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修回到王府偏院的時候，卻不見衛雲兮，等了半晌才看到衛雲兮與李芊芊相扶著走來，兩人步履蹣跚，面容憔悴。
慕容修微微一皺眉，上前問道：「你們去了哪裡？」
李芊芊眼中一紅，想要說話，衛雲兮拽了她一把，上前淡淡拜下道：「沒事。殿下是在這裡用膳嗎？」懶
慕容修點頭，他一指身後一人，笑道：「今日還有貴客。」
他讓開，衛雲兮抬起明眸，就看見殷凌瀾站在紫籐花架下，看著她神色清淡。衛雲兮對上他深如海的眼眸，忽的臉上一熱，不自然低了頭：「原來還有貴客。」
慕容修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握了她的手，走上前：「殷統領是稀客，你弄點菜餚，今夜本王要與殷統領多飲幾杯。」
衛雲兮低了頭上前見禮：「見過殷統領。」
殷凌瀾淡淡回禮：「麻煩衛小姐了。」
慕容修聽得他的稱呼，劍眉微微一皺，但還是很快掩下眼中的不悅，拍了他的肩：「時辰還早，殷統領先進去喝點茶。」
殷凌瀾清冷點了點頭，隨著慕容修走了進去。衛雲兮目光複雜地看著他離去的身影，這才退下。
一桌家常菜，清清淡淡，乾淨清爽。衛雲兮與李芊芊親自下廚，小香打下手，還有一些侍女嬤嬤幫忙，很快就弄出一桌酒菜。酒水是上好的花彫，香氣撲鼻。慕容修在府中沒有養歌舞伎，只在亭中水榭與殷凌瀾推杯換盞。衛雲兮站在遠處看著那掩映在花木枝葉間隙的清冷身影，不知心中該是怎麼樣的滋味。蟲
夜很快深了，那水榭的筵席已抬上了好幾罈美酒，菜餚也熱了又熱。衛雲兮終於忍不住上前去看。一桌的杯碟狼藉，慕容修臉色酡紅，靠在桌上雙目緊閉，已然是醉了。
殷凌瀾斜斜依在亭中的美人靠上，對著黑夜中的遠方，怔怔出神。他聽到聲響，慢慢回過頭來，見是衛雲兮，手中的金盞隨手擲了，搖晃起身：「建王醉了，本司也要回去了。」
衛雲兮只站在亭子前，看著他步履不穩，風吹過，吹起他鬢邊的散發，給人幾分飄渺的錯覺。她慢慢走上台階，走到他的跟前。殷凌瀾的眼神很清亮，半分酒意也無。兩人就這樣默默對視，四周很安靜，靜得只能聽見草蟲窸窸窣窣爬過草間的聲響，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
殷凌瀾看著她，忽地一笑，手指輕撫過她的臉頰：「你想要對我說什麼？」
他的手指一如既往冰涼，衛雲兮低下眼，冷冷地問：「你當真要助慕容修？」
慕容修與他來說並不是最好的選擇，比起軟弱的慕容雲，慕容修更像是一頭把握不住的狼，他高興起來慷慨大方，不高興的時候冷酷絕情。而且他心有韜略，才能在眾皇子中數第一，更是頗有主見。現在他只不過處於被周皇后打壓下，不得不借助各方勢力，可誰能知道他以後大權在握會不會大肆清除曾經的盟友？以殷凌瀾這時的地位何必甘冒風險
殷凌瀾收回手，看著茫然的夜色，輕呼一口氣：「當然是真的。」
「能問為什麼嗎？」衛雲兮秀眉緊皺：「雖然我也希望你能助慕容修，但是這幾日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亭下宮燈明明滅滅，她就站在面前，神情認真而迷茫。心中潛藏幾年的話就要隨著這微醉的酒意湧起，他看著眼前的衛雲兮，終是從她身邊走過：「你不需要知道，這是我與他的盟約。而且衛小姐，你只要知道我不是你的敵人便是。」
他從身邊走過，風中有他淡然的香酒香與藥香，衛雲兮還想要說什麼，他已慢慢走入夜色中。
衛雲兮輕歎一聲，上前想要扶起慕容修，可是醉中的他沉得無法拖起。
「衛小姐，我來。」身後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衛雲兮回頭，卻見是那不離殷凌瀾左右的華泉。
他上前雖還是瘦弱的少年，但是已十分輕而易舉地扶起慕容修。
衛雲兮心頭一暖：「謝謝。」
