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深究
曹錕在一旁神色古怪了起來。他可沒說的那麼明白,什麼日本人刺殺你是與你來武漢的事情有關,僅僅是有這個可能罷了。當然,他也是想借此來逃出徐邵文的話。徐邵文身為四川省的督軍,這上海到四川的航線又不是沒有直達的,竟然還要在武漢落腳,這其中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自己還是得先瞭解瞭解。
徐邵文接著說道:「曹司令您說的沒錯,就在幾天前,邵文在上海剛剛完婚。可是就在從上海返回四川的途中,邵文分別在南京、南昌都有所停留了一番。」
曹錕愕然了一下,他僅僅是聽了南京和南昌這兩個地名,心中就有一種嚴肅的感覺。這徐邵文究竟是什麼意思?
徐邵文深意的看了曹錕一眼,他是在暗示曹錕,自己接下來的話才是講到正題,你看著辦到底要不要屏退左右閒雜的人。
曹錕已經年過半百,自然處事要嚴謹一些,於是他立刻打算了徐邵文的話,緩緩的站起身來,對茶室裡的幾個陪員說道:「小黃,小龔。你們先去給徐將軍的衛士們置辦一些新衣服。瞧瞧瞧瞧,徐將軍剛剛走出大難,咱們做地主的可不能失了禮節,讓徐將軍一行人還灰頭灰面的不是?」
這些陪員立刻就明白了過來,紛紛起身準備引著徐邵文的衛士出去。
曹錕又補充了一句:「另外,中午馬上在司令部大堂準備一桌宴席,徐將軍遠道而來,一來接塵,二來壓驚。對了,徐將軍的新衣服也給置備好了,等下我和徐將軍敘敘之後,就讓徐將軍來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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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茶室的人都走了之後,曹錕臉色雖然稍微鬆了一口氣,但是對徐邵文這個年輕的後生還是感到不滿。這徐邵文還真是什麼話都敢點面子都不給自己,哼,如果這小子在南京和南昌的事情是不重要,那小心讓老子碰掉你鼻子。
他緩緩的坐了下來,神態變得有些生硬了起來,卻也不急著說話,慢悠悠的等著徐邵文自己把話說出來。
徐邵文知道自己剛才的態度有些過分了,畢竟自己是來找盟友,而不是來找對頭的。於是很快他就調整了語氣,說道:「曹司令,實不相瞞,這次邵文在上海完婚是小事,重要之事還是在與深思如今北京政府的現狀。北京政府的官員早在幾個月前就迫於輿論壓力。紛紛辭職,就連代總統也遞出了辭呈。這一切為了什麼?說句直白點的話,無非是以為段總理的掌權已經讓人感到懷疑,希望段總理能夠自行辭職。」
曹錕聽了這話,一邊微微的點著頭,一邊在心中尋思著:敢請徐邵文還是在想著這件事呀,看來這小子還是在責怪段祺瑞在第四期作戰計劃當中把37師給列為叛軍了。
徐邵文接著說道:「可是曹司令您也看到了,皖系一直咬著北京政府大權不放手,段總理差不多已經到了窮兵黷武的地步了,可是依然不肯辭職,還在幻想著對南方軍閥的作戰。這真是讓人感到寒心呀,段總理難道一定要等到北京政府什麼都沒有了之後,才肯放棄嗎?」
曹錕知道現在在場沒有其他人,所以他不必擔心徐邵文耍什麼花招,於是自己微微的點了點頭,看上去是對徐邵文的話表示認同。他說道:「徐將軍,若是說這南伐戰役,嚴格的來算,你也是參與其中的一份子了。不過徐將軍你在四川好歹算是成功了,一舉取得了四川的統一。但是咱們這些從北方調過來的士兵,在湖南戰場上長期作戰。難道說就沒有出過力嗎?對不對?」
到這裡,曹錕臉色變成了一副幽怨的樣子,當然他也只是為了迎合徐邵文的話題,所以故意怎麼做出來的。他繼續說道:「要說那岳州,長沙,這些湖南的重鎮,難道就不是我們作戰的結果嗎?可是段祺瑞那廝,他根本就不懂得見好就收。這湖南的戰線現在越拖越長,要打下去那非得打出個兩三年的時間,這麼長的時間,都足夠咱們部隊更換一代人了。」
徐邵文知道曹錕想要表達的,就是他自己也不想在湖南繼續耗下去了,同時間接的意思就是不滿皖系執掌北京政府的大權。他微微的笑了笑,說道:「曹司令你說的沒錯。邵文在南京拜訪了蘇督李純,在南昌也拜會了贛督陳光遠,與他們二人都相互達成了口頭協議,目的就是要在時機成熟之時,再次向段總理進一步施壓,迫使其果斷辭職。」
曹錕臉色微微變了變,問道:「徐將軍,這話可不能亂說呀?李純和陳光遠二人可真的與徐將軍有口頭協約?」
徐邵文坦然的說道:「曹司令,邵文可是剛剛從日本人的襲擊下走出來的人,還有心思來消遣曹司令你嗎?曹司令不是想知道邵文來到武漢所為何事嗎?其實很簡單,就是為了爭取曹司令以及鄂督王占元的支持,形成長江線上對北方的新一輪壓力。」
