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冉一陣心驚,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舒歟珧留「事情並不是您想像的樣子,我答應您,我會很快離開d市的。」
「你還真當我是三歲的孩子了,霆鈞為什麼去v市,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出車禍和你有脫不開的關係。當然,事情發生了我也不想再追究下去。你離不離開d市我一定也不關心,何況,如果霆鈞真想找你,即便是天涯海角也一樣。但你必須答應我,從今以後不許和霆鈞再見面,曉冉,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讓我知道你們見面,安國梁就要為你的任性埋單。」陸震川輕慢的語調,一字一句卻深深紮在曉冉心上,讓她痛得連哭都哭不出聲。
愛在左邊,情在右邊,一面是心愛的男人,一面是有養育之恩的父親,讓她如何抉擇。
「好,我答應你,但是,我想見他最後一面。」曉冉咬牙開口。
陸震川蹙眉沉默了半響,才道,「他在重症監護室,還沒有醒來,如果你想看就去看吧。嫠」
曉冉跌跌撞撞的走到重症監護室門前,她無法走進去觸碰他,只能隔著厚重的玻璃窗,看著他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冰冷的機械儀器。他的臉色很蒼白,緊閉著雙眼沒有一絲生氣。
「霆鈞,霆鈞。」隔著玻璃,曉冉顫抖的撫摸著他蒼白的俊顏。淚珠順著面頰撲簌而落,然而此時此刻,除了哭泣,她什麼都做不了。即便是守護著她的資格,她都沒有。「霆鈞,答應我,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你說過讓我等著你。我等了,可是,你還會來嗎?」
「哭夠了沒有,他變成這樣還不是你害的。」身後突然傳來王媛的聲音,難免的帶著冷嘲熱諷菱。
曉冉用力抹掉臉頰的淚痕。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再留下去的必要。陸霆鈞還躺在裡面昏迷不醒,她不想再和王媛起任何衝突。她淡漠的轉身,與王媛擦肩而過,甚至不屑於給她一個目光。而她的無視,讓王媛更是惱火了。
「安曉冉,別裝出一副清高的樣子,你不就是霆鈞養在外面的『小.三』嗎,放心,我王媛不是沒有容人之量的女人,你既然犯.賤,我就成全你。」
王媛的話句句刺耳,曉冉下意識身體都在微顫著,雙手緊握成拳,強迫自己不要去理會。
第二天清澈,陸霆鈞就清醒了過來,但看到坐在床邊的王媛時,臉色又沉了幾分,一大早的就找晦氣。「我睡了多久?」他悶聲問了句。
「你已經昏睡三天了,霆鈞,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王媛牽著他的手,都要哭成淚人了。陸霆鈞厭惡的甩開她,動了下身體,才感覺胸腔中悶痛的厲害。他已經盡量讓傷害降到最低,但沒辦法,很多事並不完全在他掌控之內,比預計傷的要重一些,折了兩根肋骨,好在並沒有大礙,也會很快好起來。
「我爸呢?」他又問。
「知道你沒事了,姑姑才帶伯父回去休息。他身體也不好,熬了三天三夜,有些吃不消了。」王媛一邊說,一邊摸著眼淚。
「嗯。」陸霆鈞點頭應著,又道,「你幫我把林進叫來吧。」
王媛自然不敢違逆他的話,很快林進就趕到了醫院。陸霆鈞在病房中與林進說了一會兒話後,林進便離開了。沒過多久,他又打發了王媛。
陸霆鈞躺在病床上,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待,等曉冉來看他。他已經吩咐了林進將外面的警衛都換成他的人,這樣曉冉來了才會暢通無阻。他答應過曉冉將安安還給她,即便是為了安安,她也會很快回到d市,她如果知道他出了車禍,一定會迫不及待的來見他吧。她又要為他傷心,為他哭了。但他這麼做,都是為了他們的將來,他這一受傷,婚事至少可以拖後幾個月,他才能爭取到更多的時間來籌劃。
然而,陸霆鈞眼巴巴的等了一個星期,也不見曉冉來醫院看他。讓林進去查,林進說她早已經回到d市,他除了這麼大的事兒她居然一點也不上心,是不是只有他死了,她才會大發慈悲的來看他一眼。如此想著,陸霆鈞又是一股無名火燒了起來。
他不顧身上未癒合的傷口,硬是下床套了外套要出去。林進自然不允許,但他根本阻止不了他。「軍長,你身上還有傷,你要去哪兒?」
