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軍撤離北平的第838章到鐵獅子胡同的「進德社」(即冀察政務委員會會址),今井武夫武官和松井太久郎特務機關長召集他們,商議成立治安維持會。
30日下午2時,北平市地方維持委員會成立,委員長由前清元老、北洋政府的政客江朝京代任,委員有親日實業家冷家驥和鄒肅蓀、呂均、周履安、潘毓桂、齊燮元等,由日本憲兵隊隊長赤籐,冀察軍事顧問笠井等充當顧問。之後,又有大批的大小漢奸進來充實偽政權。如:北洋政府的眾議院議長工揖唐,曾任過天津市長的王克敏,等等。
30日,張自忠接到宋哲元從保定打來的電話,傳達蔣介石的命令。只要繼續談判,遲滯日軍,所有條件均可接受,一切責任由中央政府負擔。張自忠奉命派潘毓桂、陳覺生等人與日方交涉談判。此時,潘毓桂和陳覺生正在爭論,兩個人之中,誰更算日本人。因為陳母是日本女人,而潘妻也是大和民族,不過潘的干女李香蘭也是日籍,現在正在歌界、影界發紅髮紫,他給日本帝國培養了人材。這也是潘的優越條件。潘、陳見到張,冷冷地斥責張不識時務,反而要求張自忠通電反蔣**,宣佈獨立。
前面介紹過,參加廣安門大戰的部隊是趙登禹的一三二師獨立二十七旅六七九團,此團於7月20日才調入北平城內。同時調來的還有該旅六八一團,調入城內以後即換成保安隊服裝。
六七九團守衛東便門、廣渠門、左安門、永定門、右安門、廣安門等處(即外城),團部設在天壇內。六八一團守衛安定門、東直門、齊化門(即朝陽門)至東交民巷(即東城),團部設在祿米倉。7月28日宋軍長等人撤離北平,帶走二二一、二二二兩個團。六七九、六八一團仍留城內,情勢驟然變得險惡。當日城鼠社狐都出來活動,周思靖帶來日本顧問中島,來見二十七旅旅長石振綱,中島即在廣安門之戰被二七九團所俘者也,掉在糞坑裡的櫻中顧問沒有前來,也許因摔到城下又淹入糞坑,已經一命嗚呼。中島表現出不記前仇,不打不成交的姿態,一個勁地想和六七九團交朋友。
29日,中島約六七九團官兵在旃壇寺見面,向官兵們講話,說:「大日本和你們支那是同文同種,應該共存共榮,這次盧溝橋發生了不幸的事件,是你們支那不認識大日本在東亞的主人地位,誤解了大日本和你們支那提攜合作的意思,真是遺憾之至。()現在你們二十七旅負了北平治安的責任,我看你們六七九團團長劉汝珍,在廣安門城樓上,與中島顧問是見過面的,這時候中島顧問又提出和他交朋友。台下的官兵怒吼起來:
「他是我們中華民國的英雄,我們要打你們!」
「你們吃了虧,還想報仇嗎?要干咱們馬上就干!」
中島解釋說:「我欽佩你們的英雄行為,問出你們官長的姓名,想和他做個朋友。你們誤解了我的意思。」
周思靖瞭解官兵的心態,因為他是中國人,他知道這些官兵們,懷裡揣著****或手榴彈,這些官兵一怒,****或手榴彈就會走火。他低聲對中島用日本話說:「這幫子兵痞是不好對付的,我們在廣安門就吃了他們的虧。走為上。」二人在台上形容狼狽,匆匆而去。
當時,守軍的最高官長應該是張自忠,可是北平城內謠諑四起,說張自忠已經當了漢奸,他們也不再信任張了。等了兩日,既無上級命令,日本人和維持會不斷派來說客。降則為民族罪人,戰則無畏犧牲。環境惡劣,形勢危迫,三千人的命運懸於千鈞一髮之際,機會稍縱即逝。
