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那麼久,還提她幹嘛啊。舒骺豞曶」方婷不以為意的送將,笑容卻極是牽強。
陸霆鈞輕咳了聲,語氣有幾分提醒的意味。「聽說那男人剛剛回國,你的事我不想多管,但是,方婷,別讓同一塊石頭絆倒兩次。」
又是短暫的沉默,方婷才回了句,「放心,我不會。」
沒過多少時候,護士已經將安安送了回來,寶貝的頭上貼了一塊白色的紗布,小眉頭緊蹙著,很是無可奈何。
護士將ct片遞到方婷手中,她大概的看了一眼,「沒什麼事兒,回去好好休息幾天就好了。」她說完,又彎身看向可愛的寶寶,「小朋友,以後不許隨便和別人打架啊,野蠻人才只會用拳頭來說話。邈」
寶寶眨著漂亮的大眼看著她,不耐煩的呢喃了句,「你真囉嗦。」
「陸寶,我們回家。」陸霆鈞牽起寶寶的小手,對方婷淡淡點了下頭,便轉身離開。
寶寶似乎並不願多提及剛剛發生的事,一般小孩子受了委屈多半會向大人告狀,但安安對此事隻字不提。回去的路上,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安靜的好似透明空氣。一張嚴肅的小臉側頭看向窗外,沒有人知道他的小腦袋裡究竟在想著什麼激。
但陸霆鈞懂得,或許,沒有人比他更懂一個單親孩子心靈上苦痛。年幼時,也有人喊過他『小雜種』,也有人說他媽是不要臉的狐狸精,他也曾和別人打得頭破血流,回到家後,又騙母親是自己不小心撞傷的。安安心中痛,他都深深體會過,所以他寧願不擇手段也要將曉冉困在身邊,他要給安安一個完整的家,給他一份沒有缺失的愛。
晚上哄安安睡覺的時候,陸霆鈞才溫聲的說道,「安安不要生哥哥的氣,哥哥其實也很可憐,父母都不在身邊,沒有人愛他,也沒有人疼他,他擁有的只是爺爺偶爾的憐惜,所以,他才會害怕失去。安安是最善良的孩子,一定會原諒哥哥的,對不對?」
安安背轉過身,沉默了許久後,才嚶嚀了聲,「好吧。」
……
另一面,蘇瑾默將陽陽接回了蘇家,和兒子多一些相處的時間,蘇瑾默自然是欣喜的,但這在蘇父看來,便是陸家將陽陽退了貨,蘇老爺子臉色十分難看,當即將蘇瑾默叫到了書房中。
「你知道陸家為什麼要讓你把陽陽接回來嗎?」蘇父問道。
「嗯。」蘇瑾默點了下頭,妝容精緻的臉蛋,有些許的慘白。從陽陽的口中,她瞭解到陸霆鈞帶回了一個孩子,陸霆鈞親生的孩子。按照陽陽的描述,蘇瑾默幾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三年前安曉冉生下的那個孩子。「爸,我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安曉冉明明答應過我,那個孩子不會與陸家有任何瓜葛……」
「這種話你也相信,瑾默啊,我是該說你天真還是愚蠢呢。」蘇父無奈的搖頭。「母憑子貴,這個簡單的道理你難道都不懂嗎!那個孩子就是安曉冉手中最大的籌碼,她怎麼可能不善以利用呢。只有你才會無知的相信她的話。」
「爸,那現在我該怎麼辦?」蘇瑾默也有些急了。
「三年的時間你都沒有抓住陸霆鈞,看來,他對你的感情真的已經淡了。現在,你唯一的希望就是陽陽了。」蘇父老神在在的說道。
「陽陽?」蘇瑾默不解。
「只要陽陽還是陸霆鈞的親生兒子,他就不可能無動於衷。明天,你選個契機,帶著陽陽去給陸霆鈞道歉。孩子懂事了,男人才會憐惜。」蘇父語重心長,一副老謀深算的模樣。
翌日,陸霆鈞的別墅。天空飄起細細的小雨,莊園中嫩草冒出新綠,一片盎然生機。
曉冉撐著一把碎花雨傘站在門前,白皙的指尖按了下門鈴。她動作緩慢的收起手中雨傘,傘下一張小臉有些微的蒼白。單薄的身影在濛濛細雨中更顯清冷而可憐。
沒過多久,房門被打開,陸霆鈞站在門內,一內一外,就好像兩人之間的距離,明明近在咫尺,卻好似隔了千山萬水。
他看著她,並沒有太多意外,深邃的眸子反而多了些無奈。只有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曉冉才會來求他。
「陸霆鈞,我們談談吧。」她率先開口,聲音平淡。
「進來吧。」陸霆鈞讓出路,讓曉冉走進別墅。
曉冉低頭站在玄關處,手中碎花雨傘滴滴答答的滴落著水珠。她不敢走進客廳,那張寬大的真皮沙發上,似乎還存在著不久前歡愛過的痕跡,那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甚至讓她忐忑卻步。
「我們,就在這裡談吧。」她壓低了聲音說道。依然沒有了那日的氣焰,這些天,她咨詢了很多律師,沒有一個人敢接她的案子,就連環宇集團的法律顧問,也不敢貿然打這場官司,他給了她很誠懇的答案:勝算不大,還要冒著得罪陸家的風險,沒有人會做這種吃力而不討好的事。她也向法院起訴,但起訴書發上去之後,遲遲沒有回應,曉冉終於明白,事情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好。」陸霆鈞應了聲,並沒有為難她。
