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書房,氣氛很壓抑,倆人老眼等大眼,正一對的愁眉苦臉。
對王安石的人品,二人只有佩服的份兒,論私交,三個人甚至都是知心朋友,當初,為了改革請王安石出山,司馬光可沒少出力,弄到如今這地步,不過是看事情不同角度所產生的分歧罷了。
大宋源於起初對五代武人猖獗的矯枉過正,自開國初始,就極力打壓武人的地位,一個三品武官甚至要向七品文官行下屬禮節,文人統兵打戰,熟話說就是亂彈琴!
沒辦法,用錢買和平吧,契丹欺負咱,給你錢就是,西夏看著眼熱,也獨立建國,開始搶你然後要錢,左右一句話,我請客你買單,沒錢花就找你大宋就是。
可以說,大宋皇室和朝廷可是想盡辦法弄錢,民間所有的買賣,官府都要參乎,所謂不與民爭利,那可是明朝文人的口頭語。
錢不夠用就發愁,王安石上萬言書,愁眉苦臉的神宗正中下懷,重用王安石變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生財無非開源節流,王安石變法的實質其實還是截流,把那些兒被上層大戶的福利所得截流給朝廷,皇家樂了,可有人不幹了;加之上行下不效,各地在實行變法的過程中急功近利,私心作怪,使得變法被大宋上下怨聲一片。
「君實啊,這樣下去可不是個事,再任由介甫胡鬧下去,這大宋要亂了。」
韓琦被王安石擠下宰輔之位,雖然君子風度,可心底下也不是沒有絲毫怨氣;關鍵的是,如今朝野危機重重,外憂內患的,有心人自有惆悵。
「嗨!介甫兄本意是好的,要不然最早下官也去支持他上位,可是,他太急了,弄的天怒人怨的,後果堪憂啊。」
司馬光有名的道德之士,就是心裡誹謗他人都是不屑的。對王安石,他還是極為佩服的,政見不同不耽誤他對王安石的賞識。
「不是他太急,而是皇帝太急了;某等本分做事,凡是有章有據,可就是無力解決朝廷財政問題,只有任由他介甫胡作非為了,嗨!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咱們這些老古董被人家稱為舊黨,嘿嘿,新黨又新在那裡,范仲淹也曾經試圖變法,失敗了,依我看,介甫的變法也會慘淡收場了的,可惜了介甫這個人才,就是走錯路了。」
這時候,門外響起很響亮的敲門聲,韓琦望著司馬光會意的一笑:
「不用說,一定是老曾那傢伙來了,就這敲門聲就和別人不一樣。」
曾老為人耿直,卻也是實在君子,作為他的朋友自然不會怨怪。
「原來是老侍郎到了,作為晚輩可得上去見禮,不然要挨罵的。」
司馬光緊著起身跑去開門。
果然看見曾老望著他那雙凶狠的眼神。
「你小子身在朝堂,為何不為君分憂,任由介甫胡鬧!整日的躲在書院伺候你那破書,難道眼看著這大宋就要亂了?」
司馬光回頭望著韓琦苦笑,才規矩的行禮:「見過老侍郎,晚生也是無能為力,皇上一力支持,某等徒喚奈何也呼!」
說到底,家天下,皇帝是主子,就是做到宰輔也是個下人身份,韓琦聲望重於朝野,還不是皇帝一句話就被免了;再說,能把資治通鑒這本書寫成了,也是名流千古的盛舉。
幾個人分別見過禮,韓琦拿過一些紙張遞給曾老:「你先看看,這次老夫做壽,所謂舊黨一脈到來這裡很正常,可是,那些兒新黨干將,不忙著朝廷要事,也暗中跑到這裡就大有問題了;嘿嘿,也會給咱一個落魄的州府拜壽,你們誰信?」
曾老把眼鏡戴上,拿著那些紙張看了起來,可一旁的倆人看著他的怪樣很有趣。
司馬光作為晚輩只在心裡笑,可韓琦老實不客氣的打攪他看東西,問道:「我說老曾啊,這是耍的哪一出啊?戴上這個勞什子作甚?看著稀奇古怪的。」
曾老摘下眼鏡遞給韓琦神秘的笑:「嘿嘿,老韓你戴上就知道如何了,不是吹的,這東西看著古怪,可真是個寶貝啊!」
韓琦比曾老小上幾歲,可眼睛也早就花了,甚至比曾老還嚴重。
曾老走上前幫著韓琦把眼鏡戴上,把手裡的紙張遞給他笑道:「這會兒你在看看這東西,是不是不一樣了。」
當然不一樣,那些字竟然非常清晰的現在眼前!
