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褚元年的冬天因得北漢使者的前來而顯得不那麼寒冷。蕭世行善言談,又因曾在夏天來過楚京,因而與南楚各權貴豪門世族十分相熟。在慕容修未召見他的時候,他會收到各種請帖,或到朝臣與貴門權閥家中做客,或在秦樓楚館中應酬,說是夜夜笙歌也不為過。懶
夜幕降臨,楚京中街道還是人來人往,各種紅彤彤長串燈籠迎著寒風招展,酒肆茶樓依然亮著通明的燈火,熱鬧非常。楚京的御街有四條,每一條在夜下看來都如火龍一般,兩旁商舖林立,叫賣聲、招攬生意的聲音此起彼伏。在最熱鬧的一處三層高樓前車水馬龍,進進出出皆是衣飾華麗的權貴高官。
蕭世行依在窗台,俊顏上帶著飲酒的微醺,看著南楚京城的熱鬧。不得不承認,北漢與南楚比起來,商賈的確不盛。而連年的戰事更不利於北漢的強盛……他想著陷入了沉思中。
「蕭王殿下,在下敬蕭王殿下一杯……」有慇勤的人打破他的沉思,端了酒水前來敬酒。滿眼所見都是腦滿腸肥的高官巨賈,說著虛偽恭維的話,一個個眼中都帶著估量看著他。期望能從他這遠方的一貴客身上尋得一點與自己有利的利益。
蕭世行掩下眼底的鄙夷,拿了酒杯與他們敬酒,方才清亮的眼又變得酒意朦朧。笙歌聲起,歌舞伎們窈窕的身段,媚眼流波的眼眸在酒席中更助酒興。直到夜半闌珊蕭世行這才在隨扈的摻扶下離開了這酒樓。他上了馬車,重重呼出一口氣,方才醉意迷濛的俊眸漸漸清亮。蟲
與南楚的高官權貴們打交道,不多點酒量還真的不行。他自嘲一笑。
馬車緩緩動起來,他閉上眼假寐。空蕩蕩的街道只有馬蹄的得得聲。蕭世行閉著眼,酒意上頭,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忽地,馬車似乎磕到了石頭,猛的一頓,蕭世行一個不提防胳膊從錦墩上滑落下來,人清醒了些許。
一道人影如鬼魅一般掠到了他馬車中。蕭世行一怔,想也不想手化成刀狠狠砍向那道人影。可手掌的招數才出了一半,他就生生收了回了手,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殷統領。」
車廂中昏暗,除了那盞掛在車頭的氣死風燈,再沒有別的光亮。他只看見殷凌瀾半張如魔魅的俊顏籠罩在嚴嚴實實的狐裘中,神色清冷如月。殷凌瀾盤膝坐在他的身前,似乎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噤聲。
蕭世行見他不請自到,不由慵懶一笑:「這麼晚了,殷統領還有什麼見教不成?」
他還未說完,就看見殷凌瀾微微皺了皺劍眉,忽地手疾點,點上了蕭世行的啞穴。蕭世行原本還有五分酒意被他的舉動嚇得酒都醒了。他武功雖不差,但是一來這車廂太窄,兩人距離太近,殷凌瀾突然出招,他根本沒有多少機會反抗,二來他對他沒有戒心,自然不會多加防範。
他比劃著要殷凌瀾解穴。殷凌瀾冷冷看了他一眼,獨自閉目養神,似乎打定主意再也不理會。馬車搖搖晃晃地向前走,蕭世行不知他到底要做什麼,只能苦笑著閉上嘴。車廂中枯燥得幾乎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和心跳聲。蕭世行看著驛館要到了,拍了拍像是要睡著的殷凌瀾,要讓他解穴。
殷凌瀾猛的睜開眼,一按他的肩頭,蕭世行微怔,還未回神人已被他按下,他只聽得車廂側一聲「撲」的一聲輕響,一柄寒光似秋水的寶劍無聲無息地插入車廂。變故發生得太快,蕭世行還未醒悟過來,殷凌瀾已如電伸出手指,猛的夾住那柄劍,只聽得「啪嗒」一聲,他竟生生把那劍給拗成了兩段。
車廂外到這個時候才有侍衛驚呼「有刺客!有刺客!」
蕭世行一怔,這才明白殷凌瀾突然來是得到消息來保護他的。車廂外傳來密集的刀劍交加的聲音。蕭世行苦笑地看著殷凌瀾,想發問,卻看見殷凌瀾抿緊薄唇正在側耳傾聽外面聲音。
「一共十個。」他忽地道。
蕭世行聽不明白,他還要再說,殷凌瀾冷笑一聲:「不自量力!」他說罷猛的一拍蕭世行的肩頭,飛一般掠了出去。
蕭世行連忙也隨著追了出去。只見在漆黑幽暗的街巷中有十數條人影如鬼魅與他的侍衛纏鬥。這一撥刺客身法詭異,招數陰狠,一個個黑巾罩面,只露出一雙如死魚般的眼睛。殷凌瀾看了一會,微微皺起劍眉。
蕭世行站在他身邊不由苦笑:「看來本王的人頭還是很值錢。」他也無奈得很。追殺他的人永遠多如牛毛。一而再再而三。他們不累,他看著都替他們累死了。
蕭世行說完這才恍然發現自己竟又能說話了。原來是方才殷凌瀾一拍他肩膀的時候解了他的穴道。
殷凌瀾聞言看了他一眼,淡淡問道:「蕭王殿下難道不想知道幕後主謀是誰嗎?」
蕭世行苦笑著搖頭:「不必了,本王知道是誰。」他在北漢的敵人太多,但是能這樣不予餘力派人追殺的,想來想去只有一個人了。
殷凌瀾看著蕭世行的手下的保護網很快被砍了一個缺口,俊臉不由沉了沉。蕭世行酒意未退,索性負手在一旁觀戰。只見那衝破侍衛包圍的刺客手中長劍一震,狠狠地刺向擋在蕭世行跟前的殷凌瀾。
殷凌瀾一眨不眨地看著飛身刺來的刺客。這是必殺的殺招,刺客腹部的空門大開,手中的長劍如海浪席捲,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刺向他的心口。殷凌瀾看著那劍到了跟前,猛的一退,那刺來的劍鋒頓時落了空。他俊顏上帶著輕笑,手指迅捷如閃電彈上長劍。
只聽得「嗡」地一聲,刺客手中的長劍一歪,擦著殷凌瀾的肩就刺了出去。站在身後的蕭世行正要為他這一退一彈叫好,忽地臉色一變,叫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