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中湧出一股腥鹹,粘稠的血液順著嘴角流淌。舒骺豞曶曉冉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極諷刺的笑。呵,她第一次發現企劃部也有這麼團結的時候,真不知方紅用什麼手段收買了她們。
終究是一群女人,畢竟不敢將事情鬧大,她們打完了人,便如蛇鼠般逃走了。曉冉強忍著身上的疼痛,雙手扶著牆壁,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不難想像此時的自己有多麼狼狽不堪。她用力抹掉唇角粘稠的血液,連帶著抹去了潮濕的淚痕。她不會允許自己哭泣,安曉冉沒有軟弱的資格。
左腿上青腫了一片,連走路都踉蹌不穩,每走一步,腿上都是刺骨的疼痛。曉冉額頭沁出冷寒,她只隨便用袖口抹掉,然後蹲身,一張張拾起地上散落的文件,當她伸手去夠最後一張文件時,面前突然多出一雙黑色高跟鞋,鞋子的主人靜靜的站在原地,曉冉可以感覺到頭頂探尋的目光。
靜謐片刻後,鞋子的主人俯身拾起地上的文件,然後遞到她手中,溫聲詢問,「傷的重嗎?需不需要到醫院看一下。」
曉冉有些吃力的爬起來,默然的搖了搖頭。「一點小傷,不勞林總擔心。」她並不知道林笑恩究竟在這裡站了多久,亦或者,她早已出現,只是冷眼旁觀的看著她而已宄。
「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林笑恩說著,伸手攙扶住她。
「謝謝。」曉冉低聲道謝。並沒有故作僑情的拒絕,畢竟現在是深夜,她這個模樣想要攔到計程車似乎有些困難。
笑恩的車子左轉右轉之後,才來到了曉冉家門口,她住的是老舊的社區,從馬路到樓梯口要經過一道陡峭的台階。而此刻曉冉不便的腿腳,想要爬上去的確有些吃力敘。
「我服你上去吧。」笑恩下車,一路攙扶著她。曉冉道了謝,面上表情依舊淡淡的。堂堂財團總裁攙扶員工上樓,她不感激涕零,也該有點兒表示吧,這丫頭,還真夠冷漠的。笑恩在心中不盡失笑。
剛推開.房門,屋內就傳來寶寶撕心裂肺的哭聲,夾雜著保姆阿姨的不耐。曉冉一瘸一拐的走過去,慌忙的將孩子抱入懷中。「安安不哭,都是媽媽不好,讓我的寶貝餓到了。」她一邊說著,一邊走進內室給孩子餵奶。
笑恩自顧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目光隨意的觀察著屋內的一切。房子很小,沒有什麼奢華的裝飾,卻被打掃的纖塵不染,亦如安曉冉的人一樣。
保姆自然不認得這尊大佛,只以為是與曉冉一樣在酒吧陪酒的小姐,口中嘀嘀咕咕的埋怨了幾句後,摘下圍裙便摔門離開了。
臥室中,不停傳來孩子的啼哭聲,曉冉來回的踱步,蒼白的臉蛋上都是擔憂的神色。
「怎麼了?」笑恩輕敲了幾下房門後,走進臥室。
「他一直哭個不停,本以為他是餓了,餵他喝奶又不喝,就這樣一直哭鬧著。」曉冉微低著頭,但笑恩還是撲捉到她眸中閃動的淚光。被人冤枉的時候她沒有哭,被打的時候她也沒哭過,而現在曉冉卻在落淚,身為母親,笑恩足以體會她此刻的心情。
「讓我看看吧。」笑恩從她懷中接過孩子,一摸額頭,才發現安安是發燒了。「有些低燒,放心,沒什麼大事。你家裡有退燒藥嗎?」
「有。」曉冉手忙腳亂的從抽屜中取出藥片遞給笑恩。
林笑恩無奈的搖頭,指了一旁的水杯,「你將藥片融在水裡,在放一點白糖,這麼小的孩子,難道你要他整片吞下去?」
曉冉木訥的點頭,利落的將藥掰開放入水中,按照笑恩的指導,將摻了糖的藥水餵給安安,孩子喝了藥之後,乖了許多,很快就睡著了。
「你家的那個保姆換掉吧,一點責任心都沒有。」
曉冉苦笑了下,並沒有說什麼。她也知道這個阿姨一直在敷衍了事,可要找一個像樣的保姆是不太容易的,大多數人一聽要帶小孩子,都搖頭拒絕,沒有拒絕的,出的就是天價。曉冉想,等安安再大一些吧,十幾個月大的孩子,就可以送去幼兒園了。
笑恩溫潤的目光一直落在熟睡的寶寶身上,小東西才幾個月大,漂亮的就有些不像話了。「這孩子的摸樣似乎不太像你。」她試探的開口。
「是嗎?我沒太留意。」曉冉敷衍的回了句,很顯然,她是在迴避談論孩子的父親。
還在笑恩是明白人,並沒有追問什麼,本來,那些都與她無關。她想要的是一個盡心盡力的好員工而已。
曉冉一瘸一拐的將文件放在桌面上,用手抹掉上面沾染的血痕。她認真的神情,在昏黃的燈光下迷亂了人眼。笑恩不得不承認,安曉冉是個很容易讓人著迷的女孩,由此,她更好奇那個拋棄了他們母子的男人,當真是夠狠心的。
「你早應該想到方紅那些人會伺機報復,還敢加班到深夜,你的膽子也夠大的。」笑恩平靜的開口。
曉冉正坐在桌邊翻看文件,唇角揚起一抹無奈的笑。「這個案子今晚必須做完才行。這是我經手後的第一個案子,我不想輸掉它。」
