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懷握著酒杯的手禁不住顫抖起來。
他和高沛都是劉焉一手提拔起來的年輕將領。深得劉焉的信任。本來劉焉是答應他們的家眷隨軍駐守葭萌關的。但葭萌關的條件遠遠比不上蜀郡。所以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將家眷留在了成都。成都被劉欣攻佔以後。他們幾乎絲毫猶豫。就將葭萌關獻給了張魯。作為劉焉的親信。他們自然知道劉焉與鬼母張夫人的關係。在他們眼裡。張魯就是劉焉的繼子。成都失陷以後。張魯就成了他們心目中的少主。帶著葭萌關投奔張魯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只不過這樣一來。他們留在成都的家眷就落到了劉欣手裡。劉欣也曾經以他們的家眷為籌碼。派人來和他們談判。希望他們能夠歸順。接連三次交涉都被他們拒絕了。最後一次甚至砍下了使者的首級。送還給了劉欣。也就是從那一起。他們再也沒有得到過家眷的消息。
這位老家人跟隨他多年。夫人和孩子都是見過的。既然他說是夫人和孩子回來了。那就不可能有錯。楊懷忍不住站了起來。夫人他倒不是太在乎。畢竟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何愁沒有女人。就在他和高沛投效張魯的第二天。張魯就命人送來了四個美女。但是。那一雙兒女卻是他的親生骨肉。本來已經對他們的生還不抱任何希望。現在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楊懷又怎麼能夠不動容呢。
楊懷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果然看到一個少婦帶著兩個孩子站在廳堂外面。楊懷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己的結髮妻子。朝她微一點頭。便迫不及待地將兩個孩子攬進自己的懷裡。好半天。才含著淚問道:「夫人。你們是怎麼回來的。」
楊懷的妻子姓田。也出身於成都的大戶人家。因為受到楊懷的牽連。現在全家都已經被劉欣抄沒了。
田氏哀歎一聲。說起了自己的悲慘遭遇。剛開始被押解到襄陽的時候還好。除了沒有人身自由以外。衣食倒也不缺。兩個孩子也一直跟在她的身邊。然而。好景不長。三個月以後。突然來了幾個人。不由分說將她拖了出去。送到一個叫做教坊司的地方。
她開始並不知道教坊司是什麼。但是第二天就明白了。那是官方專門培養娼妓的地方。和她一起被送到教坊司的還有高沛的夫人和妹妹。以及兩個家族中的一些年輕女子。後來。她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丈夫拒絕了劉欣的招安。劉欣一通大發雷霆之後。便將她們全部發配到了教坊司。要讓她們受盡侮辱。
其實。也是她們運氣不好。若是早上一兩年。劉欣再生氣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來。但是。到了這個時代久了。權力大了。再加上受到周圍事物的影響。劉欣的思想深處也漸漸流露出一些陰暗的東西。一怒之下就想出這麼個發洩的方式來。偏偏馬芸不知道他設立教坊司的事情。否則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他這麼做的。
田氏在教坊司受訓。一過就是三個月。其間受到的屈辱簡直叫她難以啟齒。就是現在也經常在睡夢中被驚醒。去年正月。她便被安排接客。直到半年前遇上了宋掌櫃。她的命運才發生了改變。一夕纏綿之後。宋掌櫃似乎對她特別滿意。便花大價錢將她贖了回來。田氏住在宋掌櫃府上。倒也是錦衣玉食。只是時常思念自己的兩個孩子。不得已只得在宋掌櫃身上放出些溫柔手段。哄得他開心了。托關係。找門路。這才將兩個孩子也贖了出來。當然了。這段經歷她是不會告訴楊懷的。
按照田氏的說法。她被發配到教坊司的第二天便遇到了宋掌櫃。而宋掌櫃聽說她是楊懷的妻子。便動起了腦筋。將她贖了出來。還把她的兩個孩子也弄了出來。想找楊懷換一大筆錢。這才費盡周折。將她帶到這裡。
高沛早已跟著走了出來。忍不住問道:「嫂夫人。不知道您可有我家妻子和妹妹的下落。」
田氏搖了搖頭。說道:「初進教坊時還見過一面。後來聽說她們都被一家青樓買了去。從此再也沒有她們的消息。」
其實。田氏很清楚。高沛的妻子和妹妹也被一個商人贖了回去。只是田氏不能說出她們的下落來。因為田氏不僅和她們一起在教坊司接受那種難堪的培訓。還和高沛的夫人一起服侍過同一個客人。如果說出她們的下落。萬一高沛也設法將她們接回來。自己剛才說的謊話就全被拆穿了。為了自己的將來。也只好對不起她們了。
