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烏勒說到做到,朝著那些少女使個眼色,少女們會意,果然只給每個人的陶碗裡倒了那麼一丁點兒,
草原上的漢子大多性情豪爽,這一點奶茶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更有那性急些的,一仰脖子,早喝了個底朝天,卻沒嘗出來什麼味道,在那裡連聲嚷嚷道:「赤烏勒,你丫的太小氣了,再給我加一點撒,」
赤烏勒很會把握人的心理,如果一上來就給他們斟了滿滿一碗,說不定他們喝了並不覺得怎麼樣,而只給他們一丁點兒,才更顯出這些奶茶的珍貴,即使不喜歡喝的人也不會說這奶茶不好,赤烏勒看著他們急吼吼的模樣,呵呵一笑,衝著那些少女揮了揮手,說道:「既然大家都喜歡喝,那我赤烏勒就請大家喝個飽,」
少女們得了命令,趕緊提起手中的瓦罐,將一眾部落首領面前的陶碗全部斟滿,香氣頓時四溢開來,令人陶醉,
那些部落首領們再次端起碗來,也顧不得燙,頂著絲絲熱氣便咕嘟咕嘟地大口喝了起來,一邊喝還一邊連聲稱讚,「好喝,」「香,」「真他娘的好喝,」「再給我來一碗,」
這個奶茶已經與劉欣在襄陽時給呼廚泉他們喝的不同了,當時由於條件限制,劉欣煮奶茶所用的是羊奶,而回到了草原之後,赤烏勒改用馬奶燒煮奶茶,結果味道比羊奶還要好上許多,就連赤烏勒自己都按捺不住,每天都要喝上一大碗,
看到眾首領一臉的興奮,赤烏勒突然將臉一沉,說道:「大家別光顧著好喝,如果不答應劉大人的條件,只怕以後大家再也喝不上這麼好的奶茶了,」
眾人心頭一斂,氈帳裡頓時安靜了下來,赤烏勒並非危言聳聽,事實擺在面前,不答應劉欣的條件,就沒有了獲得茶葉的來源,今後也只能喝奶了,哪裡還有奶茶可以喝,
赤烏勒雙手一擺,說道:「所以,咱們現在需要考慮的不是答不答應劉大人的條件,而是應該怎樣去答應劉大人的條件,」
也罕站起身來,說道:「將整個匈奴併入大漢,我也罕沒有意見,只是於夫羅單于是不會答應的,我相信劉豹也不會答應,」
斛律安不屑地說道:「他們答不答應是他們的事,當年匈奴能夠分成南北兩部,難道今天就不能再分嗎,我覺得大家應該考慮的是,這六個專營茶葉貿易的名額到底給誰,」
他的問題也正是大家所關心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集中到了赤烏勒身上,
赤烏勒笑著說道:「你們都錯了,這裡不是六個名額,而是一個名額,蒙劉大人厚愛,我、呼廚泉和孤塗安已經各獲得一個名額,剩下的三個名額,我們三個人每人還可以作一個主,所以留給大家的只有一個名額而已,」
氈帳裡除了赤烏勒,還有十六個部落首領,卻只有一個名額,這是事關部落未來命運的大事,沒有人可以做出退讓,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沒有人先說一句話,但顯然都暗自較著勁兒,誰也不想讓這個名額旁落別家,
赤烏勒看著氈帳裡一片劍拔弩張,不由擺了擺手說道:「諸位都是我赤烏勒的好友,是我赤烏勒的兄弟,這個名額給誰不給誰,都令我赤烏勒十分為難,所以,我將大家請過來,是有一個折衷的法子要與大家商量商量,」
聽說有折衷的法子,氈帳裡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下來,也罕重新坐了下來,說道:「赤烏勒,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麼好辦法就快說出來吧,如果能成,我也罕第一個支持你,」
赤烏勒淡淡地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咱們這裡十七個部落,如果合併成兩個大部落,那不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氈帳裡又再次嘈雜了起來,部落之間相互吞併是草原上的常事,合併的情況並不多見,但也並非沒有先例,不過,部落合併有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由誰來擔任合併後的部落首領,如果哪一個部落比其他部落強大許多還好說,可是目前的情況是,這氈帳裡的十七個部落實力都相差不多,這種情況就比較微妙了,
部落首領享有許多特權,如果不是受到匈奴單于和他們所依附的大部落干涉的話,他們實際上就是部落中的皇帝,對於放牧、狩獵、劫掠所得,有著絕對的支配權,甚至可以決定部落中其他牧民的生死,自己的部落一旦併入其他部落,也就意味著首領們放棄了自己的地位和特權,到底是茶葉的特許經營權重要還是部落首領的特權重要,他們需要好好掂量一番,
