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張郃已經與文丑鬥了三十多個回合,漸漸槍法散亂,有些氣力不加。文丑槍法一緊,正待再下殺招,眼角的餘光卻瞥見袁紹陷入重圍,不由神色慌張起來。
張郃的武藝雖然遜他一籌,但也是頂尖高手,又豈肯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立刻大吼一聲,鐵槍疾刺過去。
文丑眼疾手快,側身閃過,左臂一伸,竟將張郃的鐵槍硬生生夾雜在腋下。文丑心繫袁紹的安危,右手一槍如閃電般便向張郃刺去。
兩匹馬此時已經離得近了,張郃要想閃避,唯有棄了鐵槍。正在萬分緊急的時候,忽聽「嗖」的破空聲響,只見文醜的槍刺到一半卻停了下來。
張郃抬頭看時,只見一支狼牙箭從文醜的前胸透了出來,箭簇兀自閃著微微的寒光,不遠處,黃忠正緩緩放下手中的長弓。張郃心中大喜,乘勢用力一抽,已經將鐵槍奪了回來,反手刺了出去,正中文醜的咽喉。文醜的身子晃了兩晃,栽下馬去,早就士兵上前,割了首級。
見到曾經不可一世的文丑都已經身首異處,袁紹身邊的士兵紛紛棄了刀槍,下馬投降,就連逢紀也拋了手中的寶劍,跪伏在地。袁紹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他素來心高氣傲,眼瞅著大勢已去,不由仰天長歎一聲,想要拔劍自刎,這才驚覺,自己的佩劍已經交給手下去獄中處死高覽他們了。
周圍的漢軍士兵早就一擁而上,將袁紹從馬上拖了下來,按倒在地,五花大綁起來。
卻說審配逃離北門,一路尋找袁紹直至這裡,正瞧見袁紹被漢軍活捉,情知回天無力,將佩劍架上脖子,還沒來得及說幾句慷慨激昂的話出來,便聽又一聲破空響處,他手臂一麻,佩劍落在地上,竟斷成兩截,卻是被黃忠射中劍身。
戰鬥一直持續到黃昏時分,整個鄴城才漸漸平靜了下來,百姓們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門,街道上唯有一列列的漢軍士兵不時走過。其實說是戰鬥也不恰當,大部分時間都是漢軍在搜捕逃散的袁軍士兵和袁紹手下的文武官吏。
在眾將的簇擁下,劉欣進了鄴城,辛毗遠遠的便迎了出來,拱手說道:「啟奏陛下,微臣已經命人將袁紹的大將軍府收拾乾淨,請陛下移駕休息。」
張飛喝叱道:「我大哥乃是當今天子,為什麼不將劉表的皇宮騰出來,而去住什麼大將軍府?」
辛毗訕訕地說道:「張將軍有所不知,鄴城最豪華的宅院便是袁紹的大將軍府,那個偽宮殿無論如何也比不了的。」
雖然同樣都是別人扶植起來的皇帝,有一點劉表卻與劉協不同,他不僅是漢室宗親,而且是當世名士,影響力遠超劉協。因此袁紹對劉表的控制也更加嚴密,基本上等於將他軟禁了起來,不僅沒有實權,就連活動的空間也被限制在很小的範圍內,自然也就不需要什麼大宅子了。
劉欣當然明白劉表名義上是皇帝,實則上只是袁紹扶持的一個傀儡,不由點了點頭,卻說道:「朕又沒有上陣殺敵,倒不需要休息。佐治,你對城裡的情況比較熟悉,先帶我去百姓家中走走看看。」
辛毗不敢怠慢,朝著東方一指,說道:「陛下請看,鄴城乃至整個河北最有名的士族世家都住在那條大街上。」
劉欣擺了擺手,說道:「先帶我去普通百姓家看看。」
辛毗愣了一下,轉身向旁邊一條小巷走去,隨手推開了一戶人家的院門。院子裡堆放著一些柴草,院角有一口小水井,再往裡是幾間低矮的破茅屋,卻不見一個人影。辛毗大聲說道:「家裡人呢?趕緊出來!」
劉欣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說道:「這裡有人嗎?不用怕,我們是大漢的軍隊,是保護咱大漢百姓的。」
過了半晌,院子裡還是沒有一絲動靜。徐晃笑了笑,忽然說道:「看來這戶人家都逃難去了,不如將這處院子分給將士們臨時歇腳,住上幾天吧。」
他的話音剛落,那堆柴草突然動了起來,從裡面戰戰兢兢地走出一對老夫妻,朝著劉欣等人連連作揖道:「各位軍爺行行好吧,家裡實在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了。」
劉欣走過去扶住兩位老人,笑著說道:「老人家,不要害怕,我剛才已經說了,我們都是大漢的軍人,是來保護咱們大漢百姓的,而不是來搶奪財物的。家裡怎麼只有你們二位,其他人呢?都叫出來吧,我們是不會傷害大家的。」
