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入黨
午飯後,婆媳倆默默地收拾著桌子,每天的這個時候,大黃狗總是會在桌子底下鑽來鑽去的,而今天,就連那只討人嫌的黑貓也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這時候,吳綜祥提著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子走了進來,「嬸嬸,這是一腿狗肉,你們自己做個火鍋吧,還蠻新鮮的。」
他把狗肉往桌子上一放,繼續說道,「正好今天鄉里領導來了,都說味道很好!」
「詩雨,你喜歡吃嗎?」劉詩雨的婆婆徵詢著劉詩雨的意見,她自己有高血壓,什麼東西都不敢亂吃。
「我不要,小寶也不吃的……」劉詩雨看著丟在桌子上還散發著膻氣的狗肉,心裡又不舒服起來。對於狗肉牛肉的這些東西,她都不愛吃,何況還是被藥死的狗肉,更何況還是自己家朝夕相處的狗的狗肉!
「你們婆媳倆真是怪胎,劍鋒可是吃狗肉長大的。」吳綜祥說道,「真的是蠻好吃了。」
男人都是肉食動物,劉詩雨想,然而,吃肉的男人也分兩種,有的吃肉吐骨頭,有的幾乎連骨頭都不吐。
「劍鋒又不在家……」她婆婆說道。
「哦……」吳綜祥哦了一聲,他把眼光落在劉詩雨的身上,「曉詩雨啊,你在哪個學校畢業的?」
「傳媒學院。」劉詩雨答道,心想問我這個幹嘛。
「是個大學生,不錯不錯!」吳綜祥若有所思地說道,「想不想入個黨呢?」
「入黨啊……」劉詩雨一下子沒有轉過彎來,說實話,她還真沒往這方面考慮,「沒有想過呢!」
現在的年輕人,流動性很大,對於政治,感覺有點遙遠,雖然在學校裡,幾乎百分百都是共青團員。
「明年就要村委換屆了,蔣主任干的時間已經太長……」吳綜祥放低了聲音說道,「嬸嬸,我只跟你們說了,可別到處講啊」他叮囑著劉詩雨的婆婆,其實也是說給劉詩雨聽。
吳綜祥說的蔣主任,就是村上的婦女主任了,他說的意思其實很明顯,就是蔣主任可能只做到今年,如果劉詩雨有想法的話,可以考慮。劉詩雨是那麼聰慧的一個,當然知道吳綜祥的意思了,但是現在的村委會都是選舉產生的,他吳綜祥一個人說了能算嗎,劉詩雨心裡嘀咕著。
然而,「一切皆有可能」,這是最流行的一句廣告語,更何況,在中國,很多事情本身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這個知道……」劉詩雨的婆婆似乎來了精神,她死去的老公,也就是小寶的爺爺也是個**員,所以村委會這些事情,她還是知道一點點的。
「綜祥啊,坐坐坐!」她婆婆連忙招呼著吳綜祥坐了下來,對眼前這個在村上當支部書記的侄子,她心裡充滿著感激,吳劍鋒和劉詩雨不在家的時候,都是吳綜祥照顧著她,而今天,更是出乎她的意料,吳綜祥居然能這麼貼心地為她們家著想!
然而,她卻不知道,她所心存感激的好侄子,今天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她的漂亮兒媳婦了!
「詩雨啊,考慮考慮,你是個大學生,有文化,又年輕,而且將來公務員都要在基層錄取的。」吳綜祥看著劉詩雨俊俏的臉蛋,說道。
對於這些,劉詩雨還是知道的,她也曾經去報考過公務員,那種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陣勢,一般人是承受不了的。但話說回來,如果能當上公務員,那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
「嗯,我考慮考慮。」劉詩雨被他看的不好意思,連忙站起身來,她的婆婆已經煎好了茶,劉詩雨端了一碗,遞到吳綜祥的面前。
「祥哥,喝茶。」
吳綜祥伸手接過了茶碗,不經意間觸碰到了劉詩雨纖細白皙的手指,心裡不禁一陣狂跳。
「如果有想法的話,就跟哥說,今年黨校還有一次積極分子培訓的機會,別錯過了。」吳綜祥說道。
要想入黨,必須先經過培訓,就像現在的某些工作崗位一樣,先培訓後上崗,這是要求,也是現在入黨的最低門檻。
這天晚上,夜幕降臨得似乎很快,劉詩雨陪著她婆婆在樓下的客廳裡坐著,相對無言。因為大黃狗的死去,小寶剛剛還在哭鬧著,這會兒卻已經倒在他奶奶的懷裡,沉沉地睡著了。沒有了大黃狗的嬉鬧與吠叫,這個農家小院顯得特別的安靜。四野一片漆黑,從遠去一戶人家裡射出來的一縷燈光隱隱約約,閃爍不定,就如黑暗中餓狼的眼睛。
起霧了。
「早點睡覺吧!」她婆婆歎了口氣,對劉詩雨說道。
「嗯……」劉詩雨答應著,起身去關堂屋的大門。門外一片漆黑,她不由打了個激靈,心裡一陣莫名的恐慌,似乎感覺到黑暗中有無數雙貪婪的眼睛在盯著她!她是個無神論者,本不相信那些所謂的妖魔鬼怪,然而,莫名的恐懼感卻是真真切切地侵襲著她!