「關於安安……」她剛說出幾個字,房門卻再次被敲響,十分不合時宜的打斷了她的話。陸霆鈞輕蹙眉心,但還是打開了門。
房門緩緩開啟,蘇瑾默與陽陽母子站在門外,沒有打傘,身上衣服都被細雨打透,樣子有些狼狽。
「你來做什麼?」陸霆鈞劈頭便問。
「霆鈞。」蘇瑾默可憐兮兮的低喚了句,不由分說的撲入他胸膛,哽咽的說道,「霆鈞,我知道你還在怪我,當初是我不好,我不該離開你。你打我罵我,怨我,恨我,我都無話可說。但陽陽是你的親生兒子,求求你對孩子公平一點,他需要你啊……」
「蘇瑾默,你瘋夠了沒有。」陸霆鈞惱火的一把推開她。如果是平日裡,他或許有些閒情逸致看她演戲,但此時此刻,曉冉就站在他身後,蘇瑾默的一言一行,無疑是火上澆油。
蘇瑾默被他用力一推,踉蹌的退後幾步,撲通一聲栽倒在門外光滑的大理石台階之上,年幼的陽陽嚇得不輕,匆忙的跑到母親身邊,可憐兮兮的含著媽媽。
蘇瑾默強忍著疼痛,從地上爬起來,雙手緊握住陽陽的雙肩,她知道安曉冉就在屋內,所以,這是打敗安曉冉最佳的機會,她絕不能錯過。「陽陽,還記得媽媽教你的話嗎?還不去跟爸爸道歉。如果你不道歉,爸爸就再也不喜歡你了。」
陽陽聽話的點頭,跑到陸霆鈞身邊,抱住他的腿,哭著叫「爸爸,爸爸,是陽陽錯了,陽陽再也不會和弟弟打架,爸爸,你原諒陽陽一次吧,陽陽真的知道錯了。」
換做任何人,陸霆鈞都會無情的推開,但此時抱著他的卻是一個不滿六歲的孩子,他的確是狠不下心。而孩子撕心裂肺的喊著爸爸,喊得曉冉心都要碎了。她突然意識到,安安是她的所有,卻不是陸霆鈞唯一的兒子。
「我想,我來的不是時候,我們改日再談吧。」曉冉嘲弄的笑著,邁著僵硬的步子向別墅外走去,她的神情有些恍惚,甚至忘記了撐開手中的碎花雨傘,單薄的身子就那樣走入雨中,孤獨的背影,讓人心疼。
「冉冉。」陸霆鈞焦急的喚道,無奈,陽陽緊緊抱著他的大腿不放。
而但曉冉經過蘇瑾默身邊時,她卻突然衝上來,撲通一聲跪倒在曉冉身邊,痛哭哀求,「曉冉,我知道你一直在怪我拋棄你大哥,我也不求你的原諒,可是,我和霆鈞是真心相愛的,我們愛了這麼多年,愛的太苦太累,求求你,成全我們吧。」
「蘇瑾默,你的愛,何必要我來成全。」曉冉淒苦的笑著,微揚著下巴,蒼白的小臉上,雨水與淚水融合在一處。此時此刻的場景,讓她覺得十分諷刺可笑,可是,為什麼她一點也笑不出來。
「霆鈞有了安安就不要我和陽陽了,可是,我們母子不能沒有他啊。曉冉,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答應過我什麼?你說過不會讓安安與陸家有任何關係,曉冉,你答應過我的,怎麼能失言?」蘇瑾默哭的聲嘶力竭,絲毫不顧及形象。
曉冉幾乎不可置信,面前的女人,真的是曾經那個溫婉高雅的蘇瑾默嗎。「你先起來。」她用力扯著蘇瑾默手臂,試圖將她從地上拉起。
陸霆鈞站在一旁,他是何其精明的人,不需多想,便大致瞭解了蘇瑾默話中的意識。原來,三年前蘇瑾默幫曉冉瞞天過海,條件就是要安安與陸家脫離關係。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倒是好,只要沒有安安的存在,陽陽就是陸家唯一的孩子。他認識這個女人有多少年了?為什麼從未發現她竟是如此有心機。
還有今天這場戲,她蘇瑾默演的真是精彩啊。
「曉冉,你答應我,答應我離開霆鈞好不好?如果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蘇瑾默依舊卑微的跪在她腳下。曉冉看著她,嘲諷而絕望的笑著,原來得到愛情,也可以通過這樣的途徑,她今天真是受教了。
「我答應你,為什麼不答應呢?」曉冉笑的越發淒涼,卻有鹹澀的液體隨同流水一起滴入唇中。
「冉冉,你在說什麼?你說什麼!」陸霆鈞怒了,一把握住她手臂,那樣用力,恨不得將這個沒心肝的女人捏碎,然後吞入腹中,這樣,她就永遠都不會離開。
曉冉仰頭看著他,唇邊依舊掛著極諷刺的笑。「陸軍長沒聽清楚嗎?她求我離開你,我答應了。陸霆鈞,現在,我這個多餘的人,該離開了。」她用力掙脫他的鉗制,無奈,他反而握的更緊了。
陸霆鈞並不知道留下她能改變什麼,但他知道如果他放手了,他們就真的完了。「安曉冉,離開我你就再也見不到安安了?你連他也不要了是不是?」
「你已經有安陽了,為什麼還不肯放過安安,求求你,將他還給我吧。陸霆鈞,將他還給我吧。」曉冉放低姿態,無助的懇求著。
陸霆鈞決然的搖頭,「沒有人可以代替安安的位置,同樣,也沒有人能替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冉冉,回到我身邊,我們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像以前一樣?曉冉諷刺的笑著。像以前一樣傻傻的愛著他,然後,像以前一樣被他玩弄傷害嗎?夠了,她受夠了被擺佈的命運。何況,蘇瑾默與陽陽母子就跪在面前,他們真的還能回到過去嗎?
