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修低下眼,眼底掠過深深的嘲諷。什麼雄才偉略,什麼楚國之福,這不過是他蘇泉不得不選擇了自己罷了。世易時移,蘇相國能在楚國朝堂中兩朝屹立不倒,果然是有過人之處。
「父親,你可不要多飲啊。」遠遠地傳來一聲嬌柔的聲音。慕容修抬頭看去,只見蘇儀手中提著一方食盒,含笑而來。她今日穿著一件素色廣袖長裙,裙上繡著淺淺粉白桃花,素淨中帶著清新的嫵媚,雖然是夜間宮燈昏暗,但是美艷的容色依然令人看得移不開眼去。懶
她笑著上前,行了一禮,這才把食盒打開,對慕容修含羞道:「聽聞建王殿下宴請小女的父親,所以小女特地做了幾道菜,來湊湊趣。」
食盒裡面的菜餚放上,一碟碟精緻可口,十分美味的樣子。慕容修拿筷子挑了挑,看了她一眼,笑得若有所思:「蘇小姐有心了。」
蘇儀對上他隱含凌厲之色的深眸,含羞低了頭:「若做得不好,殿下多多體諒。」
蘇相國看著慕容修,又看看自己身邊千嬌百媚的女兒,得意地哈哈一笑:「建王殿下可有福氣了,我這女兒平日叫她給下官做幾道下酒菜,她可是從來不肯動手的。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了。」
蘇儀聽得父親這麼說,不由羞紅了臉。她含情脈脈地看向慕容修,卻見他只是低頭飲酒。她眼中微微一黯,但是很快她便微笑如儀,落落大方。蟲
周燕宜看著花園亭中的熱鬧情形,只氣得銀牙暗咬。她絞著手中的帕子,臉上微微扭曲著。
簡直是看不下去了!她心中罵了幾聲,憤憤然要離開,一轉身,卻看見衛雲兮正緩緩走來。
周燕宜看到她清淡的臉色,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衛側妃也是來看好戲的嗎?別看了,蘇儀這個趨炎附勢的賤人我看過不了多久就會進王府了!」
衛雲兮看了一眼亭中情形,淡淡道:「王妃何必生氣,蘇儀就算真的進了王府,也只是妾侍而已,正妃之位依然是王妃的。」
周燕宜氣極反笑:「什麼正妃側妃。本王妃沒有衛側妃那麼寬大的胸襟。賤人就是賤人。」
衛雲兮悠悠歎了一口氣:「王妃也該明白如今殿下的身份,以後說不定殿下的前程更加遠大,到時候就不止一個蘇儀能讓王妃那麼煩心了,還有第二個蘇儀,第三個蘇儀……王妃還是好好想想保住自己的位置,哪還有空操心別的女人呢?!」
這一席話令周燕宜只覺得一盆冷水兜頭淋下,頃刻間所有的憤怒都煙消雲散。是了,如今太子已死,儲君之位就該落在了慕容修身上,若真的一日慕容修當上了皇帝,她不就皇后了嗎?
