續說什麼,畢竟安安還在,孩子雖小,卻已經懂事了,說的太多難保安安不會猜摸出什麼。
車子駛入市區,曉冉便讓司機在路旁停下,司機詢問了傅將軍一件,他只悶悶的應了聲,司機將車停穩後,曉冉抱著孩子下車,安安禮貌又熱情的喊了聲,「傅爺爺再見。」而曉冉只是淡淡的說了句,「謝謝。」
曉冉並不想在d市繼續逗留,她已經定了明天的機票打算帶著安安離開,沒想到離開的前一晚,又出了事情,本已完工的工程卻被甲方挑出了巨大的漏洞,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偏偏就發生了。事情一出,笑恩都有些慌了手腳,畢竟這是事先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損失還在其次,如果確定責任方是環宇集團,那公司的名譽一定會受到損害。
事情很快鬧開,電台報社的媒體都聚集在環宇集團公司門口,搶著報道第一手資料。曉冉緊急召集工程相關人員,對事故的真偽進行辨別,同時對工程可能造成的損失進行評估,如果最後被確認為工程事故,她要盡量將損失降到最低。
剛剛放鬆下來的工程人員又進入了緊張的忙碌中,只能歎一聲:愁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
這面曉冉與林笑恩忙的焦頭爛額,而另一面,陸霆鈞與顧希堯兩人正悠哉的品茶聽箏,在d市最高檔的品茶樓,日子別提多愜意。
「陸軍長下手倒是快,王書記已經一周沒到機關大樓來了,官方說辭是重病住院,我派人打聽了一下,聽說是後院著火,鬧得正歡呢,已經鬧到法院要離婚了。」顧希堯手握精緻的紫砂壺,為陸霆鈞倒了杯功夫茶。
陸霆鈞端起茶杯,淺品了口,上好的西湖龍井,茶香沁人,入喉之後,唇齒留香。他微彎起唇角,愜意道,「意料之中而已,電視台的人都已經堵在門口天天等著王書記了吧。」
「哦?原來那些也是陸軍長的人。難怪,我一直在想電視台的人怎麼有那麼大的膽子向王書記叫板,原來是你在背後撐腰。」顧希堯了然一笑。「不過,你行事還是謹慎些的好,王家也不是吃素的。」
陸霆鈞淡笑不語,他既然敢做,自然便會做的滴水不漏。「不過目前的情形,搬到王家還差些火候。」
「嗯,姓王的老狐狸也是下了功夫的,上面下來調查的人,多半都已經被他買通了。」顧希堯低頭擺弄著功夫茶具,唇邊笑靨有幾分薄冷。
「事情似乎有些棘手了?這一關若是讓老狐狸過去,他定是要找後賬的,我們的日子只怕不好過。」陸霆鈞高大的身子靠坐在貴妃榻上,眉宇間卻是邪魅慵懶的笑。好似談論的只是今日的天氣而已。
顧希堯亦笑,沒有半分焦躁之意,有斟了杯清茶,自顧飲著,「那便先將水攪渾,讓他想查也抓不到把柄。即便這次扳不倒老狐狸,我們也必須要全身而退。」
「嗯。」陸霆鈞隨意應了聲。
「那女人查到了沒有?」顧希堯又問。
「人是找到了,林進什麼方法都用過,軟硬皆施,威逼利誘,就是不肯就範。嘴巴倒是緊,說什麼都不肯出賣王老頭。還真夠有情有義的。」陸霆鈞冷笑了聲,唇邊難掩嘲弄。
「哦?她不是被逼迫的嗎?」顧希堯略帶不解的問道。
陸霆鈞一笑,「起初是逼迫,但難免日久生情,顧省長應該懂得。」兩人相視一笑,彼此心領神會。陸霆鈞對曉冉,顧希堯對林笑恩,哪一個不是從逼迫開始,如今不也愛的死去活來。開局雖然太糟糕,但心是真的,情是真的,一切便皆有可能。
「她一口咬定孩子和她都跟王老頭無關,事情有些棘手了。」陸霆鈞左側的劍眉微微挑起。「不過,我已經讓人做了親子鑒定,報告就在我手中,她不願作證,我們至少也要抓住物證。」
顧希堯笑著點頭,難掩讚賞之意,陸霆鈞做事的確心思縝密,滴水不漏。「那女人還算不笨,出賣王老頭對她可沒有任何好處。姓王的倒了,她和孩子日後的生活都成問題。」
