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凌厲如刀,彷彿要看入她的靈魂深處。
「殿下說笑了,妾身怎麼會認識一個叫做清雲的女子呢?」衛雲兮笑道。手心卻不知不覺捏了一把冷汗。她腦中亂哄哄的,不明白這一切怎麼會成了這樣。分明是自己想進書房來探聽消息的,怎麼就被慕容修懷疑了身份呢。懶
是哪裡不對了呢?難道從前的慕容修見過她?!衛雲兮想要回想,但是一想,腦中就隱隱作痛。
她除了那幾日宮變的血色記憶,什麼都想不起來。她早就丟失了曾經屬於清雲公主的一切過往了。
「你不認識她?」慕容修眼中的疑惑未褪,相同的年紀,相同的眼睛,只不過一個是前朝已死的公主,一個卻是出賣了前朝皇后卑鄙小人的女兒……
衛國公的女兒怎麼會和清雲公主像呢?自己果然是瘋了。慕容修不由自嘲一笑,終於放開了衛雲兮的手。
衛雲兮心中長長鬆了一口氣,背後已冷汗涔涔,這個驚天秘密不可以讓慕容修知道,不可以讓慕容家的人知道!
「殿下。」衛雲兮揉著手臂的紅腫,探問道:「清雲是什麼人?」
「別問了!」慕容修忽地煩躁起來,一把推開她。衛雲兮正坐在床榻邊,不提防被他推得跌在了地上。她不由痛呼一聲。
慕容修看著她的痛色,眼底掠過不忍,但是卻生生收回手,冷聲道:「你先退下去。改日|本王再找你。」他說完大步走出了書房。蟲
衛雲兮慢慢從地上起身,美眸幽冷地看著他離開的身影。不管慕容修從前是否見過自己,看來她有必要更加小心行事了。
……
第二日一早,建王府中的馬車就停在了皇宮前。周燕宜帶著衛雲兮與李芊芊,由宮人領著向著東宮而去。衛雲兮一看,果然在東宮殿前,跪坐了不少僧人正在閉目唸經。東宮殿前香火繚繞,吟誦梵文聲聲不絕於耳。往裡看去,周皇后背對著眾人,一身明黃的鳳服未除,正低頭隨著僧人吟誦經文。
周燕宜帶著衛雲兮與李芊芊跪坐在殿外準備好的蒲團。
李芊芊三月身孕,不能久跪,宮人就為她準備了一個軟凳,讓她坐著。
李芊芊對身旁跪著虔誠誦經的衛雲兮低聲道:「看樣子皇后娘娘這一場法事要做滿七七四十九天呢。」
衛雲兮眼中黯然,閉了眼,專心誦經。她不相信太子就這樣死了,在殷凌瀾未回京之前,她是不會相信這個傳言的,除非殷凌瀾親口告訴她!她之所以在這裡只願祈求慕容雲平安無事。畢竟,他是曾經令她心生溫暖的男人。
時辰到,貴婦誥命紛紛在僧人兩旁的蒲團上跪坐下來,不管真心還是假意,此時死者為大。正當眾人跪了小半個時辰的時候,忽地東宮宮門處跑來一位內侍。他匆忙上殿,在周皇后耳邊耳語幾句。眾人探頭,只見周皇后渾身晃了晃,內侍把她扶起,她踉踉蹌蹌地走出東宮宮門。
直到這時,眾人這才真正得見周皇后自從病重之後的真容。只看了一眼,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氣。曾經美艷的皇后周秀,如今只是一介深宮老婦人而已。滿頭的烏髮早就斑白,美艷的容貌好像一夜之間被抽乾了所有的精氣,一夜蒼老。
眾人中低低驚呼一聲,不自覺向後縮去。周皇后彷彿沒有察覺眾人眼中的驚訝,扶著內侍的手,匆匆向外走去。正在這時,宮中的鐘聲忽地響起,三聲悠長沉鬱的鐘聲傳來,眾人心中猛地一震。
三長一短,這是喪鐘!