8月1日下午4時,石振鋼旅長、張傅燾參謀長,六七九團劉汝珍團長,六八一團趙書文團長開軍事緊急會議。首先劉團長發言:「日寇欺我太甚,北平環境太劣,改成日本人的保安隊,便是民族的罪人,我們寧死不屈。」
張參謀長附議贊成,反對改編。趙團長也表示同意。
劉團長繼續說:「我們馬上突圍,在突圍以前,先把北平城內的日寇殺個一乾二淨,殺盡以後,再拼著我們的頭顱和熱血,突圍出去。」
突圍的方案,馬上全體通過。不過對殺盡城內日寇再突圍,看法不一。不但要毀壞千年以來的北平文化名城,恐怕再難脫身,於是前議作罷。最後議決突圍方向:
南:大江門——南苑——固安——保定。
西:西直門——三家店——長辛店——保定。
北:安定門——小關——馬房——清河鎮——羊房——
南口。
看來只有出安定門去南口,投奔劉汝明一四三師。會議決定:1.當晚10點開始突圍;2.分多路,走小徑;3.官兵不准放槍,士兵一律上刺刀,準備白刃戰。
晚10點鐘,北平城內漆黑一片,所有的店舖都上了門板,偶爾從哪家閃出一點點微光六七九團六八一團官兵,已經在各部官長的帶領下離開營房,嶄新的捷克式步槍上,已經上好了雪亮的刺刀,在慘白的月光下閃爍著瘆人的寒光,他們銜枚疾走,土路上響著噗噗噗的腳步聲。驚醒的人知道又發生了事情,他們披衣扒門隙而望,見是中**隊持槍行動,他們開門送別,隊伍很快過去了。他們帶著遺憾悵惘關門睡覺——這一夜很難睡著。
部隊有如黑夜的海潮,巨浪般地湧向安定門,他們順利地出了城,到了小關鎮,然後又分路前進,到城西北70餘里的羊房村集結。從小關鎮再向北走,即是阮玄武旅駐守的北苑,阮旅目前尚有6000餘兵,本想行至此與阮部聯繫,但阮部在日兵的重兵包圍之下,而且對阮部情況不詳。雖然在出城之前,已將日軍的電話線割斷,日軍可能因無法聯繫,這裡駐守的日軍尚不知道消息,但是一旦不慎,部隊可能被阻於此,城內日軍追出,部隊將受夾擊之苦。因無法與阮部聯繫,部隊須急速行軍,在天亮之前脫離險區。石振綱旅長與劉團長商議,決定部隊向西行,經馬房越平綏鐵路,盡量躲過清河鎮的日軍駐地,再奔羊房。
部隊剛剛向西行不遠,到了馬房附近,馬房南有一條小河擋住去路,小橋之上有一獨木小橋,部隊力爭從小橋通過。不想小橋有日軍守軍,火力很強,戰鬥打響,馬上槍聲一片,震破夜空。先頭部隊急了眼,槍彈齊發,很快擊斃敵人十餘名,後續部隊陸續趕到,日兵向馬房村中逃去,又在村中架起機槍,但沒敢還擊。部隊一擁而過小河。槍聲驚動了北苑和清河鎮的日軍。
旅長石振綱看到此情,知道前面必遭日軍阻擊,天一放亮,日軍飛機也必來轟炸,也許就在今天將全旅覆沒。再看日軍鋒芒,勢不可擋,戰至何日?戎馬倥傯半生,最後落得血灑荒野,尚不如升斗小民,還可妻子兒女團聚。為國為民終是虛話。國者,上面**而互相傾亂,作為軍長的宋上將,這次丟了北平、天津,國人要拿他問罪,委員長說不定拿他作替死鬼,軍長一倒,作為他的親信部下也成了孤魂野鬼,不如早退步抽身,不去做漢奸,也可做個富家翁……想到這裡,他心灰意冷。他支開部下,脫下戎裝,趁著天尚未明,返身向北平方向走去。
石旅長離隊以後,馬上由劉汝珍團長繼任旅長,指揮軍隊火速西進。劉團長屈指算了一下,由天壇到清河不過40餘里,若是平日,兩個小時即可趕到,可是現在已經凌晨4點多了,那夏日的日頭出到了清河機廠附近果然先頭部隊與日軍又發生了戰鬥,先頭部隊的指揮官排長魏萬清首先陣亡。劉汝珍代旅長命令:「不顧一切犧牲,衝過去。」還好,日軍的兵力不大,除了犧牲幾名官兵以外,衝過了敵人的陣地。殺聲剛落,前面又響起了槍炮聲,聲音稠密,前面是日軍獨立十一旅團瀨良支隊的主陣地。如若久衝不過,身後北苑的日軍就會追了上來,這支突圍部隊就突圍不出去了。如若這時,被包圍的阮玄武突然起事,此是最好的機會,一是支援了突圍部隊,二是自己也可能脫身。可惜,北苑的阮旅毫無動靜。