「這邊既然做不了手腳,倒不如從王太那邊下手,左右不過政治婚姻,也沒什麼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聽說王太一向驕縱跋扈,王老頭在外偷吃,這口氣她一定嚥不下去,倒是能從她口中套出點兒東西。」陸霆鈞又道。
顧希堯沉思了片刻,認為陸霆鈞說的的確有些道理,倒也不妨一試。「這個交給我。」
陸霆鈞一笑,他倒是有些期待顧希堯會用什麼手段來套王太。
片刻的沉寂後,陸霆鈞低頭看了眼手錶,不知不覺窗外天已經暗了下來。「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顧希堯淡然一笑,居然端起紫砂壺又給他倒了杯茶。「左右不過一個人,陸軍長面對空蕩的別墅,回去反而更寂寞。」
被說中心事,陸霆鈞略帶苦澀一笑,「顧省長溫香軟玉在懷,總應該早些回去吧。」
「她在公司加班呢。」顧希堯不以為意的回著。
「什麼?」陸霆鈞微愣,林笑恩不是懷孕了嗎?怎麼還去公司加班,更新奇的是,顧希堯竟然也不攔著。
顧希堯面上笑容依舊溫潤,將斟滿的茶杯重新遞給陸霆鈞。「原來你還不知道,曉冉帶著孩子又要逃了,與其再費心思的去找人,倒不如先下手將人留下。我讓人動了些手腳,工程那邊出了些問題,她們現在應該忙的焦頭爛額了吧。」
陸霆鈞眸色沉了幾分,上次王媛來醫院大鬧,的確傷了曉冉,但並不足以讓曉冉再次無聲無息的逃離,難道是自家老爺子又出了什麼ど蛾子?應該也不會,有傅繼霖在,絕不會讓曉冉受委屈才是。他家老爺子可是負氣回京的,看樣子也沒討到便宜。一時間,陸霆鈞竟有些摸不清頭腦,但好在人沒走成。
「謝了。」陸霆鈞淡笑開口。他助顧希堯上位,顧希堯幫他留住曉冉,這本也沒什麼大不了,但顧希堯這麼一折騰,便是將自己老婆也給套進去了,何況,林笑恩還懷中身孕。這份情,陸霆鈞是不得不承的。
「謝倒不必了。只是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是清楚還是不清楚。」顧希堯有些欲言又止,想著盡量將話說的委婉一些,「最近我的人一直監控著王家的一舉一動,王家的私人醫生每天必定去王家報道,車接車送,十分隱秘。我原以為是王老頭得了什麼隱疾,後來一查才知道是王媛懷孕了,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會和你有關吧。」
陸霆鈞手中茶杯輕微的晃動了下,一雙墨眸瞬間陰霾,許久好,才沉聲回了句,「應該沒有關係。」他說應該,卻不敢肯定。
顧希堯雖然在甲方做了些手腳,但假的永遠不可能變成真的,何況,林笑恩和曉冉都不是吃閒飯的,早晚會查出問題所在。所以,陸霆鈞與顧希堯的時間並不多,他們必須在曉冉帶著安安離開之前解決掉王家和王媛這個大麻煩。
上面派來的調研組果然敷衍了事,這件事似乎就要這樣過去了,陸霆鈞與顧希堯多久以來的努力眼看著就要付之東流。事情一度陷入了困局,而王老頭果真也不是吃素的,開始派人調查是誰在背後做了手腳想要坑他。陸霆鈞辦事一向利落,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報社和電視台一口咬定是有人投了匿名信,他們都是受了蒙蔽的受害者。而顧希堯有他老子庇護,自然也是相安無事。但想要在出手對付王老頭,便要等下一個時機。
就在事情僵直之時,顧希堯那邊終於有了突破的進展。陸霆鈞曾讓他從王太那邊下手,果真有了成效,套出的事雖不多,但順籐摸瓜,抓出的把柄就越來越大,中飽私囊、濫用職權、收受巨額賄賂、與多名女性發生或保持不正當性關係,甚至還牽扯出兩訖人命官司。只要有了突破口,想找到證據對於陸霆鈞來說便不是什麼難事,很快,王書記的犯罪罪證就被收羅齊全。
