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雲兮果然是機敏異常,而且看樣子她若沒有傷,舞技比當世的歌舞伎並不遜色半分。衛雲兮跳完,香汗淋淋地跪坐在一旁,肩頭的傷被汗水一浸辣地痛,痛得她臉色也煞白了幾分,所幸她臉上胭脂濃看不太出來。
蕭世行忽的一聲喝,高高躍起,如蛟龍出水跳起最後一段,一曲歡樂的宴賓便在他剛勁有力的動作中結束。懶
滿殿的人看得歡喜,見一曲終了連忙高聲喝彩。衛雲兮感激地看向蕭世行,而後者亦是含笑示意。殿中的歡騰雀躍,卻不知這一幕已被殿外一抹清冷的人影盡收眼底。
殷凌瀾站在寒風漸起的殿外,看著那歌台那道纖細窈窕人影,唇角溢出淡淡笑容,胸腹間的一股濁氣湧上,他不由摀住蒼白的唇,輕輕咳嗽起來。
這才是他的雲兒啊,那愛笑愛跳的小公主。
而那堂堂正正的那一人……也許才是能給她最後歡樂與幸福的歸宿的那一人。
他眼底漫過蕭索,看了一會轉身沒入了寒風中,孤寂的身影漸漸的隱沒了在重重宮闕之中……
衛雲兮跳完,蘇儀也罷了手上前。她臉色亦是不好看。明明是自己的主意可是到頭來最後出彩的卻是衛雲兮一個人。
慕容修神色複雜地看著台上猶如天生地設的一對人兒,勉強一笑:「舞得好!舞得好!」
他說罷吩咐賞賜衛雲兮,又親自下得御座與蕭世行敬酒。衛雲兮看著殿中歡笑聲聲,告了一聲罪退下。蟲
到了偏殿中她揮退宮人,輕輕解開霓裳舞裙,果然肩頭的傷又崩裂開來,有殷紅的血緩緩流出。她咬牙拿出手帕慢慢擦拭起來。
「衛小姐最好是要上傷藥,這樣傷口才不會潰爛。」一道悅耳低沉的聲音在窗外響起,衛雲兮不由一怔,連忙攏起霓裳舞裙走到窗邊,
她猶豫了一會,才打開了窗戶,隨著窗外雪景一起撲入眼簾的是蕭世行含笑的俊顏。衛雲兮匆忙回頭看了一眼偏殿前守著的宮人,這才壓低聲音道:「蕭王殿下不是應該在殿中與皇上宴飲嗎?」
蕭王看了她隱約露出的香肩,從懷中掏出一瓶藥遞給她:「宴飲如何比得上衛小姐的傷處重要。這是治傷外傷的良藥,衛小姐可以試試。」
衛雲兮見他伸長了手,只能接過,打開一聞藥香撲鼻,的確是上好的傷藥。她看著蕭世行的俊顏,心中微暖,低頭謝道:「多謝蕭王殿下。」
蕭世行看著她瘦削的面容,眼中的笑意漸漸化成憐惜,那若有如無綿綿情意令衛雲兮不由臉紅了起來,而那扇窗子不知是該關還是就這麼放著。
「衛小姐……」他欲言又止。衛雲兮聞言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蕭世行忽地恍然一笑,猛的轉身:「沒什麼。衛小姐趕緊上藥。」
他說罷匆匆離開。衛雲兮看著他離去的身影,不由心中掠過奇怪。蕭世行想要說什麼呢,有什麼是那麼難以開口的嗎?
