綽號「野狼」的匪首頓時緘口不語,他手下的那股馬匪早年也曾經橫行於鄯善境內,後來與黑旋風匪幫發生了一次衝突,結果吃了大虧,從此將鄯善周邊的地盤拱手讓了出去,野狼那一次的虧吃得太大,以致整個匪幫的人聽到黑旋風的名號都為之色變,更不要說想找回場子了,
半邊雲見野狼被自己頂了回去,這才說道:「大家忍耐一下,到下半夜再動手不遲,西城的那些絲綢和瓷器你們都看到了,只要做成了這一票,歇上一年半載都不成問題,」
這些匪首都是些積年大盜,非常善於挑選時機,聽了半邊雲的話都頻頻點頭,紛紛策馬揚鞭衝下沙丘,他們是要等至營地裡的人們最犯困的時候再動手,
沙漠的晝夜溫差極大,白天還酷熱難耐,夜晚已經是徹骨寒冷,馬匪們擠在沙丘後面一片避風的地方,仍然感到身上陣陣發冷,為了避免引起營地裡的護衛注意,他們是不敢點起篝火的,負責觀察營地動靜的匪徒明明看到營門前的士兵抱著長槍直打瞌睡,而半邊雲就是不肯下達攻擊的命令,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三天了,匪徒們難免都有些怨言,卻沒有人敢當著半邊雲的面說出來,
其實依著半邊雲本來的打算,他要等劉欣的隊伍在某個小村子裡宿營,或者即將抵達皮山的前夜,才會對這支漢人商隊動手,因為到了那時候,漢人的防備才是真正最鬆懈的時候,只不過劉欣他們走得實在太慢,而遠遠跟隨的匪幫卻已經有些受不了了,如果今天晚上再不動手,好不容易集結起來幾股馬匪就有分崩離析的危險,他也只得將計劃提前,
就在馬匪們越來越不耐煩的時候,彷彿老天也趕來幫忙了,剛才還掛在天空的那輪明月,忽然就被不知道從哪兒飄來的一片烏雲給遮住了,半邊雲看到四周忽然就黑了下來,精神不由得為之一振,縱身躍上戰馬,「啪」地抖了一個響鞭,橫七豎八躺在沙地上的匪徒們頓時亂哄哄地爬了起來,各自上了戰馬,開始圍攏到半邊雲的身邊,半邊云「刷」的一聲抽出彎刀,朝著漢人營地方向一指,沉聲說道:「殺,」
馬匪雖然凶悍,但是真正能夠騎在馬上揮舞彎刀的卻也只有少數幾個人,除了那些匪首,其他人紛紛抽出弓箭,一窩蜂地湧過沙丘,撲向漢人營地,
半邊雲雖然與黑旋風齊名,但是兩股馬匪卻風格迥異,黑旋風靠的是行動隱密,組織嚴格,匪徒的身手矯健,而半邊雲依賴的就是人多,每次搶劫都像遮去了半邊天空的雲朵一樣,因此得了個綽號半邊雲,
也難怪半邊雲敢於對這支漢人商隊下手,多年來,半邊雲的匪幫已經發展到六千多人,比皮山這些小國家的人口還多,再加上有野狼這幾股馬匪的加入,近萬名匪徒從南北兩面的沙丘同時湧了出來,氣勢十分悍人,
戰馬從鬆軟的沙地上奔馳而過,除了留下一個個深深的蹄印外,在風沙的遮掩下,並沒有發出多大響動,不遠處的漢人營地已經越來越清晰,營門口值夜的兩名士兵一左一右地倚柱而立,渾然不覺危險正慢慢靠近,想必睡得正沉,
忽然,衝在最前面的數十名匪徒紛紛拋出了手中的套馬索,這是他們在草原上捕捉野馬的工具,只是現在這些套馬索的目標卻是圍在漢人營地四周的柵欄,這些死氣沉沉的柵欄比起桀驁不馴的野馬容易多了,套馬索紛紛命中目標,匪徒們發一聲喊,手上一用力,這些安插在沙地中本就不甚牢靠的柵欄轟然而倒,
衝向營門的另一群匪徒早就按捺不住,「嗖嗖嗖」的風聲響過,把守營門的兩名漢軍士兵瞬間便被射成了刺蝟,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被生生釘在營門柱子上,
野狼揮刀衝進營中,直奔營地中央的一頂帳篷,帳篷的外面停站一輛馬車,這也是整個營地中唯一一駕供人乘坐的馬車,在劉欣的隊伍離開西城的時候,野狼就夾在人群中注意過這輛馬車,西域一帶風沙大,氣候惡劣,所以商隊中很少有女人同行,也就很少有這種馬車出現,能夠乘坐這種馬車的,一定是這支漢人商隊首領的女眷,
早聽半邊雲說過,這支漢人商隊不同於普通的商隊,他們的護衛全部是大漢的士兵,而他們的首領是漢人一位顯赫的高官,這樣一個漢人首領,他的女眷一定是萬中挑一的美人,現在,野狼衝向營地中央的這個帳篷,目標卻不是漢人首領,正是漢人首領的女眷,與野狼同時衝向那頂帳篷的還有其他匪幫的幾個匪首,至於他們的目標是漢人首領還是漢人首領的女眷,野狼就不知道了,他也沒功夫去想,反正匪幫之間合作自有約定俗成的規矩,搶到了財物按照功勞的大小分成,至於女人卻是誰先搶到歸誰,
