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修一怔,沒想到她回答的竟是這樣誠實的答案。
他看定她的美眸,低頭深深吻下:「要!」
他的吻帶著熟悉又陌生的氣息,衛雲兮在他的吻中恍然出神,這是什麼香呢,那麼熟悉……
哦,是龍涎香。她不由在心底笑了,她怎麼忘了他如今是皇上了,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曾經征戰沙場,馬革裹屍還的壯志凌雲,如今換成九五至尊,睥睨天下。懶
似乎有什麼不一樣,可是分明說到底還是一樣的啊。他是霸道而野心勃勃的慕容修,那個不懂得放手和慈悲的慕容修……
當夜,衛雲兮看著他一身明黃龍袍走進了風雪中。唇邊的餘溫似還在。
他說,雲兮,朕有一天會讓你心甘情願地待在朕的身邊。
他並沒有留宿,可是衛雲兮從他臨別的深眸中看到了他隱藏的決心。她慢慢關上窗子,她知道,她的前路也如這連日的風雪一般,風起雲湧,再也看不清來路。
……
第二日一早,衛雲兮正在用早膳,小香就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她面上驚慌,叫道:「娘娘,來了很多……很多公公!」
衛雲兮拿了絹帕,擦了擦唇邊道:「怎麼回事?我去看看。」
她還未走出去,就看見一隊內侍匆匆而來,遠遠看見她就笑著臉迎上前來:「給娘娘賀喜了。」蟲
衛雲兮掃過當先一人的手中,微微一笑:「喜從何來?」
那領頭的公公笑道:「當然是皇上下了聖旨了,請娘娘接旨。」
衛雲兮唇邊掠過清淺的笑意,緩緩跪下。內侍展開聖旨,大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衛氏雲兮,溫和恭謙,賢良之德……特欽此封為賢妃。」
長長的唱和聲響徹在狹小的朱華宮中,衛雲兮勾起紅唇,低頭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香又驚又喜,拉著衛雲兮的手:「娘娘,皇上終於封了您為妃了!」
衛雲兮握住內侍慇勤遞來的明黃聖旨,只是幽幽一笑:「是啊,終於封妃了……」
……
「嘩啦」一聲,重華宮中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蘇儀聽得底下宮人打聽來的消息氣得一把掃掉手邊的茶盞。
「這消息當真?」她咬牙切齒地問道。
「回淑娘娘,當真。現在皇上不但把衛雲兮封為了賢妃,更是賜了長明宮讓她住了。」底下宮人戰戰兢兢地回答。
「好你個衛雲兮,原來什麼清高柔弱都是假的,偏偏這個時候封妃!」蘇儀狠狠絞著手中的帕子,美艷的面上因憤怒而微微扭曲著。
貴德賢淑,衛雲兮還比她位份高一些。重華宮和長明宮比起來,長明宮更近了甘露殿!如此看來在慕容修心中,始終是對衛雲兮更看重一些。
蘇儀越想心中越是不甘,難道說衛雲兮也不甘人後想要那皇帝身邊最近的位置了!