她不由搖了搖頭,把窗戶關上為自己上了傷藥。果然一會血就緩緩止住了。她換上宮裝再上殿,殿中的氣氛已十分熱鬧。蕭世行離了蓆子與眾朝臣們飲酒,喝得面色緋紅。他本就十分白皙,如今面色飛起紅暈,更顯得人眉眼如墨描畫,容色俊美非常。那歌台上跳舞的歌舞伎一個個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幾眼。
衛雲兮靜靜坐在自己的席上,蘇儀巧笑倩兮與慕容修說著話,她見衛雲兮回來,不由眼底掠過妒色,斟滿了一杯酒奉上前來:「這一杯是臣妾敬賢妃娘娘的,方才賢妃娘娘和蕭王殿下跳得真的是好。」
衛雲兮看著酒氣撲鼻,微微按住自己的肩傷,看著蘇儀的美眸笑道:「本宮不會飲酒,淑妃的心意本宮領了。」
蘇儀看著她眼底的冷意,不由微微一縮,還要再勸,衛雲兮已轉頭對慕容修道:「皇上,臣妾不善飲,這一杯皇上就替臣妾喝了。」
慕容修看著她眼底的懇求,不由一笑,接過蘇儀手中的酒一口飲盡,笑道:「淑妃,雲兮不善飲酒,你就不要為難了她。」
蘇儀看著空蕩蕩的手,再看著慕容修處處維護衛雲兮,氣得臉上的笑容也扭曲了幾分。衛雲兮冷冷淡淡看了她一眼,自安靜坐著看著殿中歌舞。
宴飲到了最後便是群臣恭賀皇上。此時歌舞更歡,笙簫齊鳴,歌舞伎曼妙歌聲聲破長空,歡快婉轉,一片熱鬧歡騰。衛雲兮尋了機會悄然退了。到了殿外才發現已夜深了,滿天的星星如寶石點綴在夜空中。她深吸一口氣,由小香扶著慢慢向著長明宮走去。終於出了合德宮的宮門,回頭,那燈火通明處宴飲依舊。
這便是宮中的生活,在她模糊的記憶中也曾這般看著這熱鬧盛世歡歌,徹夜不休。
可終究都是空,都是空啊……『
她心中歎息,一轉頭,卻見那遙遙宮門處站著一抹清冷的孤影。他手中拿著一盞微亮的宮燈,緩緩走來。衛雲兮心中一熱,不由緊走幾步,卻不提防走得急了腳下一滑,重重向地上摔去。
一聲輕歎在她耳邊響起,她已經被一雙有力的胳膊扶著。
「你怎麼那麼不小心。」他清淡的聲音中帶著些許埋怨。
衛雲兮不由抬頭嫣然一笑:「你怎麼來了?」聲音平靜,眼中卻是漸漸灼熱酸楚。
「順便路過這裡,於是走一走看一看。」他道。
宮燈的燈火照出他清冷的側面。衛雲兮看著他身上那一身玄色狐裘上蒙了一層白霜,不由伸手撫上,為他拂去一身寒霜。
她無言,他亦無言。
「走,再不走,恐等等會下雪。」殷凌瀾握了她的手,慢慢向前走。地上還未融化的雪踩在腳底清脆咯吱作響。
他的手很冷,比雪似更冷幾分。衛雲兮由他領著,心卻安靜下來。這一條路太黑太暗,一眼看不到盡頭。可他在身邊從不曾離去。
小香知趣地跟在身後,一路上未見宮人路過,安靜得令人以為這蒼茫天地間只有他們兩人就這樣相攜走過。
雪地漸漸蜿蜒兩行亦步亦趨的腳印,一直延伸到了無窮的盡頭。
……
衛雲兮在宮宴中一舞動人的事在宮中傳揚開來,不由引得宮妃們羨慕異常。慕容修更是賜下重賞,一連幾日皆宿在了長明宮中。帝王的寵愛便是最好的風向標。宮中的風向變。若還有猶豫的也紛紛吹揣摩到底是淑妃蘇儀多幾分勝算能贏得聖心,還是那一鳳位最後歸了賢妃衛雲兮。
重華宮中。蘇儀看著坐在一旁安靜飲茶的父親蘇相國,再也忍不住狠狠一放茶盞,怒道:「父親,你難道一點都不急嗎?」
蘇相國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茶,看了艷光四射的蘇儀一眼,這才道:「有些事可以急得來,有些事是急也急不來的。」
蘇儀冷笑:「都怪父親!當日在宮宴上本來本宮就要讓那衛雲兮出醜了!父親竟然幫著外人來欺負女兒!」
蘇相國聞言依然不惱,似笑非笑地道:「你覺得你這小小的伎倆會讓皇上看低了衛雲兮嗎?」
蘇儀一怔,不由住了口。
蘇相國搖頭:「你啊,一點都不瞭解你的夫君,怎麼是那衛雲兮的對手呢?」
他頓了頓,才繼續道:「慕容修與慕容雲不同,他性情剛毅,果敢果決。當日皇后周氏叛亂,在千軍萬馬前他一箭定乾坤。這樣的男人你怎麼能以硬碰硬呢。」
「只有衛雲兮這種嬌柔的女人才能讓他有憐惜之情。」
「你輸在了太過張揚了。那日宮宴要不是為父替你轉圜,你要是真的逼得衛雲兮出醜,最後倒霉的只能是你。」
蘇儀聽了想要辯駁,但是卻悻悻住了嘴。她也想要如衛雲兮那樣柔弱可憐,可偏偏她就是做不到。自小到大,她就是那眾人最光耀的所在,她怎麼能如此伏低做小呢?
「那怎麼辦呢?難道就讓那衛雲兮一日日盛寵在身嗎?」蘇儀恨得咬牙切齒:「而且皇上都登基了多久了,為什麼還不立後?」
還有一更三千字。稍晚奉上。冰抱歉,白天出門晃蕩見朋友了。終於感覺到自己活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