帳篷已在眼前,整個漢人營地卻似乎沒有一點反應,這種情況極度不正常,作為匪首的野狼早該引起警覺,但是,這時候的野狼滿腦子想像的全是那個漢人首領女眷的美貌,他甚至聞到了淡淡的香氣,於是想都沒想便連人帶馬衝進了帳篷,這頂帳篷居於營地中央,明擺著是漢人首領的寢帳,其他幾名匪首見狀,擔心野狼搶了頭功,也跟著衝了進去,
野狼衝進帳篷,只見偌大的帳篷裡點著十幾盞油燈,並不見一個人影,他正在詫異,卻覺得身子一空,面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沙坑,還沒等野狼反應過來,他已經連人帶馬摔下坑去,野狼能夠從當年與黑旋風的衝突中逃脫,也不是易與之輩,他情知中計,從馬上一躍而起,竄向沙坑的邊緣,
眼看著野狼就要跳出沙坑,他正得意之時,忽然便覺得眼前一黑,一個龐然大物當頭砸了下來,這個龐然大物並不是帳篷裡預設的什麼機關,而是另一股馬匪的匪首,那名匪首也不知道是為了和野狼爭功還是爭女人,反正他一頭便撞了進來,自然也免不了掉落沙坑的命運,
野狼躍起在半空,根本無力閃避,於是又被硬生生地砸回坑底,緊隨其後的那個匪首便重重地壓在他的身上,不僅如此,幾乎在一瞬間又有兩名匪首掉了下來,被壓在最底下的野狼頓時骨斷筋折,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可憐在西域橫行多年的匪首野狼,當年逃過了與黑旋風的火並,今天卻在荒野中的這頂帳篷中,連敵人都沒看見便一命嗚呼了,
半邊雲並沒有像野狼那樣不要命地衝在前面,他倒不是怕死,而是因為沒有這個必要,他是這次偷襲的組織者,只要行動取得成功,即使他不殺一個人,頭功也是他的,半邊雲跟在大隊匪徒後面悠閒地來到營門口,只見守門的兩名士兵身上插著數十支羽箭兀自不倒,忍不住輕輕揮動手中的彎刀,一顆頭顱滾落下來,揚起一篷稻草,
「不好,中計了,」半邊雲這才發現,營門口哪裡是兩名士兵,分明是兩具稻草人,而匪徒們大多已經衝進了營地,卻沒有注意到這兩個「死人」居然沒有一絲血腥味,半邊雲還沒來得及向自己的手下示警,營地裡已經騰起一片火光,
最先衝進營地的匪徒大多撲進了帳篷,而他們和野狼看到的情形一樣,帳篷裡都是空無一人,但是每頂帳篷裡卻都挖著沙坑,點著油燈,慌亂是,許多匪徒摔落沙坑,也有許多帳篷被不慎撞倒,油燈點燃了帳篷,
不過,幾十頂帳篷還弄不出多大動靜,可是,隨後衝進去的匪徒已經撲向了那些滿載貨物的車輛和駝隊,誰都知道這支漢人商隊攜帶了大量貴重的商品,這些匪徒本來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又怎麼肯等到戰事結束以後分贓的那一刻,
可是,等他們打開貨物一看,哪裡有什麼絲綢和瓷器,全是一些易燃之物,甚至還些硫磺、硝石,這些「貨物」都緊挨著帳篷,帳篷已經燒著了,夜晚的風又大,這些「貨物」很快也辟哩叭啦地燒了起來,整個營地轉眼變成一片火海,
火光熊熊,映紅了荒漠的夜空,烈火中,匪徒們正在苦苦掙扎,瀕臨死亡的慘叫聲不絕於耳,離營地不遠處,數不清的黑影正從數個方向包抄過來,剛才,鬆軟的沙地和烈烈的寒風遮蓋了匪幫的馬蹄聲,現在,沙地和寒風同樣成了漢軍騎兵最好的掩護,
多年刀頭舔血的日子,讓半邊雲變得異常機警,他發覺不妙,顧不得陷入絕境的手下,勒轉馬向著北邊的沙丘狂奔過走,藉著營地裡的火光,半邊雲已經看見沙丘方向空無一個,漢軍人數畢竟有限,想必不可能將這裡圍得水洩不通,那片沙丘便是漢軍留下的漏洞,只要翻過了那個沙丘便是一望無際的荒漠,他便如魚兒入水,誰也休想再抓到他,
忽然,沙丘上冒出了無數人影,當中一人白衣飄飄,正是他在西城人群中見過的那個漢人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