看到劉欣一直和言悅色,那對老夫妻的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那名老者歎了口氣,搖頭說道:「軍爺有所不知,小老兒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去年戰死在黎陽,連屍骨都沒有見著。二兒子今年又被徵召去了黎陽,至今未歸。小兒子前兩天也去了城頭上,現在生死未卜。只留下我們老兩口兒,這日子沒法過了,唉……」
劉欣安慰道:「放心吧,雖然過去各為其主,但他們也是大漢的子民,我們是不會為難他們的,只要他們沒有戰死沙場,過幾天應該就能回來了。」
老夫妻二人朝著劉欣連連躬身道:「多謝軍爺……」
辛毗喝叱道:「什麼軍爺?這是我們大漢……」
劉欣擺了擺手,止住辛毗,說道:「不用怕,今後你們有什麼困難儘管去找當地官府,即使你們的那兩個孩子回不來了,官府也會盡量照顧好你們的生活。」
兩個老人感激不盡,不過,劉欣也知道,自古民怕官,他們即使困難到活不下去,也不敢去向官府求援,不由轉身說道:「佐治,朕現在就任命你做魏郡太守,鄴城交給你來管理。不久以後,朕會調撥一批物資過來,務必要讓百姓們能夠吃飽穿暖,安然度過這個冬天。」
魏郡是河北第一大郡,鄴城便是魏郡的治所,又臨近司隸,位置十分重要,而現在劉欣居然將這裡交給了辛毗管理,不由令辛毗受寵若驚,連聲保證一定要遵照劉欣的命令。
離開了這戶人家,辛毗又領著劉欣看了附近幾戶人家,情況都是大同小異。這些百姓家中都只剩下老弱婦孺,青壯年全部被抽去了前線,房屋也是破敗不堪,家中的糧食也維持不了幾天,積蓄更是談不上。
看到這樣的情景,劉欣面色凝重,轉頭對身邊的眾人說道:「你們現在明白袁紹為什麼會敗得這麼快了吧?百姓深受戰亂之苦,袁紹卻不知道體恤民力,反而一味地窮兵黷武,何能不敗?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百姓如水,朝廷似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切記,切記!」
眾將皆是深以為然,剛剛當上魏郡太守的辛毗更是低下了頭,苦苦思索劉欣這番話的意思。
卻見劉欣揮了揮手,說道:「百姓們的情況大家都看到了,走,咱們再去看看那些士族人家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
每座城市都有它獨特的佈局,不同階層的人們往往聚居在不同的區域。鄴城的士族大多集中在東城一帶,包括辛毗本人在內,袁紹手下的文武和許多豪門都住在這裡,放眼看去,全是高門大戶,街道也比其他地方更顯寬闊。不過,整個東城現在已經被漢軍完全控制了起來,任何人不許出入,但是漢軍也沒有闖入這些大戶們家中。
辛毗指了指路邊的一幢大宅子說道:「陛下,這裡便是許攸許子遠的府邸。」
許攸在歷史上曾經得到荀彧「貪而不治」的評語,劉欣不由來了興趣,想看看他在袁紹手下究竟貪了多少錢財,於是揮了揮手,說道:「走,就去他家看看。」
普通的士族人家還好一些,袁紹手下的幾個重要謀臣武將的家早就換成了漢軍士兵把守,家眷也已經被押往一邊。親衛倒也省事,連門都不用收了,走上前直接將那對朱漆大門推向兩邊,劉欣等人昂首而入。
許攸的府內一片兒狼籍,院子裡到處堆放著包裹、箱籠,裡面裝的都是在漢軍圍城以後,許攸讓家人們匆忙間收拾起來的金銀細軟,隨便打開一個,都是光彩奪目。
劉欣皺了皺眉頭,說道:「百姓食不裹腹,這裡卻是金銀如山,民脂民膏都被當官的搜刮來了,還想指望百姓們替他們賣命嗎?袁紹敗得不冤!」
諸將都是微微點頭,唯有辛毗面露慚色。許攸固然貪得最多,他辛毗也不是個清白之人,兩者之間不過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別而已。至此,辛毗覺得自己已經明白劉欣的用意了,不由擦了一把冷汗,朝劉欣拱手說道:「陛下,微臣過去也多有貪墨,願意傾盡家財,賑濟百姓。」
劉欣擺了擺手,說道:「那倒不必。朕只是要讓你們明白百姓的疾苦,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要想方設法讓百姓們都過上好日子,而不是要你們去過窮日子。走吧,咱們再去下一家看看。」
出了許府,辛毗朝著街對面一指,說道:「陛下,那裡便是河北望族甄家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