顧希堯翻看著那些東西,唇邊一直含著諷刺的笑。姓王的膽子也真夠大,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兒都敢幹,就這些東西,都夠拉出去槍斃的。「這姓王的還真趕干,公款貪污了一億多,他真以為自己一手遮天了。」
「這些年他在省裡不就是一手遮天嗎,光女人就強了十幾個,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幹的。」陸霆鈞哼笑一聲,隨手點燃了一根煙,深吸了兩口。但王書記也的確是隻老狐狸,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居然一點兒沒露出馬腳,憑他們兩個,也是費盡心機才抓到把柄。
「你究竟用了什麼方法讓那老女人開口的?」陸霆鈞略帶不解的問道。即便王老頭和那女人沒什麼感情,畢竟還有利益,兩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同樣不會輕易開口。
顧希堯訕笑著抹了下鼻子,他的手段的確不太高明,但見效卻快,也非常有效。「你應該知道的,女人的嘴巴一向不太嚴,尤其是在床上。」
上流社會的圈子,一向骯髒不堪,有錢有地位的男人包養情.婦,有錢的女人自然也不會閒著,在丈夫身上得不到寵愛,眼睛自然會盯到其他男人身上。而有這麼一群男人,就專門以此為生,被富太太們包.養著,過衣食無憂的瀟灑日子。
王太雖然跋扈了些,還算是個本分人,可這並不代表她不會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引.誘。顧希堯花大價錢雇了個男人,三十出頭,專門以此為生,很會哄老女人開心。他不斷的製造與王太的偶遇,在宴會場所,在大型商場,甚至還上演了一場英雄救美的爛俗橋段。那老女人起初還推諉拒絕,卻架不住年輕男人的攻勢。
何況,那個時候她和王書記正在鬧離婚,王書記是擺了多年官架子的人,自然不會低頭哄人,夫妻關係就一直僵持著。一面在丈夫身上尋不到溫暖,而另一面,外面的男人又窮追猛打,王太心中的天平自然就傾斜了。
那男人很快便將王太拉上了床,這女人雖上了年紀,對那方面的需求卻很高,一旦開了葷,便更無所顧忌了。兩人很快變得如膠似漆。為避免打草驚蛇,顧希堯便吩咐那男人不要輕舉妄動。起初兩人的話題都是你儂我儂,甜言蜜語。等將王太套牢之後,才潛移默化的將話題轉移,起初是談論一些家庭方面的事,王太心裡委屈,便開始向男人猛倒苦水,男人適時的安慰。
後來,王太便越發離不開男人,開始在男人身上撒大把的錢,女人一旦願意為男人花錢,就證明兩人的關係已經到了一定的地步。顧希堯見時機已經差不多了,便開始收網。那時的王太對男人幾乎是言聽計從的,男人無論問什麼,她都是知無不言,甚至沒有半分起疑。最多是問上一句:你怎麼突然對這些感興趣?男人便笑嘻嘻的回一句:好奇而已。
王太知道的並不多,但那些已足夠讓陸霆鈞與顧希堯扳倒王家。
顧希堯剛剛說完,陸霆鈞險些沒把入口的茶水噴出去,他被嗆得直咳,好不容易咳聲停止,又開始悶笑。也難為了顧希堯,居然連這種法子都想得出,當真是不擇手段了。
「對付姓王的也不必什麼光明正大了。若是倫起算計,我和他比起來,還不是小巫見大巫。」顧希堯低笑,竟然臉不紅心不跳,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有了這些證據,接下來的事情便容易的多了,陸霆鈞找人匿名將這些證據的影印本發到各大報社,將原件用快遞寄到了檢察院,這是在d市猶如平地驚雷,一時間炸開了鍋。連老百姓茶餘飯後都有了消遣的談資。
