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老張的士兵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又偷偷跑到關卡看美女去了?告訴你李三,省省這個心思吧,我可聽說,那兩隻金絲鳥是康居王太后身邊的人。」
又一個士兵故作神秘地說道:「你們大概都不知道吧,這兩隻金絲鳥可不簡單。前天有一支商隊從那裡經過,有個少年仗著家裡有錢,言語上輕佻了些。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剛開始說話的士兵連聲問道:「怎麼了?」
那個士兵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說道:「結果啊,他讓那兩隻金絲鳥一通暴打,滿嘴的牙齒都被打掉了,從此只能像老太太一樣喝稀飯了。哈哈,哈哈……」
劉裕坐在房間裡,一邊吃著新鮮的葡萄瓜果,一邊偷聽到士兵們的閒談,還時不時地偷笑兩聲。但是,他馬上就笑不出來了。只聽那個叫李三的年輕士兵又道:「朱黑子,你說的這些已經算不得什麼新鮮事。我問你們,你們可知道康居王太后派這兩隻金絲鳥在關卡做什麼?」
一陣沉默以後,李三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告訴你們,這可是一個大秘密,這兩隻金絲鳥是奉了康居王太后的命令,專門在這裡尋找英俊的大漢少年男子。」
「這不可能!」朱黑子嘿嘿笑道,「你們還不知道吧,康居王太后與咱們陛下那可是……」
李三不屑地說道:「你懂什麼?康居王太后青春年少,咱們陛下幾年才能來一回,她哪裡耐得住……」
老張到底年長一些,行事比較持重,連聲呵護道:「你們兩個說話小心點,這種事情也是能夠亂說的嗎?要是傳到陛下耳朵裡,保不好這吃飯的傢伙就掉了!」
房間外面頓時沉寂下來,再也聽不到他們閒談的聲音,大概是被老張這番話嚇住了。劉裕卻已經猜出來,這兩個所謂的金絲鳥,恐怕是康居王太后派出來尋找他和卞彰的。
劉欣與班偷兒之間的故事雖然沒有瞞著馬芸她們,但劉裕在他們眼中還只是個小孩子,自然不可能讓他知道,至於卞彰,更是啥都不懂。
劉裕畢竟年少,很多事情他都不懂,不由擔心起來,是不是自己離家出走的事情已經傳揚開去,康居王太后想要抓住自己做人質。但只要過了康居就是帕提亞的大漢租界,到了那裡他也就有了投軍報國的機會,已經走了這麼遠的路,讓他現在就這樣回去,他還真有點不大甘心。旁邊卞彰早已經呼呼大睡,劉裕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天亮了,商隊收拾停當,離開了這座兵站繼續前行。按照日常的行程,黃昏時分就會抵達康居邊境的關口。眼看著離康居越來越近,劉裕不覺心虛起來,拉了卞彰一把,說道:「崔大叔,我忽然有些肚子疼,要不你們先走,不用等我們。」
卻被高覽一把攔住,冷笑道:「你們兩個小傢伙,莫不是想要臨陣逃脫,要是真肚子疼,那就去車上躺著。」
其實從一開始,高覽就對這兄弟倆的身份存著疑惑。不過,高覽也絕對想不到他們會是劉欣的兒子,只以為他們是兩個街頭小混混,那個長木箱子裡面或許就是他們偷來的贓物。只是高覽自己現在的身份也是不尷不尬,他倒沒有去檢舉這兄弟倆的想法。但是高覽本著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原則,無論如何不肯讓兄弟倆離開自己視線的。
劉裕無奈,只得捂著肚子爬上了一輛糧車。
這些天來,崔掌櫃和眾夥計與他們朝夕相處,關係倒是十分融洽,平時也不需要他們干太多的活。但是劉裕自己卻是十分勤快,仗著一身力氣,總是搶著搬之搬那,因此夥計們都很喜歡他。聽說他肚子疼,早有夥計幫忙將糧食搬開,留出一個空間,還在上面鋪上棉墊。這一帶風沙比較大,有糧食圍在周圍,可以讓他躺得更舒服些。卞彰不肯離開劉裕左右,自然也躺了上去。
車隊繼續前行,忽然來了一隊騎兵,大聲喊道:「所有車輛靠邊,明天早上才允許過關!」
派來護送崔掌櫃他們的那個小校與這隊騎兵認識,連忙上前交涉,卻被告知,軍中有一隊糧車要從此經過,就算他們的糧食是捐給軍隊的,那也不行。小校無奈,只得與崔掌櫃道了聲抱歉,讓他們在路邊紮營,自己返回大宛交差去了。
