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雲兮冷冷靠近他的臉,咬牙又重複一次:「聽到了沒有?!我不許你傷害我的奶娘!」兩人那麼接近,近得她可以聞見他身上淡淡的藥香。
殷凌瀾慢慢掰開她的手,忽地一笑:「這幾年來還沒有人敢這樣對我說話。」懶
他推開她,冷冷轉身走進去:「你心裡也清楚,圓慧禪師還有你的奶娘總有一日將是你的拖累。你不忍心,我來替你做!」
衛雲兮只覺得渾身的血都被抽光,她跌坐在地上,定定看著走進後院中的殷凌瀾。
原來,圓慧禪師真的是他殺的!
奶娘呢?是不是也死了?!
她猛的驚跳起來,瘋了一般衝了進去。在雜亂的後院中,奶娘一身整潔,面上掛著久違的笑意,正與殷凌瀾說著什麼。
這一副畫面怎麼看怎麼怪異。衛雲兮撲上前去,顫抖地抱著奶娘:「奶娘,你沒死。沒死……」
奶娘看了殷凌瀾一眼,再看看伏在自己懷顫抖的衛雲兮,一向嚴厲的眼眸中流露疼惜:「傻孩子,奶娘總有一天也會死的,早死晚死都一樣。」
她從懷中拿出一本破舊的冊子,塞到了衛雲兮的手中,盯著她流淚的美眸:「仇是要報的,不報對不起先皇先後。奴婢深受皇后娘娘大恩,終於看著公主長大成人,今後的路,公主要一個人走了……」
衛雲兮已泣不成聲,她拚命搖頭:「不,奶娘,不要離開雲兮,千萬不要離開雲兮,父皇母后已經走了,這個世上就只有雲兮一個人了……」蟲
她什麼都沒有了,連活在這個世上連名字都不是自己的。如果連唯一的奶娘都要離開她,還有什麼溫暖可以期許?還有什麼可以依靠?
她看著奶娘的笑容,忽地覺得害怕起來。她撲向一旁的殷凌瀾,惶急地說道:「殷統領,你是好人,你把奶娘送走,離開京城,只要藏得好好的就沒有事。」
殷凌瀾看著她,一動不動:「這個世上,只有死人才是最可靠的。」
「不!——」衛雲兮尖叫一聲,推開他,死死抱住奶娘。她恨恨看著他,像是看著從地獄而來的惡魔。
「你到底是誰?你若是慕容拔派來的,你今日就殺了我!我才是那前朝的餘孽,我才是慕容拔要找的人!」衛雲兮邊哭邊說道:「為什麼還不放過我們。為什麼……」
她哭得軟在了奶娘的懷中。
奶娘含笑輕撫她如墨的長髮,緩緩說道:「公主,你長得真美,像先皇后一樣美。看著你,奴婢彷彿就能看見先皇后……」她的唇角漸漸滲出血跡,聲息漸弱:「報仇,公主,一定要報仇……這南楚不是他們慕容家的,是你的……」
她終於倒在衛雲兮的懷中。衛雲兮的腦中剎那間空茫茫一片,眼中的淚無聲蜿蜒,她顫抖地抱著奶娘,直到奶娘溫熱的身體漸漸冰冷。天光那麼刺眼,刺得她眼前一片血紅。
她抬頭看著那站在一旁的殷凌瀾,恨得渾身顫抖。殷凌瀾慢慢上前,把她從地上拉起來。他的手那麼有力,箍得她的胳膊一陣劇痛。
衛雲兮雙眼淚水不停滾落,咬著牙問:「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漆黑的深眸彷彿一片深海,深不見底:「衛小姐應該知道,我不是你的敵人。」
衛雲兮無言地看著他。許久許久,她忽地笑了。她靠在他的身上,美眸中似有什麼盛開,迷離神醉令人移不開眼。她湊近他淡色的唇,低聲問:「殷統領什麼都知道了?知道了我是前朝的公主,知道了圓慧禪師還有我的奶娘的存在,殷統領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她的美眸探尋著他的眼底,想要看到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什麼樣的人最可怕,就是當他對你無所不知的時候,你卻發現自己對他一無所知,甚至他為什麼會這麼做,都猜不一星半點。
殷凌瀾一動不動,看著她的眼睛,忽地淡淡道:「我說過,我可以助你。」
「那代價呢?」衛雲兮眼底妖嬈,面上卻冷冷地笑:「殷統領想要什麼樣的好處?違背了慕容拔,相助一個落魄的前朝公主,冒著這麼大的風險,你又有什麼好處?」