韓琦嘴裡嘖嘖連聲,搖頭晃腦的直嘀咕:
「好傢伙,果然是個寶貝啊,這眼睛好像回到了從前摸樣,嘿嘿,好東西啊,正好,咱後天就大壽了,這東西就算老哥送給咱的賀禮吧。」
這傢伙,戴上眼鏡就不想摘下來了,說的不客氣就是打劫。
曾老早有準備,也不著急:「也好,本來還有一個更加精緻的眼鏡要送你做賀禮,你要是相中這件,那一件就算是我的嘍。」
「這東西也叫眼睛?」
司馬光狐疑的問道。
「叫眼鏡,不是眼睛!」
曾老把字咬得很重。
韓琦馬上把眼鏡摘下來,衝著曾老笑道:「你個老東西果然留著後手,別墨跡了,把我的賀禮這就拿出來吧。」
曾老緊忙接過眼鏡戴上,才說話:「還不行,這東西可不是我要送你的,是劉源那小子鼓搗出來的,說是後天給你拜壽的。」
劉源?好像聽說過。
「就是那位新接管崔家家主的那個鬼小子,據說這幾天在北京折騰啥子希望集團,弄的很熱鬧的。」
劉源在北京弄出這般大的動靜,韓琦要是不知道才是怪事。
司馬光也接話道:「這個人據說文采不錯,他的幾首詩詞如今就是在京城都流傳甚廣,記得有一次,聖上還和晚輩問起此人;或許,來年殿試,我朝又要出現一個魁首才子了。」
曾老歎氣:「夠嗆,這小子因為做事不簡檢點,被呂家抓住把柄,把他的童生之位免了,如果不出意外,來年的科舉恐怕沒有此人參加的機會了。」
哦!呂家做事太猖狂。
韓琦對新黨骨幹呂惠卿本來就是一肚子的火氣,如今也不問到底劉源犯了什麼過錯,就先把呂家給罵了。
還是司馬光仔細,問了劉源發生的事情,才說道:「這件事可大可小,文人風流本來無可厚非,呂家做這事情不過是公報私仇罷了,卻是可惜了這個才子。」
曾老望著二人直瞪眼:「我這老東西遠離朝堂,你兩位咋說也身兼要職,把他的童生之位找回來,還不是輕而易舉。」
對於這二位來說,這件事實在不大,可也的廢著臉皮去找聖上,和那些兒當權的新黨說小話,他們可不願意。
「這個,等後天那小子來這裡,我在看看他如何再說。」
韓琦惦記著沒到手的眼鏡,可也不能拒絕這件事,大不了寫個書信呈給聖上就是,憑著他的臉皮,這點小事絕對沒問題。
曾老又從袖子裡拿出兩個請帖,笑著遞給二人:「也不用後天,明一早,那個劉源就在茹夢齋舉辦啥子希望集團開業大典,這是委託我給你二位送的帖子,如果你們時間方便,不妨去看看!如今,咱們舊黨一脈因為沒有辦法為聖上解憂,才弄到如此地步,那個劉源鬼主意一大堆,這個希望集團沒準就是咱們舊黨翻身的機會。」
韓琦和司馬光都變色!
舊黨翻身的機會,竟然是一個連童生之位都失去的才十六的小子弄出來的,這叫人如何相信。
司馬光馬上問道:「請老侍郎仔細說說,這個希望集團又如何能成為咱們舊黨的希望?不就是一個民間商舖嗎?」
也不怪司馬光這般問話,一個民間商賈,本來就不被上層看重,還能扭轉朝廷形勢,這叫人如何相信。
曾老大概介紹了劉源經辦希望集團的想法,才解釋道:「具體的東西,我這個老糊塗實在也弄不懂,二位如果有興趣不妨明日去問劉源就是。」
韓琦嘿嘿:「哼!聽說你們曾家也入股啥子希望集團,這件事無論如何,咱們也會去給你捧場!要真是發了大財,弄到什麼海外寶貝,可別忘了送給咱玩玩。」
我捧場可以,你發財可也不能叫咱在一邊看著不是。
曾老神秘的一笑:「老韓你也可以入股啊,這集團,誰入股都可以,按照股份的多少,分配紅利,也可以參與集團的經營和管理,憑你們韓家,甚至司馬一族,哪一個不是幾百上千年的傳承!眾人拾柴火焰高,那劉源就是想為大宋上下找到一個新的生財之路,不然,人家要悶聲發大財還不容易!」
這個劉源不簡單啊,竟然是暗度陳倉不成?失去了童生之位,仕途無望,竟然想通過這個介入官場嗎?
春秋戰國時,商賈諸如呂不韋還能被重用為宰相,可到了大漢以後,,商人就被朝廷故意壓制,成為下九流人物,大宋雖然不限制商賈科舉當官,可在上層文人眼裡,依然是不登大雅之堂的。
不過,劉源終歸還是個文人,文采斐然,如果能把他引入正軌,也不是一樁好事。
無論如何,二人還是對劉源有著幾分神奇感覺,自然想去深入瞭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