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仇家上門1
張風不假思索地道：「有意義，只要做了自己覺得是對的事，那活著就是有意義的。」
老頭子搖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惘然：「幾萬年前，我也和你想的一樣。憑什麼人只能活那麼區區一百多年？憑什麼不能活得更長久？然而到了今天，大限將至，我又覺得很困惑。做了這麼多有意義的事又得到了什麼？閉眼的那一刻，我是否比早死了幾萬年的同齡人快了？長生不死和自然死，到底哪一個更有意義？」
張風呆呆地看著他蒼老的模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聽起來很簡單，卻又很難想明白的問題。
「你知道幾萬年生活在被別人吹捧的日子是怎麼樣的麼？」老頭子轉過身，陽光映得影子又瘦又長，彷彿在清寒的風裡顫抖：「麻木了，完全麻木了，已經達到了追擊目標，卻不知道再奮鬥什麼，該得到的都得到了，沒有了奮鬥的目標，奮鬥了幾萬年，到頭來卻一點也不開心。」
他笑了笑，猛地咳嗽：「為了更強二字，我看見曾經的好友一個個不是老死，就是病死，戰死在自己身邊。其實，假如和他們一樣，早日閉上眼睛，一了百了，什麼憂愁也都沒有，那又該是多麼輕鬆啊。」他鬆開摀住嘴的手，上面都是血。
「牛，其實生來就是耕地和被宰殺的，這是它們的宿命，這是天道，可是其中一頭牛為了不再耕地，不再遭受被宰殺的命運，毅然決定與天抗爭，結果就活了下來，而且一活就是幾萬年，看透了生老病死。」
張風望著老頭子枯黃的眼睛，什麼都明白了。
張風不安地看著他，感覺老頭子像是在交待後事，也不知道該怎麼寬慰他。老頭子面色陡然一變，抬頭直直地瞪著天空。
空中的雲霞忽然不再浮動，變得完全靜止，就像被凍結住了。四周的空氣也停止了流動，就連風，也消失了。
整片竹林靜得如同墳地，清幽的氣體沒有了，轉而代之的是瘴氣凝固得如同銅牆鐵壁。
「這是怎麼回事？」張風驚訝得張大了嘴。在一旁調息的張歡也不安的站了起來。
「終於還是被他找到了。」老頭子自言自語道，神色恢復了從容，扭頭對張風道：「我的仇家上門了，你們倆快躲起來，千萬不要現身，否則就完蛋了。快走，發什麼呆？」
張風急忙道：「我也是有法術的人，不止你教給我的琴曲，我還會上乘劍法，如果我們三人聯手，也許能打敗你的仇家。」
「放屁！」老頭子怒喝：「他的法力臻至天人化境，深不可測，也許就算是前世巔峰的你也不一定他的對手。你自己看看，他正在用無上法力破開自然之力向我示威，光是這一手你能行嗎？」
半空中，凝結的瘴氣開始湧動，像陀螺一般慢慢旋轉起來，形成了一個漩渦，漩渦轉動的力量強得恐怖，地上的竹子、花草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連根拔起，紛紛投入漩渦，被碾得粉碎。到最後，漩渦發出銳利的嘯聲，瘴氣中竟然出現了一個空空的洞，猶如一圈彩色光環。
地上，瞬時變成黃沙的海洋！一片美麗的竹林仙境就這樣變成了象徵著死亡的沙漠之海。
「他到底是誰？魔尊？」張風渾身發冷，這種把天地玩弄於股掌的法術匪夷所思。
老頭子連連催促：「囉嗦什麼？你們倆快滾！我可不想耗盡心血教你一場，最後卻讓你白白送命！」
「我不能看著你白白送命！」張風一咬牙，赫然拔出長劍，一把抱住老頭子，向外衝去。仇家雖然厲害，但自己不能見死不救。老頭子還待掙扎，張風早已運轉獨孤九劍的力量死死纏住他，後者的傷勢顯然比過去加重，所以一時也掙不開。
穿過沙漠，就到了一片沼澤地前。張風來不及多想什麼，便和張歡硬拉著老頭她跳進沼澤地中，黑漆漆的沼澤地連綿一片，十分寬廣，平常這要人命的地方現在倒是變成一個藏身的好地方。
「這裡應該十分隱秘，他不見得能找來。」張風對老頭子說，順便通過秘瞳金睛術卻查看外面的情況。
「沒用的，他追殺了我足足十年，從青冥界一直到這裡，我始終逃不出他的掌心。」老頭子歎了口氣。
過了一陣子，外面還是沒有一絲動靜，張風漸漸放下心來，如釋重負道：「看來安全了。」
「轟」的一聲，地動山搖，整個沼澤地都猛然跳動了一下。張風呆若木雞，眼睜睜地瞧著沼澤地邊的山峰一點點升高，再一點點向自己三人接近，飄落到了湖面上。
山竟然在動！一個黑衣人右手托著山峰，就像托著一片輕輕的羽毛，閒庭信步，踏過可陷萬物的沼澤，足尖蕩起一圈圈漣漪。