中.央對這件事尤為重視,甚至驚動了最高領導人,堂堂一省之尊,竟然犯下滔天大罪。王書記起初是被雙規,等著調查團下來考證。面對鐵一般的證據,幾乎連辯駁的餘地都沒有,再大的靠山也保不住他,何況,牆倒眾人推,那些人最先想到的是棄車保帥。
先是雙規,後來變成了雙開,開除黨籍、開除公職處分,對其涉嫌犯罪問題及犯罪問題線索移送司法機關依法處理。緊接著便是沒收財產,對涉案人員一併進行調查。至此,王家是徹底的倒了。
王書記能有今天,多半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無論是陸霆鈞,還是顧希堯,甚至是他們身後的陸家與顧家,為了上位,他們也會不擇手段,但認命卻是嚴格的底線,他們也會利用手中的權利為家族企業帶來各種利益,但他們是不會動公家和百姓的錢,這同樣是底線。
王家的事剛剛爆出,陸震川便打了電話過來,十分嚴厲的將陸霆鈞痛罵了一頓,他的行為在隱秘,終究瞞不過自家老子。
「你別以為翅膀硬了就能為所欲為了,你看看你幹的好事!王家也是你輕易能碰的嗎?事情一旦失手,王家就會反咬你一口,你和顧希堯一個都別想跑。這麼大的事兒,你居然都不跟我商量一下,顧希堯是為了上位,你呢?你冒著風險趟這趟渾水,就為了一個女人?」陸部長也不聽他解釋,啪的一聲便掛斷了電話。
陸霆鈞看著不停發出嘟嘟忙音的話筒,嘲弄一笑。若是事先商量,老爺子死也不會讓他出手。
後來的事,便順理成章了。雖然陸震川沒說,但陸霆鈞知道老爺子是出手了,為了避免王家反咬一口,陸震川自然要聯合顧部長趁亂落井下石,以免事情敗露殃及自己兒子。關鍵時刻,終究是要一致對外的。
但後來,陸震川打來電話,陸霆鈞開口便問,「婚禮可以取消了吧,我可不想去一個貪污犯的女兒,也辱沒您陸部長的名聲是不是。」
陸震川冷著臉回了句,「別以為少了王媛,你就能和安曉冉在一起,你想都別想。別說是我,傅繼霖那關,你就過不去。」
陸霆鈞不得不承認,他老子的確說到了他的痛處,但無論多難,他都必須娶曉冉,除了她,他陸霆鈞這輩子誰也不想要。逼急了,他終身不娶。反正他也有兒子了。
自從車禍之後,陸霆鈞極少回別墅,多數是住在軍區小樓。這天正巧回去取些東西,就見到王媛僵硬的站在別墅樓前,臉都凍得發青了,顯然已經等了很久。他許久沒回來了,一回來便撞見她,顯然她等了已經不是一天。想必是急著見他的,軍區又進不去,只能在這裡守株待兔。
「霆鈞,你終於回來了,我去了軍區的,可是他們不讓我進。」王媛跌跌撞撞的走上來,顫抖的伸手扯住他衣角。
陸霆鈞有些清冷的掃了她一眼,不冷不熱的問道,「找我有什麼事?我們應該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了。王媛,你不會以為你還是我未婚妻吧。」
王媛被凍得說話都有些吃力了,竟跟在陸霆鈞身後進了別墅。雙手交疊在胸口,不停的呵氣,試圖溫暖凍僵的手指。寒冬的天氣,她等了他整整三個小時,往日總是妝容精緻的臉蛋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顏色。王媛實在無法想像,當初的安曉冉是如何在醫院外面等了陸霆鈞整整一個夜晚。當時她站在窗邊,看著窗外被凍成雪人的安曉冉,當時還覺得痛快,沒想到,轉眼便輪到了自己,原來這世上真有現世報的。