赤烏勒一揮手,大聲說道:「大家靜一靜,我的意思是,如果一個部落合併到其他部落,那麼部落首領就改任其他部落的長老,依然管理著原先的部落,享有原先的特權,只不過名義上組成一個統一的部落而已,」
也罕不安地說道:「咱們都是要併入大漢的,這個消息要是被劉大人知道了,他會不會追究咱們的罪過,」
赤烏勒不以為然地說道:「這件事我們早就商量過了,漢人常說,天高皇帝遠,咱們在茫茫大漠之上,劉大人再厲害也管不到這裡來,何況,咱們只要不反他,還給他提供牛羊馬匹,他又怎麼會懷疑咱們呢,」
斛律安撫掌笑道:「赤烏勒說的不錯,咱們這樣做,劉大人又如何會得知,咱們需要考慮的是,如何對付於夫羅,」
這些部落首領當中也有能對這樣做會不會惹來麻煩將信將疑,但是既不用失去特權,又可以獲得茶葉,這樣的好事誰又會拒絕呢,於是,紛紛將議論的焦點轉移到了如何對付於夫羅這個問題上,
赤烏勒冷笑道:「咱們這裡有十七個部落,再加上呼廚泉和孤塗安他們聯絡的人馬,要想對付整個匈奴部落固然不行,但是,單單對付於夫羅應該足夠了,如今大雪降滿了整個草原,各部落都窩在自己的駐營地而不會四處走動,咱們只需約定個時間,悄悄集結人馬,對於夫羅的部落來次突襲,而且,呼廚泉已經答應了,只要殺了於夫羅,在他的部落裡劫掠所得全歸奪得者所有,」
這後面一句話太誘人了,於夫羅是南匈奴單于,他的部落是南匈奴最大的部落,自然實力也最為強大,但是財物也最多,如果他們聯手滅了於夫羅,這些財物就全是他們的了,而且於夫羅部落的牧民也將全部變成他們的奴隸,這種事情過去他們是不敢想的,即使敢想也沒有人敢提出來,現在不僅有敢提出來了,還有人敢跳出來牽頭組織,再以有備算無備,他們勝算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幾番商討以後,一眾部落首領分頭離去,臨走時還不忘再跟赤烏勒要上一大包茶葉,令赤烏勒心疼不已,
也罕將茶葉用細麻繩在馬鞍上拴好,又認真檢查了一遍,確認不會在路上丟失,這才帶了三十多個隨從,策馬揚鞭向自己的駐營地奔去,其實也不能說他們是在策馬揚鞭,因為外面都是很深的積雪,再好的駿馬也奔馳不起來,行進的速度甚至比不上步行,不過,草原上的人們習慣了依靠馬兒出行,離開了馬他們便會不知所措,這樣的大雪天,他們一般是極少外出的,即使外出,依然離不開馬兒,
若在平時策馬而行,從這裡到也罕的駐地只需半日功夫,但是受大雪的影響,也罕來的時候足足走了兩天,艱難的行程令那些忠心的隨從們也難免心生抱怨,但是,草原上的漢子早就習慣了和各種惡劣的天氣抗爭,抱怨歸抱怨,在赤烏勒的營地休整了一天,吃飽喝足了以後,又重新精神抖擻地上路了,
不過,回去的路比來時要輕鬆多了,這並不是因為積雪融化了,而是他們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草原上的人出行沒有攜帶給養的習慣,如果出遠門的話,他們就會趕上一大群牛羊,餓了就宰一隻羊充飢,但是這樣的大雪天,他們是不可能趕著牛羊上路的,而且就這麼點的路也沒有這個必要,結果他們雖然帶著弓箭,卻在路上一隻鳥獸都沒有碰到,差一點就堅持不到赤烏勒的營地了,這次回去,他們可是準備充分,每個人都備了一大包的乾肉,足夠他們吃上五六天的,
但是,也罕的心情並沒有像那些隨從一樣變得舒暢起來,他是部落首領,整個部落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五千多口人的希望都擔在他的肩上,他已經決定了與赤烏勒他們一起行動,稍有不慎,便會搭上整個部落數千條性命,他的心情又怎麼能夠放鬆下來,
由於擔心路上挨餓,大家都攜帶了太多的乾肉,馬兒的負擔比來的時候更重了,走得也就更慢了,回到駐營地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以後了,
也罕一進營地,就見他的弟弟合木兒匆匆跑了過來,附在他的耳邊小聲說道:「大哥,劉豹來了,」
聽說劉豹來了,也罕眉頭不由的一皺,沉聲問道:「他什麼時候來的,他來做什麼,」
合木兒咧了咧嘴,說道:「大哥難道忘了向劉豹求援的事了,劉豹是隨著他們一起來的,說是來看看咱們部落受災的情況,還差人送來了一些草料,」
草原上的漢子是重情義的,自己的部落依附於劉豹,但是劉豹並沒有義務在他們受災的時候幫上一把,現在,劉豹不僅來了,還帶來了他們急需的草料,那麼他是不是也應該忠誠一些,將自己與赤烏勒他們密謀的事情告訴劉豹呢,說還是不說,也罕糾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