華泉扶著慕容修，頭也不回地道：「衛小姐該謝的是我家公子。」
衛雲兮怔了怔，她與殷凌瀾不過見面幾次，他卻一次次對她這般好，連這等細枝末節都替她著想到了。她回過神來，追上華泉問道：「為什麼你家公子……」
華泉看了她一眼，一板一眼地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家公子說，衛小姐是他曾經的一位故人。」
他說罷抿緊唇，似這些話已超出了他平日說話的極限，衛雲兮再問，他已不再吭聲。華泉把慕容修扶到了偏院中，這才告退。臨去之時，他忽地又道：「在一個月前在花園中害衛小姐跌倒的人，已殺。」
他冷靜得令人心寒的眼中波瀾不驚，衛雲兮看了他半天，這才施了一禮：「請代我好好謝謝你家公子。」
華泉一抱拳，飛快離開，一會兒就再也看不到人影。
衛雲兮看著他身影消失，這才虛軟一般靠在門邊。華泉臨去的話迴盪在她耳邊，那麼清晰：已殺，已殺……那一次小產，她努力刻意遺忘的慘痛。本以為就這樣了了終結，卻不知殷凌瀾已在暗處替她找到了幫兇。
孩子……她可憐的還來不及出世的孩子……眼中有點點淚意上湧，她半掩了面，卻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床上慕容修翻了個身，低低喚道：「雲兮……」衛雲兮擦乾眼淚，他似醒來，俊顏上酡紅，握了她的手拉她入懷中：「你去了哪裡？為何本王都找不到你？」
他手上的力道傳來，衛雲兮被拉得撲在他的懷中。濃重的酒氣撲入鼻間，他已重重摟住了她，吻上她的唇。衛雲兮想要掙扎，他的吻已經不容她逃避。他低喃：「你去了哪裡，雲兮……」
他的聲音漸低，終於一動不動。衛雲兮從他的懷中吃力起身，他的容顏就在眼前，冷而俊美的面容，她目光複雜地看著他，他是她第一個男人，也是毀了她美好幻想的第一個人，卻也是她如今不得不依靠的人。
她伏在他的胸口，聽著他身上強有力的心跳聲，低聲道：「我不走，哪都不走。讓我們一起走到最後的結局，我要親眼看著這個南楚被你所有，看著慕容家的人從此自相殘殺……」
……
第二天慕容修起身的時，天已大亮，一摸身邊，衛雲兮已不在了。他起了身，看著小香一人伺候在一旁，問道：「你家娘娘呢？」
小香委屈地一撇嘴：「娘娘和李姑娘一起去花園裡給王妃的花澆水呢。」
慕容修一怔，問道：「為什麼？」
小香這才把昨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慕容修越聽越生氣，他狠狠一拍桌子：「反了！你去把她和李姑娘叫回來，就說本王說了，那些花草都給本王丟出府外!」
小香眼中一亮，歡喜下去傳了命令。一個上午，周燕宜養的那些奇花異草就被丟出府門，衛雲兮與李芊芊看著空蕩蕩的花園，不由相視一笑。
周燕宜聞訊，在房中氣得跳腳。
衛雲兮回到了偏院，慕容修已用過早膳，見她回來，皺眉冷聲道：「她無理取鬧，你也偏偏逆來順受，這樣下去本王如何能對你有半分期待？」
衛雲兮低了頭：「是。殿下教訓得是。」
李芊芊連忙上前跪下：「殿下請息怒，娘娘是為了我才出頭的，這事完全是王妃故意為之的。請殿下聖明。」
慕容修看著衛雲兮煞白的臉色，哼了一聲，忽地他又問：「昨天聽說你跪了半個時辰，腿還疼嗎？」
衛雲兮搖了搖頭：「不疼。」
慕容修眼中皆是不信，拉起她，果然見她眉心微皺，他一把拉她入了房內，撩開她的褲腿，果然見膝上青青紅紅一片淤痕。
「還說不疼？！」慕容修挑起劍眉，眼中皆是不滿。
衛雲兮微微一笑：「真的不疼了。擦點藥酒就好了。」
慕容修看了她一眼，吩咐小香拿來藥酒，為她擦上。藥力滲入傷處，衛雲兮只覺得膝蓋上冰冰涼涼之後又有灼熱感升起，傷口的疼痛也少了許多。
「多謝殿下。」她看著他，盈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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