曉冉被雨水淋濕的身體有片刻的僵硬,冰冷的絕望在她蒼白的小臉逐漸蔓延,單薄的唇片顫動著,聲音冷得像冰一樣。「我知道我爭不過你,你說的對,我連法院的門在哪兒都找不到,又有什麼資格和你掙安安。安安我不要了,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只要,離開你。」
「曉冉!」陸霆鈞震驚的看著她,是怎樣傷,才讓她說出這樣的話。失神間,曉冉終於掙脫了他,拚命的向外跑去。
「冉冉!」陸霆鈞剛要追隨,卻被蘇瑾默一把抱住了腰身,歇斯底里的哭聲從他身後傳來。
「霆鈞,別去,別丟下我。我和陽陽不能沒有你。」
「放開。」陸霆鈞怒吼了聲,用力扳開她環在腰間的手臂,將她甩在了地上。「蘇瑾默,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他冷聲丟下句,再次邁開步子想要去追曉冉,此時,陽陽卻突然跑過來,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不放。
「爸爸不許走,陽陽不讓爸爸走。」他的一雙小胳膊暴露在外,上面都是青紫的痕跡,還有一些抓破的撓痕,被冰冷的雨水泡的發白。
陸霆鈞沉重的歎息,僵持了片刻還是將孩子從地上抱起。蘇瑾默的確可恨,但陽陽卻是無辜的,他終究狠下心腸將年幼的孩子一腳踢開。
微微細雨已有越下越大的趨勢,曉冉纖弱單薄的背影,在漫漫雨霧中,逐漸消失成一個點。
陸霆鈞將陽陽抱入別墅中,小心翼翼的放在沙發上。並取出醫藥箱,用棉簽和碘酒給陽陽的手臂消毒。因為疼痛,陽陽一直哭鬧個不停。這孩子自幼嬌生慣養著,極少生病,更別說是受傷了。
「都是小男子漢了,怎麼還這樣愛哭呢。」陸霆鈞淺笑,眉宇間稍稍柔和了一些,對於帶孩子,他的確沒什麼經驗。
蘇瑾默站在一旁,看到一大一小兩人融洽的相處,唇角不自覺上揚。父親說的沒錯,陽陽才是她手中最後的一張籌碼。陸霆鈞再無情,也不會不要自己的親生骨肉。「我生陽陽的時候早產,他自幼體弱,難免嬌貴一些。霆鈞,請你對他多一些耐心,好不好?」
陸霆鈞不語,俊顏沉穩,甚至帶了幾分厭惡之色。他動作緩慢的收拾著醫藥箱,許久後,才側頭對蘇瑾默道,「你帶陽陽走吧。明天我會讓陸家的人將他接回別墅。我承諾過撫養他,就一定會遵守。」
蘇瑾默靜謐了片刻,有些不甘的點了點頭。「陽陽,先跟媽媽回家,爸爸明天會來接我們的。」她將孩子抱入懷中,吻了吻陽陽掛著淚痕的小臉蛋,「陽陽,和爸爸說再見。」
「爸爸再見。」陽陽奶聲奶氣的說道。
「嗯。」陸霆鈞淡應了聲,又道,「以後還是叫叔叔吧。」
「哦,叔叔再見。」陽陽改了口,這個稱呼似乎更為習慣。倒是蘇瑾默臉色變了變,但也沒有再說什麼,畢竟,趕走了安曉冉,她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其他的事,還需從長計議。
「下雨了,我送你們回去吧。」陸霆鈞淡漠的說了句,從一旁的茶几上拿起一串車鑰匙,向外走了出去。
蘇瑾默微低著頭,唇角揚起得意的笑。這一局,她終於贏了。她抱著陽陽站在客廳中,等著陸霆鈞將車子從車庫中開出來之後,她們再出去。她目光環視著裝飾精美的古典別墅,最後的目光落在樓梯轉角處那一副素描上,黑與白的線條,卻勾勒出世界上最美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