劉汝珍代旅長只有咬緊牙關,命令衝鋒,衝過去,別無它法。
部隊按照代旅長的命令,槍炮一齊開火,步兵端著刺刀如羊群一樣地衝了上去。日軍的火力非常猛烈,衝在前面的官兵很快倒下了一片。這是突圍隊伍的生存之路!以死去換生!日軍的槍炮射擊沒有間斷,突圍部隊衝鋒也沒有停止,前面的剛倒下,後面的已經衝了上來,就在日軍的機炮步槍不斷噴射火舌之下,突圍部隊踏著同伴的屍體上來了。太陽從東方放出了一天中最早的光芒,射到突圍部隊的臉上。在日軍的宣傳教育中,中**隊都是膽小鬼、都是草包,聽見槍響就逃跑。瀨良支隊是入關以來第一次和二十九軍官兵認真交鋒,今天是怎麼了?這些中國士兵不是和宣傳教育中的形象一樣,他們端著刺刀紅了眼睛,刺刀尖對著你,瘆人,發悚!日本兵氣墮了,他們不由自主退出了陣地。劉部佔領了敵人陣地,陣地前倒下了百餘名戰友。
部隊不能停,要火速前進。前面戰鬥又打響了。這回更加麻煩。日軍的主陣地之戰,因天尚未明,再加上倉皇應戰,效力發揮不佳。現在天已大亮,日軍已有準備,除步兵以逸待勞阻止之外,又出動了10餘輛坦克和20餘架飛機。這回,日軍好像摸著了突圍部隊的意圖——急於突圍出去。因突圍部隊原本沿著鐵路路基向西北方向走的,突然與日軍遭遇,突圍部隊必然是被壓迫到路基一旁。兩軍在鐵路兩旁對起陣來,日軍陣地是依據這段弧線型的鐵路,利用土崗和工事建立起弧線形的包圍圈,並將鐵路前方阻斷。突圍部隊現在被壓迫在一個新月形的包圍圈裡,除可以鐵路不足半米高的路基為依托外,形勢非常險惡。
日軍並不急於進攻,只要突圍部隊一露頭,日軍的機槍就咯咯咯掃射過來。坦克車也不緊不慢地向前移動,坦克炮轟轟地向路「他們在等什麼?飛機?鐵路鋼甲車?」劉汝珍想著,他的身上不由得滲出了汗。他用袖子抹了一下額上的汗珠。這裡呆上一秒鐘,就等於向死亡、向全軍覆滅接近一步。果然,敵人的飛機來了,它們在突圍部隊的頭上繞了一圈,返過身來就在他們陣地上掃射轟炸。頓時陣地爆炸聲起,血肉與泥土橫飛,硝煙與灰土罩住了陣地。
劉汝珍急中生智,在這裡等死,不如衝出去與敵兵和坦克攪和到一起!劉代旅長立即下命令:「衝出去,向敵人陣地衝去!」兩千多名官兵,馬上一躍而起,不顧生死向日軍陣地衝去。眼前300餘米的距離一衝即到。那些陣地上的日軍正在看熱鬧,在仰著頭為大日本的空軍歡呼,沒有想到剎那之間,中**人衝到了他們的眼前。中國士兵衝到眼前,只好拼刺刀,可是日本教程中規範是:先退出槍膛中的子彈,再上刺刀,然後再端起槍,這程序自然很有道理,可以使士兵對開槍或是拼刺不再猶豫不決。現在中國士兵迅雷不及掩耳地衝到面前,他們反倒猶豫不決起來,是開槍?是上刺刀?這些中國士兵倒不猶豫,槍膛裡有子彈,敵在遠處就開槍,敵靠近處就拼刺。這下子,日本兵亂了,兩軍在陣地上亂打起來。那十幾輛坦克就更加被動,它們在地上轉起磨磨,不知該向哪裡開槍開炮,只見手榴彈在它們的肚皮底下彭彭彭地爆炸。走為上,它們的上策是趕快逃走。
