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行宮中,鸞殿上,周皇后對著碩大的一面銅鏡在細細梳理自己的長髮。南山行宮依山而建,是前朝唯一留下來的宮殿。不但因為這宮殿修築精美,更是因為這是集南楚能工巧匠花費十餘年心血和無數金銀珠寶,木材石料修築而成的宮殿群。懶
帝后兩人居住的宮殿更是在半山山崖之上,當山間雲霧起時,這兩座宮殿猶如在仙境之中,飄渺難尋。此時已是清冷的秋日,凌厲的山風由寬敞的殿門湧入,呼嘯吹過殿中,巨大的帷帳隨風而動,更顯得宮殿清冷空曠。而從宮殿中看去,面前松巒疊嶂,萬頃碧濤隨風起伏,甚是壯觀。
奢華精美的宮殿,瑰麗的景色卻無法打動這裡的主人。周皇后坐在妝台前只是一下下梳理自己的長髮,發間隱約有了灰敗的痕跡,兩鬢更是斑白,眼角也添了幾道連粉也遮掩不住的皺紋。短短一個多月,她已從風韻猶存,高高在上的皇后變成了深宮之中面目可憎的衰老婦人。
她怔怔看著這面銅鏡,眼前漸漸迷濛……
這銅鏡中慢慢出現了兩位相依相偎的人影,男的英氣勃發,明黃的身影猶如神人一般令人覺得看一眼都能刺盲自己的雙眼,一旁的女子鳳服逶迤,眉眼清麗無雙。他們擁在一起,細細說著話,恩愛的模樣不言而喻,他們時而笑著,時而含情脈脈對視,卻不知銅鏡一角照出有個宮裝女子的身影。她躲在簾後,又嫉又妒地看著這一幕。她無意間一轉頭,卻看見銅鏡中自己怨毒的眼睛,那麼醜……蟲
「啊——」周皇后猛的回過神,不由尖叫一聲,
「皇后娘娘,您怎麼了?」在殿外侯立的宮女們聽到叫聲連忙進來。
周皇后如瘋了一般,隨手拿起身邊什麼東西就狠狠砸向這面銅鏡:「滾!滾!你們已經都死了!為什麼還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拿起身旁的花瓶,狠狠砸向銅鏡。「嘩啦」一聲,花瓶碎成了千萬片,有的碎片割破她的掌心,但是她猶自不覺。一旁的宮人連忙上前拉住她。
「來人,把這銅鏡給砸了!燒了!」周皇后狀似瘋魔地尖叫道。
中宮跟過來的內侍們聞言連忙上前去抬,奈何銅鏡太重,一時竟抬不動。周皇后眼紅如血,還要再掙扎過去砸,有機靈的宮人連忙扯過一塊布把銅鏡遮了,周皇后這才虛脫一般軟倒在地。
一地的狼藉,碎片滿地,周皇后坐在地上,披頭散髮猶如厲鬼。沒有宮人敢上前扶她,生怕她片刻的安靜不過是等等更可怕的發作。她忽的笑了起來,喃喃自言自語:「不,我不相信是報應。不,我不相信,不相信……」
兩旁的宮人面面相覷,一股寒氣在心底泛起。皇后娘娘恐怕真的瘋了。自從知道太子出事以後,她神智時好時壞,原本以為搬到了這南山行宮會好一些,不會睹物思人,傷心過,沒想到皇后的病卻更加嚴重。
正在這時,有內侍匆匆弓著身從殿外石階走來,跪下喘息道:「皇后娘娘,有密信。」他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封被火漆封好的信。
周皇后看到那漆文形狀,猛的像是換了個人站起身來,一把抓過信來,一目十行地看完。有的宮人抬頭,認出了那火漆的紋路,心中一突:什麼時候龍影司竟與皇后娘娘互通消息了?龍影司不是只忠於皇上的嗎?他心頭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連忙更深地伏地。
許久,信紙落地。周皇后猶如被抽乾了最後一點靈魂的人偶,木然地站在空闊的殿堂上。山風吹過,那薄薄的信紙隨風飄出宮殿,打著旋兒落下了殿外的百丈懸崖。沒有人知道那信中到底寫了什麼。
四周的宮人戰戰兢兢地偷眼看著周皇后,硬著頭皮等著她歇息地裡的發作,可是等了許久都不見皇后有什麼動靜。周皇后攏了攏散亂的長髮,已經失色的唇邊溢出令人心寒的笑聲:「幫本宮梳妝,三刻之後,本宮要面聖,回京!」
宮人們面露驚訝,只能踮著腳尖上前為皇后整妝,有的連忙把地上的殘片紛紛收起。周皇后一把拉開銅鏡遮掩的布,看著已經風華不再的自己的面容,心頭一個瘋狂的念頭在翻湧不息:雲兒死了,她要這南楚的天地與她同悲!她要代替雲兒奪回他失去的一切!