周燕宜眼中熠熠有光,她看了一臉淡然的衛雲兮,眼中的敵意依然未褪。
她冷笑:「蘇儀心裡打的什麼心思,本王妃會不知道?等到了那一日,她就該跟本王妃爭位置了。你呢?衛雲兮,你敢說你心裡不是盤算著這個?」
衛雲兮看了她一眼,低頭冷冷道:「王妃多慮了。雲兮要的不是正妃之位,而是殿下的心。」
她說完,慢慢地離開了花園,把身後的喧嘩熱鬧拋之身後。周燕宜看著她離開的身影,重重哼了一聲,這才離開。
衛雲兮回到了偏院中,心頭的煩躁這才慢慢平息。如今的建王府就是一個泥污滿滿的潭,來來往往的每個人都戴著一張虛偽的面具,他們都想從慕容修身上得到什麼,也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們可以出賣自己的人書,忠心,甚至不惜與慕容修達成不為人知的無恥協議。
蕭世行如此,蘇相國更是如此……
而自己呢?……也好不過哪裡去。她看著院中那一方淺淺荷塘,慢慢地笑了起來。
「衛姐姐在笑什麼呢?」不知什麼時候,蘇儀已從席間退了下來,走到了這裡。如今她是建王府的座上賓,去哪裡都無人敢攔。
衛雲兮看著精心打扮的蘇儀,淡淡一笑:「蘇小姐怎麼不去與殿下飲酒呢?」
蘇儀嫣然一笑:「衛姐姐不知道點到為止的妙處嗎?」
衛雲兮恍然失笑。驚鴻一現,又悄然退下,知進退的女人,果然比周燕宜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蘇儀看著她清冷的側面,忽地道:「其實我這次來見衛姐姐,還是坦言相告了。」
「蘇小姐請說。」衛雲兮道。
「殿下答應了我的父親,等到殿下榮登皇位之後,他便要娶我為妃。」蘇儀慢慢說道。
衛雲兮聞言,怔怔一笑:「哦。」
天上的月色那麼亮,投到了荷塘中,明晃晃的慘白得令人覺得心慌。蘇儀這話並不出人意料。只是她想起柴房中的慕容雲,心裡只覺得世事蒼涼得令人不忍輟睹。
荷塘邊,兩人一時陷入了沉默。
「那太子呢?」衛雲兮忽地問道:「太子屍骨未寒,蘇小姐覺得說這些心中可安穩嗎?」
蘇儀撫了鬢邊的亂髮,笑得有些勉強:「太子殿下並不是真正喜歡我。所有又有什麼安穩不安穩之說。」
衛雲兮聽了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也無話可說了。」
她說罷轉身要走。
「等等。」蘇儀叫住她。衛雲兮頓住腳步,回頭反問:「蘇小姐還有什麼話要說的?」
「衛姐姐,以後你我同侍一夫,還望多多指教。」蘇儀慢慢道,眼底掠過傲然之色。
「蘇小姐這等人物,還需要我指教什麼呢?」衛雲兮說完,冷冷轉身走了。
……
夜色深了,衛雲兮在睡夢中只覺得輾轉反覆,睡不安穩。夢中似乎暗處有人在盯著自己。
她猛的驚醒,一室的黑暗。她看見身旁半躺著一個黑影,不由嚇了一跳。
「是我。」低沉的嗓音帶著濃濃的酒氣。
衛雲兮這才認出他來。是慕容修。
她摸索著點燃了燭火,看見慕容修並未睡著,只是脫了外衣斜斜半靠著,似乎心事重重。
「殿下為什麼還不安歇。」衛雲兮只覺得倦,於是便靠在了床榻邊。
「睡不著。只覺得一切來得太過容易。有點不踏實。」慕容修失笑。衛雲兮看著他通紅如血的眼睛,心中默然。
「殿下不必想得那麼多。」衛雲兮斟酌著字句,慢慢地道:「把這一切看成是老天安排給殿下的就好了。」
慕容修伸手撫上她雪白面容,燭火下,她的容色如黑夜裡的一朵雪白的蓮悄悄盛開。只有在她這裡,他才能撫平心裡的不安和惶恐。
殺親弟,奪太子之位,和佞臣合作……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他覺得噁心。可是已經走上了這一條不歸路,他早就沒有了後退的餘地。
「殿下安睡。」衛雲兮不動聲色躲開了他的手。
蘇儀的話還言猶在耳,一想到要和蘇儀同一個丈夫,她就覺得渾身不適,可是這樣的結果她早就料到了,為什麼還覺得不適呢。
「好。」慕容修摟了她,躺在了床上。她身上散發著特有的淡淡馨香,令人心曠神怡。他吻上她的眉,她的唇,低喃:「雲兮,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是你想像的那種男人,你會不會離開我?……」
衛雲兮微微一怔,不由抬頭看著上方的慕容修,一時無語。
「殿下覺得自己是什麼樣的男人?」她反問。
慕容修自嘲一笑:「我也不知道。似乎……不是什麼好人。」
好人?她也不是什麼好人。都是不是好人,她還能苛責他什麼呢?