一場混戰,突圍的軍隊佔了人數上的優勢,日本人的陣線垮了,該死的已經死了,該逃的也逃了。劉代旅長站在陣地上大概一看,他的部下倒下了有500人左右,日軍死的也不下這個數,還擊毀了兩輛日軍坦克一輛卡車一輛汽車,還有卡車3輛、坐車5輛,完好的停在陣地附近。只好將其炸毀,帶上可帶的戰利品——輕機關鎗2挺、步槍20餘支、擲彈筒、騾馬等。
時不宜停,突圍部隊繼續迅速西撤,以期盡快脫離敵人。西去羊房尚有30里路,沿途均是平地農田,日本飛機不會放過這極好的機會,一路追著突圍部隊掃射轟炸,突圍部隊傷亡很慘。待到達羊房,脫離了敵人,劉代旅長清點部下,沿途陣亡將士約1200餘人,騾馬200餘匹,其他槍支彈藥一時難以統計。餘部還剩1700餘名。留在綏靖公署的人員及逃逸出來的三十九旅官兵也跟了上來,隊伍發展到4000餘人。
部隊小憩,準備轉進南口。南口鎮距羊房尚有30里鵝卵石沙灘地和一段沙土荒原,南口背靠巍峨的軍都山峰,雖然清楚可見,歸隊的心情急如星火,但隊伍出發也必須在太陽落山以後,不能沙灘上的夏夜是清涼的。天上一彎新月,沒有雲,斗在轉,星在移。這一夜是輕鬆的。黎明前突圍部隊到了南口。他們幾乎變成了俘虜,因為中央軍十三軍湯恩伯部已經開到了南口,這些突圍部隊還穿著保安隊的服裝。經過交涉,湯恩伯部與在張家口的劉汝明聯繫,劉告訴該部是舍弟劉汝珍部,前來歸隊。湯部某師長為其精誠所動,慨然拿出4000套軍服,請他們換上。劉部後來劃歸劉汝明師,八年之中,馳騁於民族解放的戰場。
留駐北苑阮玄武旅6000官兵,幾日來一直在日軍的包圍之中,阮見形勢危迫,動員官兵突圍。三十九旅官兵系張自忠舊部,見張自忠未走,不肯棄離官長,意見不一,發生內亂,參謀長張祿卿秘密與日方聯繫,要求作保安隊,日方不允。阮玄武見帶不動部隊,隻身逃到北平城內,後來經天津逃到內地。阮旅官兵6000名被解除武裝,交出步槍5000支,輕機槍200挺,山炮迫擊炮8門。
守衛盧溝橋和宛平城的吉星文團和後來增援的一個團,也最後告別盧溝橋,告別古都北平。兩天之前,當宋哲元將軍一行取道三家店到長辛店時,日軍即用重炮猛轟長辛店,幸好鐵路員工採取應急措施,將列車開到洋旗(入站前1公里以外的信號旗)以外,宋一行才得上車南下。翌日,長辛店鐵路員工為斷平漢鐵路,也帶著工具撤往保定,自此平漢鐵路交通斷絕。吉星文團只好步行去保定。
冀東保安隊分隊南撤之時,恰遇前來支援的流氓軍長孫殿英部,孫部借口其著保安隊服裝,將其部截擊繳械,武器收歸己有。官兵只好徒手到保定集合。隊長張慶余到了保定,在路上恰遇孫殿英,孫掉轉馬頭即走,張慶余狀告孫殿英,孫只好將武器如數交出。張隊長到宋將軍處報到,宋哲元歎息地握著張的手說:「你這次起義,不負前約,惜我軍倉卒撤離,未能配合作戰,深覺愧對。」
不久,蔣介石電召張慶余去南京,報告起義經過,蔣安慰說:「你這次在通縣起義,雖敗猶榮,不必懊喪,所有損失,由余飭軍政部立即予以補充,以便休整後再投入戰鬥。」蔣接著又問:「你既捉住殷汝耕,卻為什麼不殺?」
張回答:「當時本擬將殷逆梟首示眾,以平民憤,而昭炯戒。因冀東偽教育訓練所副所長劉春台勸阻,說殷逆系何部長(指何應欽)和黃郛(蔣的契兄)委員長的親信,派他到冀東擔任專員,一定御有中央密旨,我們似不宜擅殺。」
蔣聽罷,未置可否。
殷汝耕被日軍截走後,驚嚇一場,後一直閒住北平,不肯再出面任偽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