衛雲兮猛地抬頭看向遠遠的東宮正門。只見東宮沉重的兩扇宮門緩緩推開,一駕雪白的馬車緩緩朝著東宮正殿走來。所有的人都被這毫無預兆的變故驚呆了。
馬車後拖著一具漆金楠木棺木,白幡,喪聯,漫天的白花花的紙錢紛紛揚揚飄灑。不過是秋日艷陽的天,彷彿一瞬間到了深冬。甚少露面的殷凌瀾身穿雪白狐裘,扶著棺木,神色清冷地緩緩走來。
太子的靈柩提前入京了!
這個認知狠狠撞入了所有人的心間。眾人之中機靈的人已經開始掩面嚎哭。可是還沒哭兩聲。只聽見周皇后急促尖叫一聲,掙脫內侍的手踉蹌撲向靈車。
「我的雲兒!——」淒厲的哭聲如晴天霹靂炸開,似乎天上的太陽都沉了沉。
周皇后撲到了棺木上,哭聲淒厲不似人聲,即使平日憎恨她的人聽了都覺得心酸不已。
殷凌瀾扶著棺木,看著哭得跪倒在地上周皇后,慢慢跪下:「臣等找到太子之時,太子已氣絕兩日。請皇后娘娘節哀順變。」
周皇后已說不出話來。她嚎哭了一會,忽地不知哪來的力氣,指著棺木尖叫道:「給本宮打開棺木,我要看看我的雲兒,我的雲兒!……打開!快給本宮打開!」
她狀似瘋魔,左右不敢近身。殷凌瀾淡淡吩咐道:「打開。」
身後的龍影司護衛這才上前,幾人合力打開棺木。周皇后只看了一眼,就直挺挺昏了過去。
直到這時皇后身邊的宮人才醒悟過來,連忙七手腳地把周皇后抬了下去。殷凌瀾看了一眼棺木中「栩栩如生」的慕容雲,垂下眼簾,掏出袖中潔白的帕子摀住口鼻,緩緩道:「合棺。祭奠太子。」
他說罷,冷然轉身離開了這一片混亂之地。
東宮跟前,頓時哭聲震天。
衛雲兮混在眾人中,眼看著殷凌瀾雪白的身影就要不見了。她連忙咬牙推開眾人,由偏門跑出。她跑得很急,終於在殷凌瀾踏出宮門的時候,追上了他。
「殷統領!」她氣喘吁吁地跑向他。還未到他的跟前,只聽得「刷刷」兩聲,不知哪裡衝出來的龍影司護衛拔出長劍橫在她的跟前。
衛雲兮連忙頓住腳步,急忙道:「妾身要求見殷統領!」
殷凌瀾頓住腳步,頭也不回,淡淡道:「衛小姐有什麼事嗎?」
衛雲兮見他沒有放自己過去的意思,只能語塞。
殷凌瀾冷冷道:「本司事忙,衛小姐請回。」他說罷,竟是冷冷出了宮門。左右跟著他的護衛緊隨其上,行動迅捷無比。
衛雲兮怔怔看著他離開,這才頹然地往回走。可是要回到了哪去呢?難道回到東宮看著那具沉沉的楠木棺木?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裡。
「衛小姐,隨奴婢來。」身後忽地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衛雲兮回頭,只見挽真站在身後。她臉色蒼白,帶著風霜之色,甚是疲倦。
「挽真姑娘?」衛雲兮心頭一鬆。
「衛小姐,公子吩咐讓奴婢接衛小姐,方才在宮門外人多眼雜,所以公子不可能見衛小姐。」挽真說道。
衛雲兮聞言不由慚愧,她剛才的確是情急之下忘了還在宮中。挽真說罷領著她向另一處偏僻宮門走去。衛雲兮跟著她走了小半個時辰,這才終於看見殷凌瀾那輛馬車靜靜停在門外。
她鬆了一口氣,走上前。馬車的車簾掀起,露出殷凌瀾蒼白俊魅的面容。他緩緩睜開眼,清冷通透的目光令人心底泛起寒氣,衛雲兮不由向後一縮,他卻已向她伸出手:「上來。」
衛雲兮看著他手指上森冷的玄鐵指套,這才緩緩放上他的掌心。
馬車動了起來,悄然駛離了宮門。殷凌瀾靠在錦墩上,垂著眼眸,不知是累了還是在想什麼。衛雲兮看著攏在雪色狐裘中的殷凌瀾一時竟不知怎麼開口問。她不問,他亦是不說。一時車廂中只聽見馬蹄得得的聲音。
