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了傍晚,那跟去的士兵垂頭喪氣地回來,原來到了山中,他就徹底跟丟了那少女。
蕭世行只能無奈放棄。而此時援軍很快從阿妹河趕到。
蕭世行終於在慕容修的大軍進攻之前勉強站穩腳跟。他從穎城退守,一直退到了徽城,與十幾萬被拒在落霞嶺的北漢大軍遙遙相望。這樣隱隱的首尾相接之勢成了慕容修的心腹大患。落霞嶺的防線再堅固,也經不起蕭世行的首尾同時發動進攻。
於是慕容修趕緊再調集軍隊,繼續去掃蕩各地零零星星的義軍,以期待把蕭世行困死在這南楚之中。
仗,還在繼續。打打停停,彷彿沒有了盡頭。風雪漸漸少了,只是天氣越發冷了,一日日房中要燃起炭盆才能覺得暖和。
衛雲兮住在永巷的一處乾淨的院中。她彷彿不知道寒冷,日日在院中遊蕩。看守的嬤嬤先是敬畏地看著她,後來發現她癡癡傻傻地,漸漸眼中對她有了輕蔑。分派到了永巷中的活計,也丟了不少給她做。
有時候是砍柴,有時候是漿洗衣服。衛雲兮總是做一會,然後又在一旁出了神,直到嬤嬤罵罵咧咧的聲音才把她從魂遊中喚醒。
蘇儀來到永巷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形。白衣墨發的女子沉默地劈柴,她手勢很笨拙,時常柴刀落下,幾乎都是險險劈過腳上。看守的嬤嬤在一旁笑嘻嘻地看著她的樣子,磕著瓜子,冷嘲熱諷:「聽說她可是皇后娘娘。」
「是啊,可是咱這南楚皇后娘娘不住中宮,住在冷宮,可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呢。」
「呸,什麼皇后娘娘,依我看,不過就是個沒用的人罷了!」
「……」
她們肆無忌憚地嘲諷著,罵著,暢快地發洩著各自心底最陰暗的妒意。蘇儀眼中沉了沉,上前冷冷道:「都給本宮滾下去。」
嬤嬤一看來人,嚇得紛紛噤聲滾了。只留下院中還在木然劈柴的衛雲兮。
衛雲兮彷彿沒有看到來人是誰,只是一下一下地砍著對她來說難以砍斷的木柴。
「衛雲兮。」蘇儀走到她跟前,喚了她一聲。
衛雲兮恍若未聞,只是看著自己眼前的一堆狼藉。她忽地輕嘶一聲,手已被木刺深深地扎入手上,冒出了大顆大顆的血珠。
蘇儀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只見衛雲兮原本纖細柔嫩的手早已傷痕纍纍,凍傷、砍傷、還有被劃傷比比皆是,觸目驚心。
衛雲兮看著手上的新增的傷口,不以為意,拔掉木刺,放在口中輕吸一口,繼續砍柴。
「夠了!」蘇儀看著她木然的神色,突然覺得無比惱火。她一把把衛雲兮手中的柴刀搶走,狠狠地丟到了遠處:「衛雲兮,他們說你瘋了,可是本宮知道,你沒有瘋!你沒有瘋對不對?!」
衛雲兮看著空蕩蕩的手,這才冷冷抬頭看著面前擋著的蘇儀。她幽深的美眸那麼冰冷,帶著無盡的厭憎,看著她,淡淡道:「你要做什麼?你擋著我砍柴了。」
蘇儀見她終於肯看自己一眼,猛的抓住她瘦弱的肩頭,一字一頓地道:「本宮是蘇儀。是你最討厭,最恨的蘇儀。衛雲兮你可以死,你怎麼樣都可以,但是你這樣裝瘋賣傻,本宮不允許!」
衛雲兮輕輕笑了笑,別開頭去:「我沒有瘋,我也沒有傻。你若是討厭我在這裡,你告訴慕容修,讓他放我走。我要去找凌瀾,他還活著。他說他會回來……」
她念著念著,一雙美眸又變得迷迷濛濛,彷彿沉浸在無邊的夢境中:「他才不會死。他沒有死。慕容修騙我的。慕容修騙我的……」
蘇儀看著她時而清醒時而迷糊的樣子,終是徹底洩了氣。
衛雲兮念叨完,呆滯的眼神定定地定在了蘇儀的臉上。蘇儀被她突然犀利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驚。衛雲兮猛的一把抓住她,忽地道:「你能送我出宮對不對?蘇儀,你也不願意我在宮中是嗎?」
她又恢復了清醒,而且一下子就洞悉了蘇儀的內心想法。
蘇儀一個踉蹌,忍不住退後一步。
衛雲兮冷冷看著她,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我把皇后還給你,只要我走了,這個後宮你就是實至名歸的皇后。你願意不願意?」
蘇儀看著面前的衛雲兮,深吸一口氣:「好,本宮幫你。到時候你走,走得遠遠的,不要再回來。」