殷凌瀾低了眉,眼中倏然冰冷,他忽地鉗制住她精緻的下頜,深深地吻上:「你的意思是本司看上了你?你是這樣想的?」
他的吻帶著凌冽的氣息撲面而來,衛雲兮一顫想要掙開,他已不容她逃開。冰涼的唇吻住她的唇,他的舌帶著酒香藥香混雜的氣息,撩動著她的心底。衛雲兮唔地一聲想避開,他卻已緊緊摟著她狠狠攫取她口中的甘甜。
他吻得很深,靈舌逼著她的舌與他糾纏。陌生的侵襲令衛雲兮心底泛起羞怒,可是他的唇帶著她不明白的強烈感覺狠狠撞擊她的心底,令她心中一陣悸動。
男人和男人是不一樣的,慕容修的吻充滿了霸道與掠奪,可是他的吻卻令她心中莫名覺得悲苦。彷彿他吻的不是她這個人,而是用盡所有心力去追悼一段無法追回的過往。不知不覺,衛雲兮放軟了身軀,恨意化成眼淚滾滾落下。他吻去她的眼淚,纏綿而不願放開。細密的吻落在她流淚的眼,落在她的眉間,落在她的臉頰上……
他輕歎一聲:「雲兮……」
衛雲兮睜開迷離的眼,他俊魅的面孔帶著蒼白,奇異地令她從心裡升起一陣熟悉感。她任由他輕吻過她的臉頰,兩人氣息相接,慢慢地平息了方才洶湧的怒氣。
衛雲兮推開他,看著奶娘安詳的面容,怔怔道:「不管怎麼樣,你幫我把奶娘好好安葬。」
她轉身要走,身後忽地傳來一個力道。她又被他箍在懷中。他的眼眸漆黑而深邃,看不出喜怒。
「你不繼續問為什麼嗎?」他看著她的眼睛,手指輕撫過她的臉頰,淡淡地問。
衛雲兮依在他的胸前,他是殷凌瀾,是全南楚最令人害怕恐懼的男人,可是偏偏唯獨對她另眼相看。
衛雲兮明澈的眼掠過殷凌瀾略嫌蒼白的面上,忽地自嘲一笑:「我問了,你會說嗎?」
「總有一日,你會告訴我你替我做這一切的真正目的。」她輕撫他身上的溫暖的狐裘:「殷統領,我總有值得讓你如此相助的原因,事成之後,你拿走你想要的東西,而我,只要報仇。」
「包括你嗎?」殷凌瀾忽地追問一句。
「是,包括我。」衛雲兮輕吻他的臉頰,笑得清冷妖嬈。
說完身離開了這個雜亂的後院。
殷凌瀾扶著心口,看著那已氣絕多時的奶娘,忽地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咳,守在門外的挽真聽到聲響跑了進來。
「公子,你怎麼了?」她急急地問道。
殷凌瀾卻只是笑,半晌,他揮了衣袖,冷冷道:「厚葬。」說罷,他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
衛雲兮回到了王府,眼中紅腫,面上神色卻是冷得令人不寒而慄。小香只道她心情不好,凡事便輕手輕腳,不敢打擾她。
李芊芊住在後院中已三四天了,她客不似客,主人又不是主人,身份尷尬之極,每日也就隨著小香打掃偏院。她見衛雲兮神情悲傷,做了一碗蓮子羹端了上來,安慰道:「娘娘別傷心了,生死有命,更何況圓慧大師圓寂是功德圓滿,這是好事。」
衛雲兮看著她清麗的臉龐,忽然問道:「李姑娘想要留在王府中嗎?」
李芊芊一怔,連忙點頭:「想啊。娘娘,我是你救來的,一定會好好做事,報答娘娘的恩德的。」
衛雲兮扶起她來,微微一笑:「那好,我助你留在府中。你可記住你的誓言?」
李芊芊怔怔點了點頭。衛雲兮俯下身,在李芊芊耳邊輕聲道:「那我要你做的是……」她在李芊芊耳邊如此這般說了幾句。
李芊芊越聽眼睜得愈大,她面上紅暈遍佈,急忙擺手:「娘娘,萬萬不可!」
衛雲兮冷笑一聲:「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也不會逼迫你。你若是不肯,就安分做個奴婢,若是肯的話,以後王府也有你的一席之地。」
李芊芊咬著牙,面上已有了意動。她想了半晌,終於深深伏地拜下:「一切由娘娘做主!」
衛雲兮嫣然一笑,剎那間的風華攝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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