事實上。哪裡有這麼巧的事。兩個人同時被商人贖回去。這一切都是劉欣安排的。劉欣為了減少攻打葭萌關造成的人員傷亡。早在一年前就開始運作。讓特種部隊的士兵喬裝打扮。分批繞道進入漢中。又慢慢來到葭萌關潛伏下來。這些人有的做些小買賣。有的幫人打打零工。也有人開了商舖。當然也少不了有幾個手藝人。反正在葭萌關中做什麼行當的都有。人是潛伏下來了。但是以什麼方式通知他們具體發動的時間卻成了一個難題。
就在這時。劉欣想起了楊懷、高沛兩個人的家眷。他讓三個從未出過任務的幻影秘諜。冒充商人分別將她們贖回家中。找個機會故意透露出已經知道她們的身份。試探她們的反應。結果高沛的妻子和妹妹看到現在衣食無憂。比起在教坊司每天生張熟李的日子強多了。竟然都安於現狀。只有田氏。先是想念一雙兒女。等宋掌櫃幫她把兒女都弄回來以後。她又想念起夫君來。想把兒女送回到夫君的身邊。這一來。正中宋掌櫃的下懷。經過一路的「艱難曲折」。終於將她們母子安全地護送到了葭萌關。今天二狗子在路上一通宣揚。城裡的人都知道楊大人的家眷來到了葭萌關。而這就是劉欣和潛伏的特種部隊士兵約定動手時間的信號。
聽了田氏的哭訴。楊懷已經從最初的驚喜和興奮當中冷靜下來。自己的妻子雖然算不上國色天香。卻也頗有幾分姿色。那個什麼宋掌櫃會有這麼好心。不貪戀她的美色也就罷了。還甘冒殺頭的風險巴巴地將她送還給自己。世上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
楊懷臉上不動聲色。輕輕放開懷裡的那對兒女。吩咐道:「來人。帶夫人他們下去休息。再將宋掌櫃請到這裡來。我要當面致謝。」
高沛一見宋掌櫃進來。便主動迎上前去。拱手說道:「宋掌櫃。想必您在襄陽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吧。這次幫著將嫂夫人解救回來。實是大功一件。哈哈。哈哈。一會我們可要多親近親近。」
楊懷明白他極力和宋掌櫃套近乎的用意。他想通過宋掌櫃來尋回自己的家眷。楊懷暗自冷笑一聲。已經動了殺機。這個宋掌櫃救回了自己的妻兒不錯。但是自己的妻子在他手上這麼長時間。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傳揚出去叫自己如何見人。這個人的性命無論如何都留不得。於是不等宋掌櫃回答高沛的話。也主動迎了上去。說道:「宋掌櫃。太謝謝你了。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絕對不會虧待你。有什麼要求。儘管直說。」
宋掌櫃雖然是幻影秘諜。但一直就是商人的身份。見人三分笑的本事還是有的。早已樂呵呵地說道:「大人先不用謝小民。小民只是一介商人。商人逐利。有利可圖的事情誰都會去做的。這一次護送您的夫人和公子、小姐到葭萌關。小民可是吃了不少苦。擔了不少怕。好幾次這脖子上吃飯的傢伙都差點保不住。光花出去打點的銀子就不下五百兩。大人。您看……」
楊懷心中暗道。你吃飯的傢伙這回是真的保不住了。嘴上卻笑嘻嘻道:「宋掌櫃請放心。我哪裡能讓你吃虧呢。這樣吧。你先到驛館住下。休息一晚。明天我再設宴款待你們。到時候我們一家還要當面致謝。至於您花出去的銀子嘛。全包在我身上。不會少你一兩一錢。」
說到這裡。楊懷故意頓了頓。見宋掌櫃的臉上有些不悅。這才繼續說道:「不僅不會少你的。我還另有重謝。包你滿意。」
這時。一名士兵走了進來。附在楊懷的耳朵上悄悄說了兩句。楊懷臉色突變。一指宋掌櫃。沉聲說道:「來人。將這個奸細拿下。」
宋掌櫃沒想到他的臉比小孩子變得還快。連聲大叫:「楊大人。我好心好意將你的家眷送過來。你不想給報酬也就算了。怎麼還污賴我是奸細。」
楊懷冷笑道:「襄陽至此千里之遙。你們一行不過六七人。還有婦孺拖累。卻沒有攜帶一件防身之器。不是奸細。如何能夠平平安安地到得了這裡。」
宋掌櫃連連跺足道:「真正冤枉啊。我在荊州行商多年。出門從來不需利刃防身。荊州一帶既無山賊。又無盜匪。就連地痞流氓都難得碰上一個。要帶防身之器做什麼。一個弄不好。反惹麻煩。還望大人明鑒啊。」
楊懷沉吟片刻。對宋掌櫃的話猶有不信。
高沛上前勸道:「我也曾聽說荊州一帶十分安寧。想必他也不敢撒謊吧。」
楊懷這才使了個眼色。早有兩名士兵跑了過來。生拖硬拽地將宋掌櫃弄到驛館去了。
喜從天降。楊懷免不了拉了高沛重新入席。繼續喝酒。他是高高興興。高沛卻是滿腹心思。兩個人一喜一憂。不知不覺。都已經喝得酩酊大醉。
送走了高沛。楊懷晃晃悠悠地來到後院。孩子們一路顛簸。都累壞了。已經進入了夢鄉。田氏正坐在油燈下等著楊懷的到來。
都說小別勝新婚。剛才在前廳。楊懷對田氏還有些疑神疑鬼。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卻不免有些怦然心動。藉著酒勁。一把將她攬進懷裡。親起嘴來。也不去問兩個兒女睡了沒有。
就在他解開田氏的衣帶。要將手伸進去的時候。田氏突然一把將他推開。囁嚅道:「老爺。今天不行。奴家的月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