……
錦州城中,一日日風沙漸漸大了,常常一覺醒來,庭院中就被覆了厚厚一層沙土。有時候時常風和日麗的正午,就遠遠看見太陽暗了暗,一抬頭,卻發現太陽被一團灰濛濛的沙霧給籠罩其中。
殷凌瀾冷淡地看著頭頂灰濛濛的天空,長吁一口氣,對身邊的護衛道:「吩咐下去,明日便可以回京了。」
護衛沉默地肅然低頭,然後飛快地消失在他跟前。他攏了攏狐裘,一伸手卻微皺了眉,手邊沒了金盞和酒壺,挽真通常會貼心地為他準備妥當的。
「挽真?」他淡淡喚了一聲。
許久,挽真這才慢吞吞地上前:「公子有什麼吩咐?」
「這幾日你在忙什麼?」殷凌瀾背對著她,並沒有察覺她的異樣。
挽真臉上掠過驚慌,但是很快她便乾笑一聲:「公子你健忘了。您吩咐奴婢去照顧……」
殷凌瀾眼中頓時瞭然,淡淡地問:「他怎麼樣了?」
「好,挺好的。」挽真眼底的驚慌越來越濃:「公子放心。奴婢會照顧好他的。」
她還想再說,肩頭微微一沉,一隻手已按住了她的肩頭,阻止了她因緊張而想要繼續絮叨的話。
「公子,密信已昨夜發出去了。」華泉看了驚慌的挽真一眼,上前稟報:「相信此時皇后娘娘已經接到了太子身死的『消息』。」
讓周皇后接受太子慕容雲身亡的消息並不容易。從失蹤,再到奉上殘破血衣,再到最後找到一具「疑似」太子的屍體,這一步一步慢慢來,就可以完全瓦解周皇后的鬥志,更可以悄然分化朝臣們,也可以讓慕容修有了喘息佈置的餘地。
殷凌瀾微微點了點頭:「京城中現在如何了?」
「皇上與皇后在南山行宮休養,建王攝政,一切都在計劃之中。」華泉沉穩地回答。
殷凌瀾面上神色未動,許久才淡淡道:「你為何還不回京?難道本司交給你的任務,你覺得不屑做?」
「不。京城中保護衛小姐的影衛已安排妥當。只是華泉覺得公子此處更需要人手。」華泉不慌不忙地解釋。
殷凌瀾微微皺起了好看的眉,但是終是不再責問。的確有華泉在錦州城幫忙他更輕鬆一點,但是雲兮……
他微微一歎:「明日回京。」
挽真與華泉應了一聲,連忙退下。
……
挽真走出殷凌瀾的暖閣,這才虛脫一般靠著柱子,面色蒼白,喃喃道:「我死定了,我一定死定了。」
華泉看了看四周,恨鐵不成鋼地道:「方纔你不知道你就差點露了馬腳了。要不是昨晚我看到你鬼鬼祟祟地回來,我還不知道你居然把太子給弄丟了!」
挽真看著華泉一板一眼的臉色,終於嚎哭出聲撲在他的身上:「好華泉,你幫幫我,不然我真的死定了,我搞砸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公子一定會殺了我的,嗚嗚……他真的真的會殺了我的……」
她還要哭,嘴上一緊,已被華泉臉色鐵青地一把摀住嘴:「你想死得更快嗎?還不趕緊去找太子!」
挽真睜著淚眼,連連點頭。華泉頭痛地把她拉到僻靜處,壓低聲音:「你好好想想,太子會去了哪裡?」
挽真抽噎道:「太子一定會回京啊。可是我醒來後往京城方向追了幾十里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蹤跡。他會不會遇到了逃竄的土匪馬賊什麼的,真的死了?」
自從慕容雲敲暈她之後,挽真不敢告訴殷凌瀾只能親自去找。可是一向被她當成無害小兔一樣的慕容雲居然找不到人影。她強忍惶恐,終於熬到了第三天,剛才在殷凌瀾跟前,要不是華泉及時出現,她就真的露陷了。
****************************
****************************
更新完畢了。
繼續求月票,鮮花神馬就不要送了,如果喜歡本文的話,這個月可以送鑽石神筆,但是冰還是建議各位留著幣看書。麼麼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