「別管我。」陸霆鈞冰冷的丟下一句,裹著外套向外走,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停住腳步,「別讓人跟著我,還有,這裡交給你,我離開的事兒,我不希望傳到老爺子耳朵裡。如果你連這點兒小事兒也做不好,自己脫軍裝走人。」十足的威脅,林進一句反駁也不敢有。軍人的第一紀律,就是一切聽從指揮。
陸霆鈞攔了一輛出租車,目的地是別墅的方向。他不知道曉冉在哪兒,他也沒有心裡再去尋找了。從開始到現在,故事似乎永遠是她不停的逃走,而他不停的尋找著。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累了。所以,他很想軟弱一次,躲到留有他們回憶的地方獨自舔舐傷口。
別墅中漆黑一片,似乎已經冷清了很久。沒有曉冉,這裡早就不像個家了。他沒有電燈,在客廳中坐了一會兒,傷處歇斯底里的疼著,伴隨著每一次呼吸,都是無法抑制的疼痛。而最痛的往往是心。閉上雙眼,腦海中閃過的都是曉冉的臉,她溫柔的笑,也有她絕望的哭。
突然發現等待才是世界上最辛苦的事,他一天天的等下去,每一秒都度日如年,他一遍遍告訴自己,曉冉是在乎他的,曉冉是愛他的。但另一個聲音又在說:曉冉又更在乎的人,她總是有太多的牽掛,她總是毫無猶豫的捨棄你。
強忍著疼痛,他跌跌撞撞的走進廚房,開了燈,打開冰箱,發現冰箱中除了雞蛋什麼都沒有。是啊,她不在了,有她在的時候,冰箱裡才會堆滿了他喜歡的食物。他喜歡清晨被她從睡夢中喚醒,他喜歡香噴噴的食物從她手中誕生,她會紮著碎花圍裙給他煎金黃色的荷包蛋,他喜歡在她煎蛋的時候從身後突然抱住她。
陸霆鈞點開了煤氣,紅色火焰跳動著,可他還是覺得寒冷。雙手似乎僵硬的沒有知覺一樣。他有些吃力的將雞蛋打破倒在鍋裡,嗤啦一聲冒出嗆人的白煙,他才後知後覺沒有放油。如此反覆幾次,垃圾桶中堆滿了焦糊的雞蛋,而他依舊沒有煎出像樣的荷包蛋。
他有些頹廢的半蹲在地上,單手按著發疼的傷處,額頭上浸出了一層冷汗。唇角揚起幾絲苦笑。原來有些事並不是努力了就可以。
「陸,陸霆鈞!」渾渾噩噩間,門口傳來一道熟悉而低柔的聲音,語調中帶著驚愕與不可置信。恍惚間,陸霆鈞以為是自己產生了錯覺。她怎麼會在這裡呢。
「陸霆鈞,你怎麼在這裡?」話落間,曉冉已經來到他身旁,撲面而來的是清涼的冰雪味道。她身上的呢絨大衣,還沾染著雪花,今年的風雪,似乎格外的多了些。
陸霆鈞抬頭,與她的目光不期而遇,那雙清澈的眸子,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有心疼的,有慌亂的,也有溫潤的,也有淡淡的驚喜。纖長的睫毛輕輕的顫動,還沾染著潮濕剔透的水珠。「霆鈞,你怎麼了?是不是摔到了哪裡?你告訴我啊?」
曉冉似乎有些急了,他蹲在角落裡,臉色比紙還要蒼白,額頭上都是汗,外衣裡還裹著雪白的病人服。而廚房更是被他搞得一團糟,烏煙瘴氣,地上更是髒亂一片。
陸霆鈞依舊沉默著,一雙墨眸緊緊的鎖著她,凝望許久後,他毫無預兆的將她扣在懷中,冰涼的唇便印了上去,他的吻並不霸道,卻帶著深深的絕望,絕望到讓人心疼。曉冉輕微的掙扎了幾下後,便順從的任由他擁吻。
他吻了一會兒,又突然將她推開,他看著她的眼神,陌生而疼痛。
「霆鈞。」曉冉唇片顫動幾下,低喚了一聲。
他別開視線,不去看她,而是盯著爐台上跳動的火焰。「我想煎一個像樣的荷包蛋給你,可是,我做不到,無論嘗試多少次,我還是沒辦法。」他苦笑著,又帶著嘲諷,「原來愛並不是努力了就可以得到,即便我是陸霆鈞也不行。」
曉冉半蹲在他身前,掌心緊摀住唇片,無聲的哭泣。
他突然推開她,踉蹌的向浴室中走去,他打開洗衣機,手忙腳亂的將衣桶中的衣服倒進去,然後又四處去找洗衣液,他快速的打開蓋子,將藍色液體倒進去。
「好了,霆鈞。」曉冉走上來,奪過他手中的洗衣液丟在一旁。「陸霆鈞,你究竟想幹什麼?」
他虛弱的靠在琉璃牆面上,手掌緊摀住心口的位置,痛苦的喘息。而唇角卻揚著苦笑。「我想做一頓像樣的飯菜給你,我想擁著你入睡,我想我們回到過去,我想好好的愛你……」低啞的聲音帶著哽咽,他揚起濕潤的眸子,疼痛的凝望著她,艱難的問道,「冉冉,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嗎?」他問的那樣小心翼翼,就好像他們真的要分開了一樣。
曉冉不習慣他這樣的悲傷,「陸霆鈞。」她低喚一聲,撲入他懷抱。
陸霆鈞將臉埋入她發間,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什麼別的,他高大的身體不停的顫抖著。「冉冉,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低低的聲音,居然帶著幾分可憐。