笑恩輕笑,又道,「如果林氏的員工都像你一樣敬業,我就真的高枕無憂了。」
曉冉微抬起眼簾,目光茫然的散落在一角,半響後,才微動了下唇片,呢喃道,「他們工作為了生活,而我卻是為了生存。所以,我會比任何人付出的都多。」
曉冉下意識的蹙起眉心,燈光下的女孩,單薄的身體,卻掩藏著無盡的蒼涼。從她的身上,恍惚間,笑恩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面對殘酷的命運,卻倔強的不肯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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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命運越是殘酷,人才能在逆境中成長起來。短短三年,曾經單純無邪的女孩,已經成長為獨當一面的財團執行長。林笑恩給了她機會,而曉冉也緊緊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
三年後,林氏集團總部。
每週的例行會議上,曉冉坐在主位,身體半靠著身後軟椅,指尖輕翻著手中資料。微瞇起的一雙美眸,透著幾分犀利與疏冷。偌大的會議室內,靜謐一片,十幾位主管連大氣都不敢喘。
「誰能給我解釋一下,上個月的業績為什麼下滑了一個百分點。」主位上的曉冉終於開口,平靜的語調卻帶著莫名的銳利。「銷售部李總監,你的報告我已經看過了,但我需要的不是推脫責任,而是找出問題的關鍵所在。」曉冉將手邊的一份報告丟向他的方向,李總監顫顫巍巍的接過,不著痕跡的摸了下額頭的汗。
「銷售部工作效率低,態度閒散,這一年間,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並不代表我什麼都不知道。李總監,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按照上面的計劃將人員裁剪到合適的數目,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但如果下個月你無法交出讓我滿意的數據,你和你的銷售部可以一起離開公司。」曉冉讓秘書將計劃表送到李總監手中,說話的語氣與表情公式化的幾乎沒有溫度。
李總監快速的翻看了幾下資料,根據裡面的內容,銷售部至少要裁撤一半的人員,其中大部分員工都是給他送過禮,無論裁撤掉誰,都會引火燒身。
「安總,銷售部的人員本來就不夠,現在還要裁掉一半的員工,是不是有些過分。何況,銷售部的業績一向很好,只是上個月出現短暫下滑而已,只要安總肯給我時間,我一定會將銷售部的業績再次提上去。」李總監為自己辯解著,從文件夾中翻出前期一些較好的數據,很顯然,他也是有備而來。
秘書將李總監的數據報表遞到曉冉面前,而她卻伸手推開,目光中透著一股生人勿進的冰冷。白皙的指尖輕敲著棕黑色的桌面,漂亮的眸子,染了些許薄怒。「我沒有時間和你討論我的決定是對還是錯。我是公司的執行長,我所說的話都是對的,而你們的任務只是執行。如果你們對我有任何異議,可以向總裁反映。如果沒有,就按我說的做。」
話落後,曉冉合起面前的筆記本電腦起身,清冷的目光掃過在座眾人。「今天的會議到此為止,我希望下周的例行會議,你們每個人都能做出讓我滿意的成績。」
她拎起桌面上的筆記本向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又突然頓住了腳步,微側過頭,冷聲說道,「如果李總監覺得我的要求苛刻,可以向公司提出辭職,我不會強留任何人。」
「安總,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李總監慌忙起身,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自從安曉冉走馬上任執行長,公司的高層主管已經換了一大半,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孩,行事作風冷血果斷,比當年的林笑恩,有過之而無不及。
曉冉踏著七寸高跟鞋,剛走出會議室,秘書孟菲迎面而來,手中捧著一本文件夾。「安總,這是遠東集團傳來的合同文本,如果沒有問題,我們的人馬上就過去簽合同。」
曉冉從秘書手中接過合同文本,駐足觀看,走廊的窗戶半敞著,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認真的側臉上,在雪白的文件上,投下一片斑駁的暗影。她白皙的指尖輕劃過幾個重要的條款,然後啪的一聲合起了文件。