舉著山還能在沼澤上走？張風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張歡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老頭子無聲苦笑，嘴唇默念，十幾根光絲倏地捆住張風的手腳，又對張歡善意地點點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一道光絲瞬間又綁住了張歡。張風心裡頓時一沉，知道他要為了保全自己，暴露自己。
看了張風一眼，老頭子毅然躍出了沼澤地，留下了最後一句話：「牧楓，倘若日後你能恢復神籍，看在今日的份上，替我報仇。」
「魔尊，我在這裡！」老頭子站在沼澤邊，厲聲喊道。
黑衣人靜靜地站在湖面上，從容優雅，寬大的衣袍隨風輕輕飛揚。他沒有看老頭子，而是低著頭，凝視青山在沼澤裡的倒影，漆黑的沼澤彷彿映上他的眼簾。
然後他揮揮手，那座山就飛了出去，砸落在沙海之上。一記天崩地裂的巨響震得張風和張歡耳膜發脹，大地抖動，亂石崩雲，沙還頓時被山埋在了下邊，周圍裂開一道道深深的壑坑。張風心中一寒，移山填海的本事，黑衣人的法力可見一斑。
「沒想到你倒是跑到這顆星球了。扎格拉瑪，我們又見面了。」黑衣人緩緩抬起頭，眼神深邃得像是星空，清澈得像洞庭湖的湖水，完全沒有一點歲月的痕跡。
「少說廢話！」被黑衣人稱為扎格拉瑪的老頭子輕輕一揮手，古怪的琴頓時出現在他手中，黑衣人四周不斷濺出五顏六色的光波，映得漆黑的沼澤地也閃爍不定。
黑衣人唇皮微動，光波一近他的身，立刻化作一縷縷黑煙飄散，輕鬆破除了扎克拉瑪的琴曲。激鬥中，扎格拉瑪忽然悶哼一聲，手捂著胸口後退，喘氣如牛。張風心中一緊，老頭子原本就重傷未癒，加上黑衣人強悍的法術打在他之上，交戰的結果而想而知。
黑衣人沒有趁勝追擊，慢慢豎起兩根手指，淡淡地說：「你有兩條路可以選擇。第一，重新成為我的屬下。」屈下一根手指，道：「第二，交出仙履奇緣的曲譜。」語氣平和卻不容置疑，彷彿一個俯視臣民的高傲君王。
扎格拉瑪一面咳嗽，一面大笑：「收起你這一套吧，十年前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扎格拉瑪早不是從前那個唯唯諾諾的扎格拉瑪，我現在要選擇自己喜歡的路！」
黑衣人彷彿悠悠地歎息了一聲：「既然如此，別怪本尊不念當年情誼了。」
扎格拉瑪大吼一聲，嘴唇默念，幾百道光波閃過，猶如一道道波濤洶湧的海浪，一層又一層席捲向黑衣人。後者神色平靜，一道黑光如針般射出，眨眼的功夫就穿過扎格拉瑪的額頭。
一道深深的血洞出現扎格拉瑪的前額，他慘叫一聲，撲通倒下。黑衣人走到扎格拉瑪身前，手指插進他的內腑，拈出一顆暗淡無光的內丹，隨手一捏，內丹化作粉末飛揚。
張風渾身發抖，心裡既憤怒，又害怕。自己從來沒有見過法力這麼恐怖的人，舉手投足間，就殺掉了扎格拉瑪。張歡也是臉色蒼白，默不作聲地看著那血腥的場面。
「這就是跟本尊作對的下場。」黑衣人漠然看了一眼扎格拉瑪的屍體，袍袖張開，身體越來越模糊，轉眼消失在原地。張風頭皮發麻，這是瞬間轉移之術？
這時，張風渾身驟然一鬆，捆綁的光絲鬆開了。張風心裡一陣難過，知道這是施法者將死，法術因而失效的緣故。張風跑出沼澤地，扶起扎格拉瑪，他雙目緊閉，渾身浴血，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出來。
張歡走過來，用蜀山醫療手法查看扎格拉瑪的傷勢，說：「他的本命內丹被挖出，沒救了。那個人真可怕，光是托起山峰的神力，已足可驚世駭俗。」
「那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張風的語氣帶著十萬分的驚訝：「那人的修為的確已經達到化境，舉手投足間，看起來飄逸無比，實則充滿了霸氣的力量，揮揮手便可以生出一龍一虎的強大力量，排山倒海。」說到這裡，又忽然想起黑衣人在湖面上行走的從容，托著那麼重的山，居然如履平地一般！而射向老頭子的那一道黑線，似乎帶著劍法的影子。最不可思議的就是能讓空氣變的如銅牆鐵壁一般，寸步難行！
好恐怖的一個傢伙！張風額頭冷汗涔涔，又驚又疑。他為什麼會來地球？老先生剛才好像稱他是魔尊，難道他真是我前世的宿敵？
「師弟，你怎麼啦？」張歡輕輕拍了拍張風的肩膀，安慰道：「那個人法力通神，整個天下恐怕都找不出一個人是他的對手，就算師長在這，我們也沒有能力去保護老先生，更別提救活了，所以你也不必太難過了。」
扎格拉瑪忽然動了一下，慢慢睜開眼睛，張風和張歡驚喜交加，張風緊緊握住他的手：「老先生，原來你沒死！」
扎格拉瑪一言不發地看著張風，眼珠子一動也不動，好像癡呆了一般，像是完全不認得他。臉漸漸的生出了變化，皮膚被灰白色的網紋一層層覆蓋，身體慢慢凹下去，就像是一具乾屍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