曉冉有些哭笑不得,但眼淚卻不停的撲簌而落。打透他身上單薄的病人服。「我不是回來了嗎,見不到你,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她的手掌胡亂的在他身上摸索,「你究竟傷到了哪裡?要不要緊?」
陸霆鈞低笑,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你亂摸什麼。」
曉冉臉頰一紅,握著拳頭錘了下他胸膛。「陸霆鈞,我討厭你。」
「可是我愛你,怎麼辦?」陸霆鈞順勢握住她手腕,輕吻了下她白皙的手背。
「肉麻。」曉冉嘀咕了聲,耳根子已經紅透了。
「肉麻?你不喜歡我以後都不說。」他的唇貼近她耳側,呢喃了句,「下次我會直接做。」他手臂纏上曉冉想要將她抱起,卻扯痛了傷處。陸霆鈞倒吸了一口冷氣,僵硬的靠在牆壁上不敢再亂動。
「怎麼了?是不是傷口痛了?讓我看看你究竟傷在哪裡?霆鈞,你傷的很重,對不對?」曉冉半抱著他,淚又瀰漫了雙眼。
陸霆鈞淡笑,揚著幾絲邪魅。「你是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曉冉不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陸霆鈞隨意聳肩,手掌劃過她柔軟的髮絲。「斷了兩根肋骨而已,沒什麼大礙,放心,我死不了。」
斷了骨頭,他不在床上好好躺著,居然跑到這裡來,還要給她做飯洗衣服,他不要命了是不是!「陸霆鈞,你發什麼瘋!」曉冉低吼了一聲,淚珠不受控制的辟啪而落。
陸霆鈞依舊在笑,看她為他擔心著,為他痛著,哭著,陸霆鈞覺得受再多的痛苦也都值了。「傻瓜,我很清醒。如果沒有這場車禍,下個月我就必須娶王媛為妻。我怎麼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呢。」
曉冉震驚的看著他,唇片顫抖著,卻半響發不出聲音。「你,你是故意的!」
陸霆鈞低笑,卻沒有否定她的答案。「也不算是故意,我的確是趕上了那場連環車禍,只不過本可以躲開的,結果……」他隨意的聳肩,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其實,也並非事事都那麼輕易的掌控,畢竟車子轉過去,會發生多大的衝擊,又會造成多大傷害,他不可能掐算的完全準確,亦或者,如果倒霉的話,汽車正好爆炸,他就真的回不來了。身上的傷比預想重了些,但卻可以無限期的推遲婚期,倒也值得。
「陸霆鈞!」曉冉是真的火了,他怎麼能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陸霆鈞,如果你下次再敢,我就……」
「你就怎樣?」他笑著,托起她尖小的下巴。深邃墨眸,擎著溫潤笑意。
曉冉的手臂突然纏上他腰身,將頭緊貼在他胸膛中,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好像只有這樣,她才會安心。「在有下一次,我會瘋的。」
陸霆鈞心口好似被什麼重擊了一下,悶悶的痛,又伴隨著絲絲的甜。「冉冉,我想吃荷包蛋。」他孩子氣的嘀咕了句,修長的指尖抹掉她面頰上的淚珠。他低頭,吻了吻她柔軟的唇片,她唇上的味道都是甜的,沁人心肺。
「好。」曉冉笑著,柔若無骨的小手纏上他腰身,「我先扶你到客廳去等,好不好?」
陸霆鈞也不知是真病的嚴重,還是故意,身體的重量幾乎都壓在曉冉身上,才走了幾步,曉冉就吃力的喘息。「我說,你能不能使點力氣啊。」
「我是病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陸霆鈞得了便宜還賣乖。
曉冉瞪他一眼,卻只能認命的攙扶著他像沙發上走去。斷了骨痛,不疼是不可能的。但陸霆鈞是軍人出身,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小痛也不放在心上,何況,溫香軟玉在懷,就是最好的止疼藥。
曉冉幾乎是和他同時傾倒在沙發裡,她累的大口喘息,而身畔的男人卻臉不紅心不跳的翻身壓了過來。「別胡鬧,你身上還有傷呢。」她擔憂的開口,卻並沒有掙扎,生怕撞傷了他。
「你還知道擔心我?沒良心,這麼多天也不到醫院去看我,你知不知道我等得心都痛了。」陸霆鈞有些負氣的低頭咬在她唇角。
曉冉吃痛,有些無奈的牽動下唇角,卻並沒有反駁。「你趟一會兒,我去做吃的給你。」
她逃一般的跑進了廚房,陸霆鈞看著她單薄的背影,墨眸微暗,陷入沉思。
廚房中傳出辟啪的燒飯聲和飯菜的香味,不多時,曉冉就端出了一碗熱騰騰的面,上面蓋著一個金黃色的荷包蛋。「冰箱裡只有這些,先湊合吃一口把,等下次買了食材,我再給你做。」她說著,將筷子塞到陸霆鈞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