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凌瀾話音剛落,如淨幽遠的眉就輕輕皺了起來。他搖頭道:「內力不廢,你早晚有一日要走火入魔,到時候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了。」
殷凌瀾閉上眼,冷冷道:「那就不要救了。華泉,走吧。」
華泉一怔,看著剛被杖責完畢的一眾龍影衛,急忙勸道:「公子,如淨大師說的有道理……丫」
「我說了,回去!」殷凌瀾聲音清冷,一字一頓清晰無比。
如淨低頭長歎一聲,道:「殷施主千辛萬苦來到五凌峰,連試都不願意試,這般不愛惜自己的性命又怎麼對得起你底下一干忠心耿耿的屬下呢?媲」
殷凌瀾眼簾微微一顫,半晌冷冷道:「我的性命與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若內力廢了就是一個廢人。就算他們能護我周全,難不成我殷凌瀾這麼窩囊還要拖累他們一輩子?!」
華泉聽到此處,哽咽一聲:「華泉願意伺候公子一輩子,只要公子留得性命在,一切都有希望的!」
方才被杖責的龍影衛也道:「屬下們誓死效忠殷統領!」
四週一下子安靜下來,殷凌瀾躺在擔架上良久不語。
如淨開口打破沉默,道:「殷施主可想好了嗎?」
殷凌瀾緩緩睜開眼,看著上方湛藍的天際流雲靜靜飄過,良久才道:「我不是捨不得這一身內力,只是今日還不能廢掉。雲兮她恐怕落入了慕容修的手中,我要找她回來。」
華泉渾身一震,失聲道:「衛小姐她……」他話未說完面上皆是深深愧疚。
殷凌瀾吐血昏迷之後他一心只想趕緊上得五凌峰求醫,根本沒想到認真去尋在昨夜混亂中走失的衛雲兮與挽真,只匆匆派了兩位龍影衛前去。按著這個時辰算來,此時沒消息,恐怕衛雲兮與挽真兇多吉少了!
華泉咬牙上前道:「公子放心,我定會平安帶來衛小姐的!」
殷凌瀾搖頭:「你不是慕容修的對手。慕容修雖敗了,但是智謀還在,他此次來是衝著雲兮來的。她若在他手中,你們如何能取他性命為雲兮若是落入了他的手中。我擔心她會吃苦頭。所以我要留著這一身武功,暫時不能廢。」
如淨聽完,長歎一聲:「沒想到殷施主如此情深意重。可惜,你若不廢掉身上的內力,性命堪憂,到時候別說救人了,就是你自己都無法自救。殷施主再三思吧。」
殷凌瀾輕笑一聲,聲音清冷:「我知道有種法子可以暫時封住身上幾處大穴,減少身上一半的內力運行,如淨大師既然懂得廢掉內力,自然懂得如何封去我身上的穴道。大師若是可憐我,就用這個法子吧。」
如淨心中一震,面上皆是震驚,失聲道:「你要施封穴**?!你瘋了?!」
殷凌瀾不看他,淡淡道:「我若有一半內力,撐幾日定能找到雲兮。大師,你就這麼辦吧!」
如淨忽地惱怒起來,僧袖一震,怒道:「你瘋了?!封穴**危險之極,江水氾濫只可疏導不可封堵!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你如今要逆天而為,將來反受其害,你不死也要瘋癲!」
他說罷轉身,對老住持道:「師兄,此人冥頑不明,不能救、不可救、不屑救!若是再來就亂棍打出去!」
他說完向寺門走去。華泉一看好不容易讓佛醫如淨答應救殷凌瀾,而殷凌瀾三言兩語就把他氣走,頓時急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正在這時,殷凌瀾忽地開口:「若是如淨大師這麼做,三日內,山寺定夷為平地!」
他聲音清晰,吐字清楚,冷冷的聲音和著山風聽起來分外冰涼。
如淨回頭,冷笑道:「出家人不懼生死。你以死要挾之,佛門大慈大悲,何懼你這些逆天倒行的惡人?!」