「再去打聽,看皇上還賜了什麼!」蘇儀臉色陰沉:「打聽來了,統統要來稟報本宮!」
「是!」宮人連忙退下。
蘇儀坐在椅上,看著殿外的白雪皚皚,腦中不由掠過衛雲兮那傾城的容光。她就是那雪後的寒梅,清冷孤高,但是她卻忘了,寒梅屹立寒冬少不得有在逆境中錚錚不屈的意志。
是她太小瞧了衛雲兮了。
她定了定心神,心念電轉,凝思了片刻對一旁的宮女道:「去,備兩份厚禮,一份給長明宮新冊封的賢妃娘娘送去,另一份……」她唇邊溢出絲絲陰冷的笑意:「另一份等明日,本宮要親自送給在元芳宮的錦嬪去!」
……
長明宮中,寬敞明亮,處處雕樑畫棟,難得是奢而不華,匠心獨具,令人看了心曠神怡。衛雲兮由小香扶著,四處走走看看。在長明宮的後面還有小橋流水,假山池藻,想必等了來年開春,這長明宮後一定是處處生機勃勃,幾可入畫。
這長明宮與朱華宮看來果然是不可同日而語。
衛雲兮一路走一路看,面上卻看不出喜怒來。一旁領著的長明宮內侍總管看看得她沉靜的樣子,不由心中惴惴不安:「娘娘看著可滿意?若是有不滿意的地方,一聲吩咐,奴婢們會命御匠們改過來的。」
衛雲兮這才回頭,淡淡一笑:「都很好。本宮十分滿意。」她看著惴惴不安的內侍公公,溫聲問道:「公公怎麼稱呼?」
那內侍公公連忙道:「娘娘客氣了,奴婢姓秦,在家排行老七,娘娘叫奴婢小七便是了。」
衛雲兮一笑:「原來是秦公公。」
秦七見她容色絕美,說話又溫和,心中便有了十二分的好感,笑著道:「娘娘還有什麼需要,告訴奴婢一聲,奴婢定會妥當安排。」
衛雲兮看了一眼奢華的宮殿,微微一笑:「這裡應有盡有,哪還需要什麼呢。」她最後一句很輕,說話間人已慢慢離開。
一股淡香隨著她的離開已飄然運去,秦七看著她窈窕修長的身影,不由覺得有些失魂。這麼美的宮妃他也才今日才見。只是為何她看著分明是笑著的,卻覺得她內裡這麼蕭索淒然呢。
宮人忙碌著,內務府搬來了很多事物,一人高的銅鏡,蹭亮得可以照見人臉上的纖毫。三尺多高的通紅珊瑚樹枝,多寶格上各色翡翠玉器,玉如意,玉色瑩然,還有那案幾上通徹水潤的羊脂玉雕成的美人觚,盈盈插著一枝臘梅,令整個殿中似都飄蕩著梅香。
炭盆裡燒著上好的銀碳,整個殿中溫暖如春。衛雲兮攏了一身雪白狐裘,靠在美人榻上看著一卷書冊。她看得很認真,以至於沒有瞧見緩緩走來的慕容修。
慕容修走近她的身邊,看著她慵懶地靠著,心中那一塊空蕩蕩的地方頓時滿了一般。他上前輕撫過她的臉頰,問道:「在看什麼書?」
衛雲兮回過神來,把手中的書冊一按,放到了一邊,抬起頭來看似漫不經心地道:「不過是雜書罷了。」
慕容修看著她眉間的倦意,一把把她打橫抱在懷中:「今日搬了過來,可累了嗎?」
他的懷抱一如往昔結實溫熱,衛雲兮看了他一眼,這才低了眼:「不累。」
她還是這麼冷淡而疏遠。慕容修眼中掠過一絲黯然,但轉念一想,她的沉默和不抗拒便已是接受了他給的一切。
他不由靠在她的肩頭,輕笑:「那喜歡嗎?這個宮殿,還有朕給你的。」
他的鼻息噴在了她的耳邊,撩得衛雲兮耳邊不知不覺紅了,她掙了掙,想要掙開,但是他卻緊緊箍住了她的腰肢,令她無法動彈。
「喜歡。」衛雲兮低聲道。
「當真喜歡?」慕容修眼中不由帶了笑意,衛雲兮看了他一眼,眸色複雜。他的眼眸深邃,平日總是陰沉犀利,可是他問這一聲「當真喜歡?」的時候他卻是笑得熠熠有神,彷彿是做了一件得意事的頑皮孩子,等著她的誇獎。
這個樣子的慕容修,她從未見過。
衛雲兮探究的眼神看得慕容修心中一悸,不由細吻上她敏感的耳垂。親暱的舉動,喚醒了她身體對他的記憶。