曹錕聽了徐邵文這麼倒是深深的感到了一種驚訝,只不過他並沒有把這種情緒表現在臉上。徐邵文他這個角色的確在北洋軍政系統有一定舉足的作用,可是在這個時候他要號召直系的長江三督以及自己這個南伐總司令來扳倒皖系,是不是有些奇怪呢?這扳倒皖系的大事。可不是單靠走動走動就能辦妥的,一旦一著不慎,只怕還會引火自殘呢。
另外一個方面,日本人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來刺殺徐邵文呢?而且還是這麼光明正大?難道這與徐邵文在策動直系聯合扳倒皖系有關嗎?如果真的有關,那麼很顯然日本人在這個時候是站在皖系的立場上在考慮問題,甚至這次事件就是皖系所一手導演的。
不過,日本人即便再有多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會答應皖系來進行這樣一次刺殺行動呀?難道日本人就不考慮國際輿論以及中國反日情緒嗎?這其中肯定另有隱情,而且隱情還不只一點兩點。在這樣複雜的環境下,徐邵文是不是值得可信,還是很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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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邵文原本帶了美金來做為見面禮給曹錕,可是發生飯店大爆炸的事情之後,那一箱子錢也不知道擱在哪裡去了。不過他心裡很清楚,現在搜索飯店的士兵都是曹錕前敵司令部的人,找到這樣的巨款,士兵們自然不敢獨吞,他們肯定會上報到長官那裡。這樣以來,最後還是會落到曹錕的手裡。
徐邵文看著曹錕神色沉默,他進一步說道:「曹司令,我邵文可不是一個空談主義者,原本為了表示誠意,邵文已經準備一份禮物送給曹司令。只不過發生了剛才日本襲擊飯店的事情,邵文所準備的禮物也在混亂當中丟失了。」
曹錕略略回過身了。笑著問道:「徐將軍你太有心了,不過徐將軍你放心,我的手下在找到徐將軍的東西之後,一定會完整無損的送還給徐將軍了。」
徐邵文哈哈大笑了,看來這曹錕是來者不拒,有什麼甜頭哪怕是一點一毫都不會推辭。於是他說道:「曹司令毋須多此一舉了,反正是邵文送給曹司令的見面禮,曹司令就直接拿在手裡就好,這樣我徐邵文心理也安穩許多了。」
曹錕自然知道什麼叫「拿人手短」,不過他現在已經很給徐邵文的面子,從始至終都是順著徐邵文的意思在表態。同時自己也會盡力去調查徐邵文在飯店遇刺的事件,這算是扯平了。當然這表態歸表態,並不表示自己會全心全意的支持徐邵文。畢竟扳倒皖系是一件大事,而且細節上的東西是需要大家一起斟酌的。
更何況曹錕現在寧願做一個牆頭草,一旦哪個方面有利可圖了,自己就倒向那個方面。反正這種事根本就不算早或者晚,只要看準時機即可。
他呵呵的笑了笑,說道:「徐將軍你還真是客氣了。那我老曹就後著臉皮接下了徐將軍的盛情了。不知道徐將軍這見面禮是何物,以免我的手下在尋找的時候會有所不便。」
徐邵文洒然的一笑,說道:「不過是一些孔方之物,只怕還會讓曹司令您覺得見外呢。10萬美金,雖然不多,但是起碼能夠解決曹司令兩年之內的軍務開支了。」
在民國這個時代,美元之所以普遍的被成為美金,第一是因為它的含金量高,第二自然而然是最牢靠的貨幣。不像其他軍閥割據的地方,無休無止的濫發軍用票,到後來軍用票非但無法兌換回來了原有的大洋,甚至越來越貶值,最後連當擦屁股的手紙都嫌得不舒服了。這是中國金融系統的悲哀,當然也是因為中國半殖民地半軍閥割據的時代所然。
美元與銀元在清末的時候,能夠以1比4的匯率來交易。可是到了民國時期,官方方形的銀元含銀量越來越少,而且再加上中國政府的初生形式,所以到現在美元與銀元的匯率可以達到了1比6左右了。
這10萬美元那就相當於60萬國幣。60萬國幣說多不多,但是足夠購買裝備一個整編師的武器,以及維護這個師的武器裝備長達三年的時間。而且就算不拿去購買武器,單單當作軍務開支都足夠曹錕自己現在所有部隊用度一年到兩年的時間了。
對於自己平白無故的能夠獲得這麼現成的資金,曹錕當然是高興萬分。他連連的說道:「徐將軍,您可真是太客氣了。初次見面就送如此的厚禮,讓我老曹怎麼收受的下呢?」
徐邵文說道:「曹司令,現在你可以看到我徐邵文的誠心了嗎?」
曹錕雖然還有是有一些猶豫,畢竟到現在為止這錢還是沒見到的呢。當然這僅僅是第一點,其次是這錢真的是徐邵文特意帶來送給自己的嗎,難道不是給王占元的?還是因為發生了日本人刺殺的事件之後,臨時改變送給自己的呢?