殷凌瀾容色未變,淡淡道:「是,你們是不怕死。不過你們出家之前總是有親人的,或雙親,或親眷子侄。我若救不了雲兮,你們一個個出家前的族人都要受你們牽連。也許到時候我興致好可以不殺你們,但是你們這些方外之人的親人定要一個個拉到山寺跟前一個個殺了。」
此語一出,山寺門前的僧人們臉色劇變。他們怒喝一聲就要衝上前來。方才受杖刑的龍影衛一見紛紛拔劍上前,團團將殷凌瀾護住。
殷凌瀾撐起身子,神色懨懨,面容雪白,唯有那一雙漆黑深眸帶著說不出的厭倦與無心而就的殺氣。他輕咳一聲,冷冷清清地看著如淨與老住持,道:「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我殷凌瀾已快要死了,你們……你們若惹了我不如意,我……定要你們隨我一起去陰曹地府才算不寂寞。」
他說完面上痛色掠過,「嘔」的一聲又吐出一口血。點點腥紅的血順著他唇邊滴下,為他蒼白的神色多添了幾分妖冶。華泉驚呼一聲急忙上前扶著他。
殷凌瀾似累了,唇邊血漬也不擦,緩緩閉上眼歇息。
如淨心中滋味複雜,眼前明明是命在旦夕的一個病人,可偏偏一字一句說出來令人膽寒。
老住持猶豫不決,低聲道:「師弟……此人自找死路非要封穴**,你……」言下之意是趕緊按著殷凌瀾所說的,趕緊為他施展封穴**算了。封完趕緊將這尊惹不起也斗不起的瘟神送走,就算他將來是生是死再也不關他們的事。
華泉一聽,心中忽動,急忙道:「如淨大師,我家公子所說的衛雲兮,是前朝皇帝膝下唯一的公主,清雲公主!我家公子忍辱負重十幾年在慕容拔這個狗賊皇帝下甘當鷹犬走狗,就是為了保住當初先皇帝與林薇皇后唯一的遺孤啊!」
他話音剛落,老住持猛地瞪大眼睛,失聲道:「當真?」
「自然是真的!」華泉急得頭上汗水涔涔,道:「清雲公主被衛國公以其女換之,養在衛府中,後來慕容修野心勃勃為了拉攏衛國公收為己用,強娶了衛小姐。再後來,衛小姐身份敗露,公子將衛小姐送入北漢……這事是南楚皆知的,只是住持方丈你們在山寺中兩耳不聞天下事,所以……」
「不必再說了!」老住持激動起來,道:「皇后的清雲公主還在世!如淨!如淨!她是你的表妹啊!」
如淨面上神色變幻不定,許久才雙手合什,長歎一聲:「冥冥之中定有天意!」
他看向一旁殷凌瀾,眸光柔和:「那這位殷施主也定是與前朝有關係之人吧?」
華泉急忙道:「是!他是前朝兵部尚書殷徵的……」
「住口!」殷凌瀾猛地怒道。
可是如淨已聽到了,他訝異看著殷凌瀾,終於在他臉上看到了依稀故人的輪廓。他長歎一聲:「果然是天意!」
他說罷上前一把握住殷凌瀾的脈門向寺中拖去。殷凌瀾武功在他之上,可如淨這一伸手暗含千百種變化,他竟一時著了他的道,牢牢被扣住脈門,掙脫不得。
殷凌瀾想要運勁,一股純陽中正帶著暖意的內力從他脈門注入,若一汪溫暖的水流頓時將他的真氣包裹住。殷凌瀾只得作罷。華泉不明所以,見殷凌瀾被不由分說拉走,急忙跟了進去。
殷凌瀾一邊身不由己跟著如淨走一邊冷冷道:「我不需要你救!」
如淨頭也不回,哈哈一笑:「你這個脾氣真的是跟當年一抹一樣!十幾年不見了你,我竟忘了那個古怪的殷家的世子爺!你還活著!公主也活著!哈哈……」
殷凌瀾冷哼一聲不再吭聲。
華泉聽得如淨這般說,心中大喜過望,急忙追上前去,隨著如淨進了幽靜的山寺中……
……
衛雲兮終於緩緩睜開眼睛,眼前刺目的光芒令她不由得瞇了瞇眼睛。漸漸的,她適應了光線,這才四下看了看自己的四周。她一動,肩胛處傳來一陣劇痛。她忍不住痛呼一聲,臉色頓時煞白。
「你醒了?」一道沉鬱低沉的聲音在她前面響起。
衛雲兮看著面前洗漱一新的慕容修,冷冷別過了頭。
「給,喝點水!」慕容修遞給她一個水囊,衛雲兮不接,冷笑一聲:「你想要怎麼樣就說吧。我不要你假惺惺的對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