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罕正猶豫間,就見一個粗壯的漢子大步走了過來,正是劉豹,四天前,劉豹就來到了也罕的部落,合木兒不敢說出也罕是應赤烏勒之邀前去赴會,只得撒了個謊,說也罕是去赤烏勒的部落借糧去了,
劉豹聽說也罕去了赤烏勒的部落,起初並沒有放在心上,赤烏勒他是認識的,不過是依附於呼廚泉的一個小部落的首領,還不值得他多關注,但是,跟隨劉豹同來的人當中有一個他的心腹,也隨著劉豹改了劉姓,取名劉豺,
這劉豺的性子十分狡詐,和他的名字倒是十分相配,突然附在劉豹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於是劉豹便在也罕的部落裡留了下來,原來,劉豺提醒劉豹,赤烏勒好像跟著呼廚泉一起去了襄陽,並沒有聽說他們回來向單于覆命,也罕這個時候去向赤烏勒的部落借糧,事有蹊蹺,
經過一番折騰,劉豹現在的部落已經實力大損,青壯牧民不超過五千人,頂多只能算是個中等部落,所以,他對依附於他的那些小部落也比以前更加重視了,要是放在以前,也罕的部落受災就受災了,他才不會放在心上,而且,要是也罕的部落損失太大,整個部落就會瓦解,許多牧民就會直接併入他的部落,倒反而增強了他的實力,但是,現在不同了,再小的部落對他來說,也是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所以聽說也罕的部落受了白災,劉豹才決定親自來看看,
隔了老遠,劉豹就扯著嗓門大聲喊道:「也罕老弟,你可算回來了,叫老哥好等啊,」
小部落依附大部落就是為了生存,也罕在劉豹帳多年,卻從來不敢和劉豹稱兄道弟,聽到劉豹這樣稱呼,不禁受寵若驚,慌忙行了個大禮,說道:「王爺折殺也罕了,」
也罕知道劉豹嚮往漢人貴族的生活,他們這些依附於劉豹的部落首領為了討劉豹的歡心,都是以王爺稱呼他,
劉豹果然笑逐顏開,一把拉住也罕的手,說道:「也罕老弟,我在這裡一連四天,看到你的部落確實受災嚴重,這樣吧,你放心,即使你部落裡的牲畜都死光了,等到明年開春,我會分你一半的牛羊,」
草原上的漢子重承諾,即使像劉豹這樣的奸詐之徒,說出來的話也少有不兌現的,也罕頓時感激涕零道:「也罕全部落的命都是王爺給的,請王爺受也罕一拜,」
劉豹卻用力握著也罕的手,不讓拜下去,笑呵呵地說道:「老弟,那赤烏勒答應借糧給你了嗎,」
他這番話彷彿是不經意間問出來的,也罕根本沒有多想,脫口答道:「赤烏勒的部落也沒多少餘糧了,不過,他答應明年開春會分一些牲畜給我,」
這是他和赤烏勒早就商量好的說辭,畢竟他作為部落首領,突然離開這麼久的時間,總得有個理由才行,
劉豹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寒芒,他抬頭看了看漫天飛舞的雪花,笑著說道:「這就好,這就好,也罕,這一路上凍壞了吧,快進帳中暖和暖和,」
這裡雖然是也罕部落的駐營之地,但劉豹是匈奴左賢王,他來的時候帶了五百多名隨行的侍衛,因此在營地外圍另置了幾頂帳篷,
冒著大雪趕了幾天路,聽了劉豹這樣一說,也罕強壯的身子也不由有些發冷,想都沒想,便跟著劉豹進了帳篷,
劉豹等也罕坐定,笑嘻嘻地說道:「也罕,赤烏勒和你商量了些什麼,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也罕心頭一斂,他從赤烏勒那裡回來,一路上可沒敢有絲毫耽擱,這消息怎麼可能如此之快傳到劉豹耳朵裡呢,
他們商量的事情如此機密,除了幾個首領之外,就連他們最親近的人都不知道,劉豹當然更不會知道了,劉豹剛才只是在試探也罕,因為劉豹知道,呼廚泉出使大漢,至今沒有向於夫羅交差,而赤烏勒居然答應了借糧給也罕,說明赤烏勒已經回來了,既然赤烏勒已經回來了,那麼呼廚泉也應當回到了自己的部落,呼廚泉回來以後,不立即向於夫羅匯報他出使大漢的情況,這裡面定然有什麼貓膩,由不得劉豹不起疑心,
劉豹看到也罕臉上神色一變,便知道自己的猜測**不離十了,不由好整以暇地看著也罕,依舊笑嘻嘻地問道:「也罕,劉某待你如何,」
也罕知道,劉豹這是在逼他表忠心了,忍不住轉頭四下張望了一下,卻見帳篷裡都是劉豹手下的侍衛,足有二十多人,個個手握刀柄,虎視眈眈地望著他,也罕並不是傻瓜,已經知道劉豹將他請到這個帳篷來是早有準備,不得不硬著頭皮,擠出幾個字來:「王爺待也罕向來不薄,」