衛雲兮認真地看著她,抬頭看著遠遠的宮闕金頂,蒼白的唇邊溢出絲絲的笑。
「你放心,我就算死,也不會死在這皇宮中的。」她說罷,撿起被丟在遠遠的柴刀又一下下砍了起來。
蘇儀終是目光複雜地轉身離開,她走了一小段,又情不自禁地回頭,只見在殘破的院中,那抹雪色的身影倔強而堅韌地立在這一片天地中br/>
慕容修四處剿滅義軍。義軍終是起義事起倉促,又因是烏合之眾,頃刻間就被打擊得分崩離析,難以為繼。
蕭世行愛莫能助,能以兩萬兵馬堅守徽城已是不錯。眼看義軍告急已是注定的敗勢。
此時已是楚長褚三年一月,兩國對峙中,打打停停,都沒有大的進展。眼看著年關就要到了,兩軍人馬都思鄉心
切,只盼望著早點結束這場仗,早點回家。
楚京,因得年關將近,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也多了起來,採辦年貨的,拿了山珍野味到了京城賣了換錢的商販,比比皆是。
在擁擠的街邊商販中,一位儒雅老者在桌上攤開紅紙,開始替人寫對聯。他下筆如飛,寫的字飄逸雅致,煞是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不少行人看了都紛紛找他寫對聯。不一會,他的攤子前就擠滿了人。
到了日暮,行人漸少,才有一位戴著斗笠的年輕漢子走上前來,低聲道:「我要寫一副字。」
老者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略微點了點頭,口中卻道:「老夫要收攤回家了。明日再寫!」
那年輕男人見他收拾方小說西,上前替他提了包袱,口中道:「那就讓我送老夫子回家,再贈我一幅字可好?」
兩人說著漸漸消失在街道盡頭。
到了偏僻之處,那老者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四周,問道:「查到了麼?」
他的聲音清雅,正是喬裝改扮的衛國公。那年輕漢子摘下斗笠,赫然是雪山谷被殷凌瀾所救的衛雲沖。一個多月不見,他已變得越發黑瘦,只是眼中的精光越發炯炯有神了。
衛雲沖點了點頭:「查到了,慕容修那狗皇帝把雲兮關在了冷宮裡。」他從懷中掏出一張草草畫就的地圖,指著其中的一點:「雲兮在裡面……」
他不忍說下去,打聽來的消息都說,南楚的皇后瘋了,皇上把她關在冷宮,卻是至今不廢。
瘋了嗎?衛雲兮是為了殷凌瀾才瘋的嗎?
衛雲沖心中難受,忍不住紅了眼眶。
衛國公看了許久,慢慢道:「一定要救出雲兮。」
衛雲沖重重點了點頭。
永巷的夜,寂靜無聲。只有遠遠傳來宮殿中的歌舞聲聲,飄渺的歌吹悠揚動人,把睡夢中的衛雲兮悠悠喚醒。
她起了身,披了外衣走出屋外。今夜有月,明亮的月光把院中的積雪照得雪白幾分,柔和了白日所見的髒污,看起來甚至多了幾分幽冷的淒美。
她跟著那隱約的歌聲輕輕地唱著,空蕩蕩的院中,渺渺的歌聲悠揚清淡,那是南楚最有名的一首「水調歌頭」,她唱著唱著,眼中漸漸有了淚。不知什麼時候,一盞忽明忽滅的宮燈悄悄而來。
一抹披著濃灰狐裘的黑影看到院中唱歌的衛雲兮忽地頓住腳步。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衛雲兮。月色很明晰,照出她的面容,纖毫畢現。她的眼角帶著淚,清淡悅耳的歌聲飄渺動聽,她的美,勝在空靈清澈,如天上降下凡間的玄女,不染世間一點塵埃。
歌聲繼續,他彷彿受到了蠱惑,緩緩向她走去。
「雲兮,你喜歡唱歌?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不要在這裡,你跟我回去,我天天聽你唱歌……」他的聲音顫抖,門邊的陰影覆在了他的臉上,令人一時辨認不出他的面容。
衛雲兮猛的怔住,她呆呆看著月下走來的陰影,忽地喃喃道:「凌瀾……凌瀾……你來了?」
她猛的一哆嗦,飛快向他跑去,哽咽難言:「凌瀾……凌瀾……」
她撲入他的懷中,緊緊地抱著他。
「凌瀾,我就知道你沒有死!」她眼中的熱淚滾落,頃刻就打濕了他的衣襟。
嗯嗯,幻覺,大家淡定淡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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