「不論殿下是不是好人,妾身只知道,殿下是妾身的夫君。」衛雲兮柔柔地道。
慕容修看了她半晌,忽地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他的吻帶著酒氣,格外令她的心砰然而動。他的手探入她寬大的衣衫內,撫摸上她纖細的腰間。
他的動作熱情如火,帶著急切,彷彿要把她撕扯入腹中。每一個動作都沉重有力,衛雲兮很快在他身下嬌喘吁吁。她心中湧起害怕,新婚夜他也是這般粗暴。
他的手掐著她的腰肢,令她痛呼一聲:「殿下……」
「雲兮……」他一遍遍念著她的名字,像是要著了魔。他的手掌一揮,扯下她的衣衫。衛雲兮只覺得渾身一涼,身上已不著片縷。
他灼熱的身軀覆上,熨貼著她稍嫌冰涼的嬌軀。他的吻細密而下,吻上她胸前的柔軟。濕熱的觸覺碰上她的肌膚,令她忍不住呻吟一聲。
燭火下,慕容修的眸色越發暗沉,充滿了洶湧的情慾。他蜜吻向下,吻上她纖細的腰肢,正要分開她的身體。
忽地,外面有人咋喊一聲「走水了!走水了!」
衛雲兮昏沉的腦中被這一聲炸得回過神來。慕容修的動作亦是停了下來。他直起身來向窗外望去,果然看見王府的西邊火光沖天。
衛雲兮擁被起身,不由驚呼一聲:「那是李芊芊的西園!」
慕容修一聽,酒氣猛的退散。他連忙穿上衣服,匆匆對她說:「你好好待著,本王去看看。」
西園走了水,王府中的家丁侍衛們紛紛前去撲火。原本安靜的建王府中頓時喧鬧一片。衛雲兮匆匆穿上衣服,喚來小香。
小香剛好在值夜,探聽消息回來,嚇得面無人色:「娘娘,火好大啊,整個西園都燒了。」
「那李側妃呢?!」衛雲兮心中一沉,連忙問道。
「奴婢……奴婢……不知道。」小香連忙搖頭。
衛雲兮見她說不清楚,連忙穿好衣服,匆匆向西園而去。一路上,不斷有家丁侍衛們急匆匆地抬著水向西園跑去。衛雲兮一路上磕磕絆絆這才到了西園中。
周燕宜也到了,她看著沖天的火勢,嚇得臉色發白。衛雲兮拉來一個下人,厲聲問道:「李側妃呢?
「好像還在裡面。」那下人哭喪著臉。
衛雲兮心中沉到了底,不由回頭看向周燕宜。周燕宜一抬頭看著衛雲兮冷森森的面色,嚇得一激靈,連忙擺手:「不是我……不是我!」
衛雲兮冷靜下來,周燕宜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做出這個事來。李芊芊是建王府中唯一懷有子嗣的妃子,此時局勢那麼複雜,她怎麼可能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給慕容修添亂呢!
怎麼辦?李芊芊難道就這麼死了嗎?衛雲兮分開眾人,急忙在四周搜尋起來。忽的,她目光一閃,看到了一個哆嗦縮在一旁的人影。
是李芊芊身邊侍女秋荷!她眼中一亮,連忙分開眾人,奔到她跟前,一把拽起她來,冷聲問道:「你家娘娘呢?」
秋荷哆哆嗦嗦地開口:「在裡面……奴婢……」
衛雲兮看著她的眼淚在眼底打滾,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由氣上心頭,狠狠扇了一巴掌:「到底李側妃在哪裡?」
「今日娘娘說天氣熱得很,所以就到了……涼閣去睡了。」秋荷猛的被扇了一巴掌,頓時清醒了過來,說話也利索了幾分:「娘娘饒命,奴婢不是故意棄了娘娘,是火不知道怎麼著起來的,所以奴婢不得不跑了出來。」
涼閣?!衛雲兮看著火光熊熊的西園正房,眼中燃起一線希望:這麼說,李芊芊有可能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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