「殷統領……」衛雲兮終於開口:「太子殿下他……」
殷凌瀾抬了眼,雲淡風輕地道:「他沒死。」
衛雲兮只覺得心頭的一塊巨石猛的放下。她長舒一口氣:「我就知道,他不會死的。」
「那他?……」衛雲兮咬了咬牙問道:「那他還好嗎?」
殷凌瀾忽地輕笑一聲:「衛小姐覺得他會好嗎?」
衛雲兮頓時語塞。殷凌瀾下一句話已逼迫而來:「他是慕容拔最心愛的皇子,是皇后周秀的唯一兒子。這世上應該沒有人比衛小姐更希望他死了。」
他的話冷酷刻薄,衛雲兮臉上頓時紅了又白,想要辯解卻找不到任何合適的語言。
他冰雪似的眼眸看了她一眼,終是不再往下挖苦,冷冷道:「我帶你去看看。」他說完,閉上眼,不再說話。
車廂中又恢復安靜。衛雲兮看著殷凌瀾冷清俊美的側面,心中思緒複雜翻湧。馬車走得很穩很快。只是車廂中的沉悶令人想要瘋狂。衛雲兮不知殷凌瀾要帶他去哪,只好縮在車廂一角,怔怔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暗香襲來,她靠著車廂竟也睡了過去。迷濛中她只覺得有人把她放在車廂中,一襲帶著淡淡藥香的狐裘蓋在了她的身上。
這一覺衛雲兮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醒來的時候天上的太陽已偏西。她猛的起身,卻發現人已在了不知名的庭院中。
「糟糕!」衛雲兮驚起。
「你醒了?」身邊傳來一聲清冷的聲音。衛雲兮轉頭,這才發現原來殷凌瀾就在身邊。他靠在軟榻上,夕陽在他側臉映出一道光暈,他的面容看起來如夢似幻,眸色隱隱有著懾人妖嬈。
他看著她慢慢道:「你不是想看慕容雲嗎?隨我來。」
他說罷起身,衛雲兮連忙跟上。殷凌瀾帶著她七繞拐,終於在一處狹小的柴房跟前停住腳步。
衛雲兮驚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殷凌瀾眸色未變,淡淡道:「看了你就回王府。以後他是生是死你不要過問了,也不可以告訴慕容修。慕容修要是知道的話,慕容雲只能死。」
衛雲兮心中一緊:「你留著他……還有用?」
殷凌瀾不置可否。衛雲兮知道也問不出來,連忙推開柴房的門。只見慕容雲正躺在了柴草堆上,頭髮散亂,身上衣衫殘破,腿上綁著木板,腿上血跡斑斑。
她驚呼一聲,撲了進去,抱起慕容雲,聲音顫抖:「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許久,慕容雲才恍恍惚惚地睜開眼,他動了動乾裂的嘴唇,半晌才吐出一句話:「雲兮……」
他說完,又昏死過去
衛雲兮心中劇痛,她放下他,奔出柴房,狠狠揪住殷凌瀾的領子:「太子殿下怎麼會成了這個樣子?」
殷凌瀾一點一點掰開她的手指,冷冷道:「你看到了你想要的看的。其餘的事你不需要多問。」
「你!」衛雲兮只覺得心中悲憤難當:「他是太子!他何罪之有!」
翩翩斯文的慕容雲,善良儒雅的慕容雲,竟成了這個樣子。
「他是太子,這就是他的罪!」殷凌瀾逼近她,笑得清冷冷酷:「你還說要報仇?你的婦人之仁還沒有讓你得到教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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