紮營對於商隊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以前也會碰到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情況,而高覽久在軍中,更是這方面的好手。在高覽的指揮下,數十輛糧車圍成一圈,權當寨牆,裡面簡單地搭了幾頂帳篷,就是一座堅固的營寨了。比起周圍其他幾支商隊的營地,這裡可說固若金湯。其實他們完全不需要這樣小心,康居一帶直到租界的守衛都已經換成了第三軍團的步兵,尋常的小賊怎敢在這裡撒野。
不過聽說暫時不用通關,劉裕倒暫時鬆了口氣,肚子也不疼了,從車上一蹦而下,幫著幹這幹那。這邊的簡易營寨剛剛搭建好,就見大路上塵土飛揚,大隊車馬開了過來。
商隊的人閒著無事,都擠到路邊觀看。令他們失望的是,這些隊伍並不是威武雄壯的大漢正規軍團,而是由袁曹兩家舊軍組成的臨時隊伍。經過賈詡的整治,這支臨時部隊已經有了些模樣,但比起大漢的正規軍團,差距仍不可以道里計。
高覽也藏在人群,看著這支穿著舊式衣甲的隊伍從面前走過,心情格外複雜。他也算是一代名將,這裡面有不少就是他帶過的兵。可他現在這副模樣,實在羞於去見故人。一直以來,高覽都認為自己帶出來的都是精兵,可是現在與劉欣手下的大漢軍團一比,簡直提鞋都不佩。
忽然,隊伍中兩個大漢引起了高覽的注意。作為多年的對手,夏侯惇、夏侯淵兩兄弟高覽再熟悉不過了。雖然夏侯惇臉上蒙了一隻眼罩,高覽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同樣都是劉欣的對頭,夏侯惇、夏侯淵兄弟都能夠再次參軍,並且好像還當上了校尉,而他報名參軍卻被拒絕了,這讓高覽非常不忿。高覽暗下決心,此番如果能有機會上了前線,一定要盡展平生所學,讓那些輕視他的人見識到自己的能力。
劉裕沒有擠在人群中觀看,因為他發現賈詡就在這支隊伍裡,如果被他看見,那是絕對躲不過去的,於是趕緊拖著卞彰鑽進了帳篷,一直到吃晚飯都沒敢出來。崔掌櫃只以為他肚子疼的毛病又犯了,也不疑有他,還安排了給他送去了一些容易消化的飯菜。
和他們紮營在一起的有十多支商隊,這些商隊多數來自大漢,也有幾支是來自貴霜、身毒這些國家。除了崔掌櫃這一支商隊運的全是糧食以外,其他商隊都帶著許多貴重物品。因此,即使前面就是康居邊關,周圍還不是有漢軍的巡邏隊,這些商隊仍然保持著很高的警惕,各自抽調青壯在夜間輪流值守。
崔掌櫃的商隊因為全是糧食,這些物資對軍隊重要,對於賊人來說卻沒有什麼吸引力,而且他們的規模比較小,所以並沒有抽調人手參加其他商隊組織的巡查,只是上下半夜各安排了一名夥計在糧車頂上瞭望,防止火燭。
一夜下來,倒也平安無事。天還沒有亮,許多商隊就開始忙碌起來,今天過了關卡,大家就要各奔東西,有的會轉道向南前往貴霜和身毒,大多數商隊則會繼續向北前往租界。以前,更多的商隊都會選擇前往大秦做買賣。不過,一個月前,朝廷已經頒布了命令,租界向北的道路已經全部封鎖,他們不要說去大秦,就連帕提亞的其他地方也去不了。
崔掌櫃的商隊沒有什麼好準備的,他們不像其他的商隊,把貴重物品都卸了下來收進帳篷,現在還需要重新打包裝車。崔掌櫃他們的糧食一直就堆放在車上,所以並不需要做什麼特別的動作,比別人要輕鬆多了。
同樣輕鬆的還有昨天在車頂負責瞭望防火的夥計,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經坐在那裡睡著了,直到周圍忙碌的嘈雜聲才把他吵醒。
劉裕也早起來了,幫著崔掌櫃和夥計們拆下帳篷,幹著幹著,他忽然又手捂著肚子彎下了腰。
崔掌櫃見狀關切地問道:「小兄弟,肚子又疼了?」
劉裕雙眉緊鎖,一言不吭,用力點了點頭。
高覽撇了撇嘴,不耐煩地說道:「行了,行了,就你事情多。繼續睡你的車上去吧。」
糧車還保持著昨天傍晚時的模樣,劉裕的那個安樂窩仍然可以擋風遮沙。在卞彰的攙扶下,他有氣無力地爬上了車,躺到夥計們替他鋪好的棉墊上。四周都有糧包擋著,左右除了卞彰並沒有其他人看到,劉裕忍不住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撲通」一聲睡倒下去,然後便聽得底下傳來一聲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