有的東西一旦失去,才知道它的珍貴,就如那條大黃狗,它在黑夜中時有時無的吠叫,卻是在宣示著這個農家小院的森嚴與不可侵犯,然而,它一旦死去,誰又能但當這本不屬於它的這種保護傘式的職能?
劉詩雨匆匆地上了樓,匆匆地洗漱完,匆匆地來到自己的臥室,她把門窗關得緊緊的,打開了幾乎所有的燈,她不敢站在窗前向窗外多看一眼,似乎這黑暗中有某些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獸,隨時都要把她吞沒似的。
她把電腦打開,吳劍鋒不在線,她撥了他的手機,通了。
「你最近在幹什麼啊,連個信息都沒有!」她責怪著,「小寶那天生病了,發高燒,你也不打個電話來問問!」她不是個怨婦,卻也無法控制地發起了牢騷。
「啊!怎麼搞的?好了沒有啊?」那邊急切的問道,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兒女永遠都是無法繞過的坎。
「嗯,已經好了,你不用擔心。」劉詩雨放緩了口氣,她本來就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子,向來不會以惡意揣測別人,尤其是自己的丈夫。其實,是因為她的大姨媽來了,女人在每個月的這幾天總是敏感而多少都有些神經質的。
但是,丈夫丈夫,一丈為夫。吳劍鋒在那麼遙遠的地方,她想要控制他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辭工了……」吳劍鋒在那邊說道。
「好好的為什麼要辭呢?」劉詩雨關切地問道,吳劍鋒向來是個討人喜歡的小伙子,人際關係本來也是蠻好的,老闆沒有理由要辭他的。
「是我自己辭的。」吳劍鋒說道,他知道老婆擔心的是什麼,「工資太少了……」
吳劍鋒在那邊本來能拿三千多元一月,在家裡這邊來說,絕對能算上高工資了。但是,現在的物價飛漲,而且還要負擔她們娘三個,雖然算計著用還是能對付過去,但總歸不能真的吃光用光,身體健康了。儲蓄對於中國人來說很重要,雖然存在銀行的錢一天一天眼睜睜地看著它貶值,但還是得存著,撫養兒女先還不說,年紀大了掙不到錢的時候,如果手頭沒有幾個積蓄,那就真的只能啃泥巴等死了。
「那怎麼辦……」劉詩雨擔心地問道。
「你不要擔心,有個朋友介紹我到一家貿易公司去,跑業務搞銷售的。」吳劍鋒在那邊連忙安慰著自己的老婆,「不會讓你們娘倆餓著的!」
「哦,這樣啊……」劉詩雨稍稍寬了寬心,想起有人說吳劍鋒在那邊有了別的女人,心裡又酸酸的不是滋味,雖然也許真的是別人亂說的而已,但女人在這方面也是天生的小氣,「你可別在那邊亂搞啊!」
「不會的,你別瞎猜疑!」吳劍鋒連忙哄著她,「我有這麼漂亮的老婆呢,別的女人在我的眼裡都是一坨牛屎。」
雖然明明知道他是在逗她開心,但女人就是愛聽這些不著邊際的話。
「口是心非!」劉詩雨嬌嗔著說道,如果她現在知道他所說的什麼搞銷售跑業務的工作是怎麼回事,打死她她都不會讓他去做的,這是後話。
「大黃死了……被人藥死的。」劉詩雨接著說道。
「哦……」那邊哦了一聲,接著說道,「死就死了罷,再去抱只來餵養。」
劉詩雨心裡隱隱地痛了一下,好一陣沒有說話。
吳劍鋒似乎很忙,聊了一會兒就匆匆忙忙地掛了電話。劉詩雨歎了口氣,還早得很,睡是睡不著的,於是乾脆打開電腦,上網是個打發無聊時間的好方法。
掛上qq,張志霖的頭像也亮著,他很快就發了個圖案過來,三朵鮮艷的玫瑰花。兩個人已經非常熟絡,心裡面也似乎有了某種默契。
花落無聲:「這麼放肆,小心被你老婆把耳朵都揪掉了。」
花落無聲是劉詩雨的網名,言為心聲,正好反應出她內心的孤獨寂寞與淡淡憂傷。
我為卿狂:「她打牌去了,管我不著。」
我為卿狂是張志霖的網名,他原先不是取的這個,這是最近改的,至於為什麼要這樣改,他自己知道。當然,劉詩雨也知道,她很聰明。
花落無聲:「哦……」
我為卿狂:「還好嗎?」他們只是兩天沒有見面而已。
花落無聲:「不好……大黃死了。」她還沒有從大黃被藥死的陰影裡走出來,原來指望吳劍鋒能給她些安慰,可誰知道吳劍鋒一句「死就死了罷」讓她心裡發冷,她想,大概男人都是那麼冷血的吧。
我為卿狂:「啊!!!怎麼回事?太可惜了!」
花落無聲:「別人藥死的……」
我為卿狂:「這樣的人抓到了該往死裡揍!」
張志霖的回答雖然誇張與暴力了點,但至少是第一個對大黃的死表示同情的人,劉詩雨的心似乎得到了些許慰藉,她輕輕地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