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之快,猶如閃電,無奇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所有的變化就已經結束了。
可變化結束了,小蝶臨終前的那一句話,卻好似永恆一般,久久的迴盪在無奇的腦海之中。..
大哥哥。謝謝你。就算是裝的,小蝶也謝謝你能陪我一直走到最後。
就算是裝的,也謝謝你能陪我一直走到最後。就算是裝的?她怎麼知道我是裝的?難道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生命只有一天的時間?不,不會!這事只有我和先知大人知道,她當時明明還在昏迷之中……
不!也許……也許當時小蝶已經醒了,只是她還沒來得及睜眼,就意外偷聽到了我和先知的對話。
一念及此,無奇的內心頓時一沉,終於明白小蝶剛才為何會對自己說出這番話了。可很快,他的面色就再次一變,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不對啊!如果真是這樣,那小蝶為什麼不把她許的第二個願望,告訴我呢?還有,若她真的早就知道了自己已經時日無多,為何又要故意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和我散步,聊天,看星星呢?難道……
我懂了!她是不希望我傷心,想不留下遺憾,快快樂樂的離開這個世界。
可若是這樣,為什麼小蝶不把她最後一個願望告訴我?還留著一個願望不說,她就這樣走了,不就等於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嗎?她會甘心嗎?
不!不是這樣!我明白了!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知道,就算把自己的第二個願望告訴我,我也無法替她完成這個心願。對,這樣解釋,才說得通。
可,到底會是什麼願望呢?難道是讓我救她?不對。如果真是這樣,小蝶應該早就說了,而且,小蝶許願時,是一臉幸福的表情,在幸福中甚至還有著深深的嚮往與期待,不可能會是這件事。
既然不是這件事,那還能有什麼心願,是我無法替她完成的呢?替她照顧麥克萊大叔?還是替她照顧弟弟約翰?不。都不是。啊!!!難道……
一念及此,無奇的身子突然一震,頓時就什麼都明白了。能被小蝶稱之為心願,又不願告訴自己的,還能是什麼呢?不就是希望做自己的妻子嗎?不過,小蝶顯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她才始終都不願開口。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啊!我終於明白了!小蝶,你為什麼這麼好!直到最後,都不願把這個心願告訴我呢?」
此言一出,無奇低頭看了看懷中身子越來越冰涼的黑豬,眼前頓時就彷彿過電影一般,出現了自己和小蝶,從相識,到相知的所有畫面。
不過,畫面之中,出現最多的卻並不是自己,而是小蝶那張奇醜無比,卻給自己帶來無數快樂,還顯得特別親切的笑臉,以及那天性善良,每天從早忙到晚,從來都不喊累,從來都沒對自己有過一句怨言,還把自己照顧的無微不至的身影。
與此同時,隨著畫面的不斷切換,無奇彷彿還聽到了小蝶,那仿若天籟一般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又一次熟悉的響起。
「大哥哥。昨晚睡得好嗎?」
「大哥哥。飯吃飽了嗎?」
「大哥哥。今天的菜,口感如何?如果不好,我給做別的吃。」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小蝶幾乎每一次發病,都會為了避免自己擔心而故意走開,故作沒事的舉止與回答。
「我沒事。大哥哥,只是有些身體不舒服而已。」
「大哥哥,你多想了,我身體健健康康的,怎麼可能有事呢?對吧?」
「大哥哥,你放心吧。如果我真的有事,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接著,就是小蝶最後和自己散步,聊天,看星星時的畫面。最後的這段畫面出現的速度很快,消失的也很快,小蝶的臉上一直都掛著發自內心的笑容,顯然,那個時候的她是真的很開心,很快樂。可真的是這樣嗎?
不!
隨著追憶的結束,無奇這一次終於看清了,那個時候的小蝶雖然和自己一樣經常在笑,可笑容的最深處,卻隱藏著一絲微不可查的憂傷。由此可見,當時小蝶臉上的笑容,其實,也和自己一樣,是裝的。
發現這一點之後,無奇的身子頓時再次一顫,然後,整個人就立刻無法釋懷的自責起來。
「為什麼我當時沒有發現呢!?為什麼!為什麼啊!?小蝶故意裝出笑容,其實,就是為了不讓我失望,不讓我傷心,這個傻丫頭!為什麼要這樣做啊!都怪我!如果我當時早一點發現,我……我也許就能……不。就算發現了又能如何?我還是救不了她!我還是救……」
說著說著,無奇的心情就再一次低落下來,情緒也隨之激動起來。
不過,片刻之後,無奇的雙目卻是突的一亮,彷彿看到了讓死灰復燃的希望一般,情緒激動的說道:「不!也許小蝶還有救!替感術!對!師父的替感術不但可以替換感覺,還能替換傷勢,也許,詛咒也能替換。」
說完,無奇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然後,他就二話沒說,直接運轉體內的氣息,第一時間對小蝶發動替感術。
可結果,讓他大失所望。
「怎麼會?為什麼會一點用都沒有?難道是因為小蝶已經死了的緣故?」說著,無奇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陷入了深思。雖然無奇的頭腦遠比常人聰明,但小蝶的詛咒實在過於強大,詭異,自己不但從來都沒見過,更是從來都沒聽過。
所以,冥思苦想了好久,無奇也沒得出任何的頭緒,於是,他只好先用醫療術救助小蝶,讓小蝶先恢復呼吸和心跳,等小蝶恢復了呼吸和心跳,無奇就直接發動替感術,借此機會,讓小蝶的詛咒轉移到身上,讓自己來代替對方背負如此沉重的詛咒。