「看來遠東那邊還是妥協,我去找林總簽字,下午讓市場部的人去簽合同。」
此時,頂樓的總裁辦公室中,笑恩半靠在顧希堯懷中,面頰帶著不正常的潮紅。
「恩恩,你在發燒。是不是昨夜感染的風寒?」顧希堯寬厚的手掌置於她額頭,眉梢微微挑起。並順勢將她柔軟的身體放在膝上。
「都怪你。」笑恩嬌嗔一句,舉起粉拳落在他胸口。
「怪我什麼?」顧希堯邪魅輕笑,擒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放在唇邊親吻。然後,故意引.誘的再次問道,「怪我什麼?昨夜我可是一直配合老婆大人的需要。」
「你還敢說。」笑恩雙頰緋紅一片,將頭靠在他肩頭。她在戶外泳池游泳,他偏下來湊熱鬧,結果游泳變成了鴛鴦浴,他一直折騰到深夜,夜深露重,晨起後她身體就有些不舒服了。
「那,我下次節制些。」顧希堯將唇貼靠在她耳畔,輕笑著呢喃。
「今晚的宴會,不能陪你出席了。」笑恩靠在他胸膛,柔聲說道。
顧希堯一笑,手臂輕擁著懷中女子,調侃道,「沒關係,願意當我顧希堯女伴的女人,從c市能排到d市郊區,顧太太安心的在家修養就好。今晚我就不回去過夜了。」
「顧希堯,你敢……」笑恩話音未落,房門被輕輕叩響,然後,毫無預兆的被人從外推開。
「林總,遠東的合同還需要您簽……」曉冉剛邁入辦公室,映入眼簾的就是這樣一幅曖昧的畫面,女人靠坐在男人膝上,兩人的身體緊密相擁,曖昧卻絲毫不猥褻。這樣的畫面顯然在曉冉意料之外,她慌忙移開視線,低聲說道,「對不起打擾了,我一會兒再來。」
笑恩尷尬的咳了幾聲,手忙腳亂的站起身,出聲喚住她,「曉冉,將合同拿過來吧。」
曉冉禮貌的對顧希堯的方向點了下頭,然後將手中合同遞到笑恩面前,並對其中的幾項條款做了解釋。笑恩拿起一旁金色鋼筆,龍飛鳳舞的簽下自己的名字,含笑道,「最後敲定的合同對我們很有力,曉冉,做的不錯。」
「林總過謙了。」曉冉波瀾不驚的回了句,「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先出去了。」
笑恩並沒有開口,身體軟軟的靠在椅背上,略帶狡黠的目光在她身上遊走,「晚上有時間嗎?」
她突如其來的問話讓曉冉有些茫然,略微思索後,回答,「應該沒有安排行程,林總有什麼吩咐嗎?」
「嗯,替我出席一個宴會。」
一旁,顧希堯不解的蹙眉,待曉冉離開後,才聽笑恩緩緩開口,「顧省長不是需要一個女伴嗎,與其找其他的女人,倒不如在你身邊安插我的人,這樣我才比較放心。」
……
d市到c市中午的班機剛剛起飛,頭等艙中,陸霆鈞一身墨綠軍裝,端正的坐在軟椅上,手中隨意的翻看著一本軍事雜誌。他的身邊是同樣一身綠軍裝的呂薇,這次去c市的考察,她是他的隨行秘書。
「首長,聽說c市的繁華不亞於省會d市,我還沒去過呢,如果有時間,不知道能不能勞煩首長大駕,陪我這個小秘書員逛一逛河濱公園。」呂薇輕笑著說道,將一杯熱茶遞到陸霆鈞面前。
「謝謝。」他接過茶杯,平淡的回了句。這三年,她是除了林進以外,離他距離最近的人,但她依舊無法跨越他佈置的溝壑,無論怎樣努力,她仍觸碰不到他的內心。她對於陸霆鈞來說,只是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首長,您以前來過c市嗎?」呂薇又問。
「嗯,一兩次而已,都是公幹。」陸霆鈞隨口回答,目光一直停留在手中的雜誌上。
「聽說c市有全國最大的歌劇院,真希望有機會可以在那裡看一場《天鵝湖》。」呂薇雙手合十在身前,一副期待的模樣。
「天鵝湖?」陸霆鈞低聲呢喃,腦海中閃過瞬間唯美的畫面,女孩舞姿輕盈,在舞台上跳躍旋轉,柔和的燈光落在她身體上,美得有些不真實。或許也是因為跳舞的緣故,她的身體異常柔軟,擁在懷中幾乎沒什麼重量。他將她壓在身下時,就像枕在雲端,她的溫軟馨香,讓他瘋狂的迷戀著。
「首長,首長,你在聽我說話嗎?」呂薇的聲音將他從思緒中喚醒。
陸霆鈞唇角微揚,溫聲說道,「讓人準備兩張門票,等考察結束時再去看。」
「真的嗎!謝謝首長。」呂薇簡直受寵若驚,頑皮的對著陸霆鈞敬了個不太標準的軍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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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明天,該相遇的人,終究還是要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