陸霆鈞隨意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順手點了一根煙,王媛不敢靠他太近,隔著一段距離,目光怯怯的看著他。「霆鈞,我爸爸被雙開了。」
「我知道。」陸霆鈞輕吐了一口煙霧,英俊的臉龐沒有什麼波動的情緒,略帶著些許的不耐而已。「王書記被雙開,移交司法部門調查,這件事全國人民都知道,你不必再像我重複一遍吧。」
王媛緊咬著唇,身體尚未恢復溫暖,不停的發抖著,卻不得不強迫自己繼續開口。「霆鈞,你能幫幫我爸爸嗎?他不能有事的,如果他出事,王家就毀了。」王媛說著,淚珠子就落了下來,蒼白著臉,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但可憐之人終究有可恨之處,她當初那副跋扈的模樣,的確可恨之極。
陸霆鈞哼笑一聲,將剛吸了兩口的煙蒂熄滅在煙灰缸中。「王家早已經完了,你現在應該擔憂的是你爸能不能保住一條命,即便是活在監獄裡也好。」
他清冷的話語讓王媛心驚,她下意識的踉蹌了幾步,險些沒有栽倒。「不,不會的,我爸不會死的,霆鈞,求求你救救他好不好?」
陸霆鈞微瞇了眸子看著她,只覺得如今的王媛幼稚的幾近可笑。「王媛,你究竟懂不懂法?你爸犯的事,死十次都夠了。」
王媛僵硬在原地,用手掌緊摀住唇片,壓抑的哭泣,她又何嘗不知道王書記的罪行,她只是不願意接受現實。王家倒了,以前的親戚朋友見了她都像見到瘟疫一樣躲閃。即便是王母都不肯出面為王書記奔走,她是真的走投無路才會來求陸霆鈞,他就是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陸霆鈞被她哭得煩了,起身便向樓上走去,王媛卻跌跌撞撞的走上來,扯住他手臂,苦苦哀求道,「霆鈞,我求求你看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上,救我爸一命吧,哪怕是活在監獄裡也好。我不想他死,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啊。」
「他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王媛,我不記得我們有任何情分。很早以前我就已經告訴過你,我不愛你,也永遠都不會愛你。如果沒有其他的事,你可以離開了。」陸霆鈞厭惡的甩開她手臂。讓他救姓王的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將王老頭送進監獄,又怎麼可能出手相救。
「不,不是這樣的。」王媛歇斯底里的哭喊了一聲,再次扯住他手臂,「我不信,我不信你對我從來沒有過一點感情,如果那樣,你為什麼還要和我上.床?」
陸霆鈞盯了她片刻,唇角揚起嘲諷的笑。「不過是生理需要而已,老爺子逼得緊,反正是白睡,我倒是無所謂。和我上過床的女人多的我都記不清數量,難道每一個我都愛?王媛,你真可笑。」
王媛仰頭回望著他,臉上還掛著淚痕,此時,竟然連她都覺得自己很可笑。這個男人根本就沒有心,她還可笑的指望著他能發善心救父親的命。她用力的抹掉臉頰上的淚,強迫自己堅強起來,父親的命和她今後的人生,還要靠她一手支撐起來。「陸霆鈞,無論你愛不愛我,我曾經是你的未婚妻,我們發生過關係,這是你無法否認的。並且,我已經懷了你的孩子。」
王媛說完,手掌覆蓋上小腹。因為她穿著厚厚的棉衣,完全看不出是孕婦,但此時她的手緊壓在腹部,棉衣被壓下去,終於顯出了微凸的肚子。
陸霆鈞視線冷冷掃過她,淡漠的說道,「孩子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