可結果,卻再次讓無奇大失所望。醫療術雖然可以救活小蝶,但他幾乎剛一讓對方恢復呼吸和心跳,對方就立刻以更快的速度窒息而亡。
如此一來,無奇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機會施展替感術。不過,無奇並沒有灰心,反覆嘗試數次都不行之後,選擇在醫療術救活對方的一瞬間,進入了水元素狀態,把四周的時間定格了起來。
直到這時,無奇才終於成功的發動了替感術。可結果,卻仍舊讓他大失所望,而且,更讓無奇心灰意冷的是,替感術不但對小蝶身上的詛咒無效,竟然連一絲痛苦都無法轉移到自己的身上。如此一來,定格的一秒時間一過,小蝶就會立刻停止呼吸,失去心跳。
一秒之後,事實真的如自己所想一般,殘酷的發展著。
看著懷中一動不動的小蝶,這一次,無奇終於有了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但與此同時,他的內心卻也有了一種心痛如死,好似被人一瞬間掏空了所有的感覺。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什麼能比死還能讓人悲痛,那麼現在的無奇就正在經歷著這種煎熬,此刻的他生不如死。
在這一刻,無奇的身體是完好無損的,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傷口,沒有任何的傷勢,但現在的他,卻彷彿一個傷痕纍纍,承受了不知多少次強大衝擊的傷員一般,精神萎靡無比,目光越來越暗淡。
這還不算,隨著時間的迅速推移,四周的環境明明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可在無奇的眼裡,卻已經大不相同。
樹還是原來的樹,但枝葉卻已經不再繁茂,顏色也不再是綠色,而是變成了一顆枯黃的老樹。山還是原來的山,可卻不再有任何的生機,山的表面光禿禿一片,到處都是黃土與泥沙,再也看不到任何的花與草。
天空還是原來的黑色,但卻已經不再美麗,而是變得恐怖,陰暗。風仍舊不停的在吹,可卻已經不再涼爽,只有讓人渾身顫抖的寒意。
毫無疑問,在這一刻,無奇觸景生情,無論看什麼,都只能感受到深深的悲意而已。
但這還僅僅只是開始,隨著時間的迅速流逝,很快,這些傷感的景物就在無奇眼前,全部毀滅,化作煙霧,消失的乾乾淨淨,接著,整個世界都全部失去了色彩,只剩下了黑與白這兩種顏色。
看到這一幕,無奇的身子不由得一震,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與此同時,他終於在這一刻,明白了一個道理。為什麼自己明明無法接受小蝶,卻又對小蝶那麼在意,為什麼起初自己的笑容是裝的,到後來會變成亦真亦假起來。
原來,並不是自己不喜歡對方,而是自己一直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罷了。
對,這才是自己的本心,這才是自己最真實的感受。
以前小蝶還活著的時候,無奇不懂,可是現在,他全明白了。原來自己的內心是喜歡小蝶的,否則,對方死在自己懷裡,自己也不會那麼傷心,那麼痛苦了。這種痛甚至已經超越了師父離開自己之時的痛。
當然,真正讓無奇看清自己的本心,發現自己喜歡上小蝶的證據,還是剛才那突然失去了色彩的畫面。
對。在那一刻,無奇終於明白,原來小蝶對自己是那麼的重要。雖然她長得醜,雖然她有詛咒在身,但是沒有小蝶,自己就會像是失去了色彩的世界一般,沒有陽光,沒有微笑。如果用一句話代替此刻無奇內心的真實感受,那就是「沒有你我的世界就沒有了色彩」。
一念及此,無奇的身軀這才會不由得大震,可現在才明白這一點又有什麼用呢?小蝶已經死了,一切都晚了,所以,無奇很快就眼淚橫流,好似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抱著已然變化成黑豬模樣的小蝶,傷心欲絕的痛哭起來。
小蝶!小蝶!小蝶!你為什麼走得這麼快!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我其實……不介意你的長相……真的……
下一刻,無奇頓時再一次泣不成聲,整個人立刻哭成了一個淚人。但無奇畢竟是堅強的人,很快,他就想到,小蝶即便已經死了,也一定不希望看到自己現在的這幅模樣。所以,無奇只好強打精神,把心中的悲與痛強壓下去,讓自己平靜下來。
片刻之後,無奇恢復了平靜,但只要是人都能看得出來,他的目光深處還隱藏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悲意。不過,無奇這次卻沒有再讓這絲悲痛釋放出來,而是全力壓制的同時,向著身體已經越來越涼的小蝶看去。
看了足足五分鐘過後,無奇的雙目終於一凝,彷彿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一般,目光堅定的點了點頭,強顏歡笑的對小蝶,說道:「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成為我的新娘嗎?既然如此,那我今天就替你實現第二個心願。」
說完這話,無奇深情的看了小蝶一眼,然後,就不再猶豫,直接在已然變成豬模樣的小蝶嘴上親吻了一下。
接著,無奇移開了身子,張口輕輕吐出一個樹杈型的小東西,順手抓來一根樹枝,將其編在一起,做成一個略顯土氣的項鏈後,立刻就給小蝶帶上。
做完這些,無奇的臉上才終於露出了一道發自內心的笑容,一邊滿意的點著頭,一邊開心的說道:「我身上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師父說過,男方成親時都要送女方東西的。就用這巫紋之杖代替一下吧。」
說著,無奇就要將小蝶放下,學著他書籍中看過的方式,和對方磕頭行夫妻之禮,可就在這個時候,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來的毫無預兆,突兀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