衛雲兮連忙掙脫開,微微紅著臉,坐得更遠一些。
慕容修見她抗拒,心中一黯,但是卻笑道:「隨朕用晚膳。」他說著拉著她走入殿中,早有宮人呈上熱騰騰的御膳,珍饈美味,擺滿了一桌。宮人垂首恭立,整個殿中氣氛肅然。
慕容修以為她會不習慣,卻沒料到衛雲兮舉手投足皆是貴氣,彷彿她生來本就是如此。那是從小養成的矜貴與天生的傲然,令人心悅誠服的氣勢。就連蘇儀與他第一次用膳,都不曾這般從容大方。
他的眸中掠過激賞,問道:「衛國公果然調教出來的好女兒。」
衛雲兮手中微微一頓,她已很久不曾見到父親了。自那次叫父親去尋衛雲沖,只斷斷續續收到一兩封信,說道他已去往北漢去尋,聽說衛雲衝到了北漢去當兵了。她當時在建王府中過得並不如意,於是也沒有催促衛國公回來,怕他回來不過是乾著急而已。後來發生了宮變,她更是無法顧及衛國公。如今終於等到自己又有了自由身,再回頭看卻已是滄海換桑田,人事全非。
諸多滋味一起湧上心頭,衛雲兮不由黯然。慕容修見她出神,不由問道:「在想什麼?」
衛雲兮看著他,慢慢說道:「皇上提到了父親,所以臣妾想到了父親了。」
慕容修一怔:「朕以為他是去遠遊了。」他手中還有衛國公給他的朝政要言。字字句句分析朝堂局勢,他又提到了南楚固有的朝政頑疾,言簡意賅。他時常沒事的時候翻閱看看,獲益良多。
不得不承認,衛國公曾是前朝最年輕的左相,才情滿天下,並不是虛有其名。
可惜……他是出賣了前朝皇后的人!
慕容修不由捏緊了銀筷,半晌道:「用膳。」
衛雲兮看著他冷凝的側面,知道他又想起了衛國公曾經的「罪行」,不由心中一歎。世人皆不知,對前朝最忠心的偏偏就是被天下人唾罵的衛國公呢。
一頓晚膳用完。慕容修匆匆走了。衛雲兮也不挽留。小香等著慕容修走了,不由問道:「娘娘,你怎麼不留住皇上呢。」
衛雲兮不回答,只依在美人榻上翻開未看完的書,書冊上寫著赫然幾個字《黃帝內經》,這是她能找到的第一本孤本醫書。從今日起,她要好好學學醫術。
她翻了一頁,看著窗外簌簌落下的白雪,眉宇間籠上了化解不開的陰霾:「這雪怎麼下得這麼大,這麼冷呢……」
……
千里之遙,風雪阻了去路。一隊人艱難地從官道慢慢向著前方看不見的鎮子而去。在馬背上,所有的人都用布蒙住了口鼻,因為風雪實在是太大了。
一輛馬車在風雪中搖晃。有侍衛上前,低聲道:「殿下,風雪太大了,要不去林中避一避?」
馬車中,一人身著玄色裘衣,面容俊美白皙,顧盼間有精光掠過。他揉了揉看得酸痛的額角,放下手中的冊子道:「好,去林中歇息兩個時辰。」
侍衛得到命令,呼喝一聲,傳達他的指令。很快一行人有序地向著林中而去。找到一處背風的所在,升起火來烤火,支起帳篷。
車簾撩開,他下了馬車,看著又是累又是凍的侍衛們,問道:「還有幾日就到了京城?」
「回殿下,還有五日。」侍衛們連忙回答。
五天。他抬頭看向南方。千山萬水,他又回到了這裡,南楚的京城是不是如北漢那麼風雪滿路呢?
而那個人兒,現在又是什麼樣的模樣呢?
他想著不由伸手探入懷中,那一封薄薄的信封,猶自帶著他身上的餘溫。寥寥幾行字,淡然又令人心生溫暖。
她說,她很好。一切都安好。勿掛念。
可是他知道,她不好,一點都不好。宮變千軍萬馬前,被慕容修一箭釘在城牆,他不敢想像那一箭的力道,也不敢想像那穿身而過的痛楚如何令她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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