其實,劉豹待也罕到底是薄還是厚,只有也罕自己心裡清楚,也罕的部落本來有三千多青壯,在南匈奴也算得上一個中等部落了,但是在今年關中一戰,他的部落損失了一千多人,劉豹回到草原以後,掀起的那場內亂,又讓他的部落損失了一千多人,如今只剩下一千青壯,已經淪落成一個小部落了,而這一切都拜劉豹所賜,也罕心中沒有怨恨是不可能的,
正因為有了這些怨恨,也罕才接受了赤烏勒的邀請,冒著大雪,丟下正在遭受白災的族人,前去與他商量「大事」,否則,單憑他部落擁有三千青壯,即使他與赤烏勒自幼相交,他也不會瞞著劉豹私下裡去會赤烏勒,
其實劉豹率領匈奴大軍進入關中,這件事本身並沒有問題,在原來的歷史上,匈奴就是通過漢末大亂之機,在劉豹的帶領下,先後應董卓、李傕、曹操等人的徵召進入中原作戰,結果不僅搶到了大量金帛子女,劉豹還搶來了大才女蔡琰,最為重要的是,匈奴通過這幾次進入中原作戰,熟悉了中原的路徑,並最終導演了五胡亂華的慘劇,
問題就出在劉欣的出現改變了歷史的進程,導致劉豹錯誤地選擇了對手,結果大敗而回,令自己在匈奴內部也開始離心離德,直至威信掃地,
劉豹很想重新拾回往日的威風,但是他的部落也在這兩次事件中損失慘重,只剩下不到五千青壯牧民了,現在,得知呼廚泉、赤烏勒等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劉豹彷彿又看到了希望,他緊盯著也罕,臉上笑容漸漸消失不見,沉聲說道:「既然如此,你還不快些將赤烏勒他們所謀之事說出來,更待何時,」
外面冰天雪地,帳篷裡也是寒氣逼人,也罕的額頭上卻漸漸滲出了粒粒汗珠,他那不算靈光的腦袋飛快地轉動著,
劉豹是於夫羅的兒子不錯,但是於夫羅的兒子並不只有劉豹一個,而且草原上父子兄弟之間為了一場豐美的牧場,都隨時有可能自相殘殺,這就是草原上的生存法則,而且,在劉豹從關中逃回草原之後,於夫羅不僅沒有幫助劉豹共同對抗須卜骨都侯,反而在須卜骨都侯意外喪生以後,接受了各部落首領的推舉,再次登上了南匈奴單于的寶座,並且將須卜骨都侯原先的部落分給了呼廚泉,對於這件事,劉豹一直懷恨在心,他和也罕等人一起飲酒歡歌的時候,曾經不止一次流露過對於夫羅的不滿,
也罕想到這裡,不由得靈機一動,既然劉豹對於夫羅不滿,他完全可以將劉豹也拉下水,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嘛,不過,也罕多了個心眼,並沒有將幾個部落進行合併,然後共同行使優先貿易權的事情說出來,畢竟這關係到整個部落的切身利益,多個部落參與進來,就要多分一條財路出去,
也罕定了定神,施禮道:「不是也罕有意欺瞞王爺,實在是此事關係重大,不敢將王爺牽扯進去,」
劉豹雙眼一瞪,怒罵道:「放你娘的狗屁,你是我劉豹的人,你都參與了,還會不把我牽扯進去,廢話少說,有什麼全給我抖落出來,」
也罕經劉豹這一聲吼,不敢再吞吞吐吐,只得將與赤烏勒他們相約一起突襲於夫羅的事情全盤托出,卻不敢說起茶葉的事情,也罕只說呼廚泉去了一趟襄陽,見識過了大漢軍威,為了整個匈奴的安危,認為實在不能再做出侵擾漢境的事情,又擔心單于不答應,所以想對單于來一次「硬勸」,
硬勸的意思劉豹自然懂得,那就和漢人的兵諫差不多,劉豹摸了摸滿臉的絡腮鬍子,突然站起身來,大聲說道:「也罕,你在說謊,」
也罕激靈靈打了個冷顫,想想關於茶葉的事只有他們十七個人知道,就連跟隨自己同去赤烏勒部落的那些親隨都不明就地,不禁又有了些膽氣,繼續硬著頭皮說道:「回王爺,也罕怎敢在王爺面前撒謊,請王爺明鑒,」
劉豹冷笑一聲,說道:「你們哪裡是想硬勸,分明是想對單于不利,」
其實,這番話也是劉豹說出來嚇唬也罕的,他並不肯定也罕他們會密謀造於夫羅的反,但是他看到也罕說話的時候目光閃爍,似乎有什麼地方隱瞞著他,便往這方面想了,而也罕之所以目光閃爍不定,只不過是在擔心茶葉的事情東窗事發,結果倒讓劉豹看出了破綻,
他們的密謀是要取於夫羅性命的,此時被劉豹當面點破,也罕情知沒有退路了,再看劉豹的表情,並不像容易拉下水的樣子,不由惡向膽邊生,縱身躍向了劉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