這一切都表明,曹錕做為一個老謀深算的人。他現在依然沒有十全十的相信徐邵文。
「徐將軍既然能如此盛情,那我曹錕豈能讓徐將軍笑話了?只不過這反對皖系的事情非同小可,而且皖系現在掌握著北方的大權,又與奉系互為犄角。」曹錕神色有些憂慮的說了道,「前些日子在北京的馮老還給我這邊發了幾份電報。馮老他說,他現在雖然已經辭職了,可是依然如同被軟禁一般,深困在北京城內不得南下。駐紮在北京的馮老兩支師部,也在奉系的監控之下,只怕這件事還需要從長計議呀。」
徐邵文正色了起來,說道:「其實不瞞曹司令,在南昌陳光遠以及在南京李純兩位將軍,他們早已經答應反對皖系當政。當然,細節問題歸細節問題,可是如果我們連大謀都談不攏,還怎麼來談步驟呢?」
徐邵文不擔心自己現在把陳光遠和李純的事情抖摟出來會遭到曹錕的出賣。曹錕就算是在笨,最多只會對反對皖系的事情不聞不問,切不會連自己直系內部的人都出賣,只要是傳了出去,只怕這日後直系的首領再也不可能論到曹錕出頭了。
曹錕聽明白了徐邵文的意思,他深思了一下,說道:「徐將軍,這次事情只有你我兩個人在談,我老曹自然可以向你表態。只要長江三督真的願意逼迫段祺瑞下台,我老曹一定鼎立響應支持。」
徐邵文笑了笑,說道:「好好,有曹司令這番話,邵文心裡就有數了。」
也許很多人會認為徐邵文花了這麼多物資財力僅僅換來空口的承諾,是有些得不償失的事情。但是政治上的事情就是這樣,讓英國徐邵文自己冒險去以自己之力挑撥段祺瑞皖系政權,直系的這些老大哥們一定會袖手旁觀,等著收漁翁之利,到時候自己能不能扳倒皖系還真是成了問題。一旦事情不成功,損失的可不僅僅是這些財力物力了。
如今徐邵文該送的東西送了,人情就這麼擱下來了。到時候他振臂一呼,號召反對段祺瑞皖系政權的時候,也可以把這些口頭表達的人物名字都帶上。就算這些人矢口否認,自己也能撿一個台階下。
當然,現在僅僅是為了試探這些人是否支持少壯派的態度,一旦大家坐下來詳談細節了。自然而然不會有人出爾反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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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談完了關於合作反對段祺瑞的事情之後,徐邵文臉色再次陷入了濃重之中。他沒有說話,只是拿起了早已經準備好的茶杯裡把玩著,彷彿若有心事似的。
曹錕看到這裡,暗暗揣測了一番,怎麼這徐邵文忽冷忽熱起來了?他試探的說道:「徐將軍,你現在是不是還在剛才日本人行刺你的事情感到煩惱嗎?」
徐邵文緩緩的點了點頭,忽然問道:「曹司令,你倒是這日本人究竟是什麼意思呢?這些年我已經從山東退到四川了,與日本人沒什麼衝突可言,他們今天怎麼會這麼有預謀的來行刺我呢?」
曹錕思考了一下,說句實話他現在也不能斷定什麼。不過日本人這次行動確實也太膽大妄為,除非是他們知道做出這樣的事情,是有可以收場的方法,或者能夠得到某種政治庇護。不過如果從這個方面來說,這就很明顯就把矛頭引向皖系去了。只有段祺瑞有這個能力借助日本人之手來行刺徐邵文。
可是段祺瑞這又何必呢?第一點,他沒必要借助日本人之手來刺殺徐邵文,因為一旦事情敗露了,對於他的政治地位影響將是更加嚴重。這段時間民眾的輿論就是在談皖系政府與日本人勾結的事情,所以才被迫引起了那麼多的北京政府的官員辭職。
第二點,也是讓曹錕怎麼也想不通的一點。那就是:就算退一萬步來說,段祺瑞和日本人精心策劃了這場謀殺,並且雙方還配合好了口供,把事後的責任推卸乾淨。但是段祺瑞有什麼理由,或者說,他為什麼非要致死徐邵文呢?
就算是因為徐邵文反對奉系軍隊進入四川,但是這件事起碼也算是過去了幾個月了。更何況再看看現在的奉系軍隊,明明已經接到了命令調入湖南戰場,可是這些東北的狼子們有哪一支部隊開進了湖南去了?還不是全部窩在漢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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