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緩緩打開,一個中年軍官探出身來看了師景雲一眼:「參謀長,這麼早您就來見馮大人了?」
「張副官,我有緊急的事情,早上已經提前通知了馮大人了,不知道現在馮大人方便接見嗎?」師景雲禮貌性的微微笑了笑說道。
張副官回答道:「馮大人剛剛從官邸醒來,雖然沒有交代,但一定是在等參謀長您了。」
「嗯。」師景雲點了點頭,然後走進了房間。張副官在前面敲了敲隔門,然後拉開了門,讓師景雲走了進去。
馮國璋年紀大了,南京的天氣雖然還算中和,但是對於一個老人來說依然有些難堪。早些時候被師景雲派來的人打擾醒了,雖然他知道是公務,但是依然有一些疲倦不堪帶著渴睡的神態。
師景雲走進來之後,向馮國璋恭敬的敬了一禮,然後說道:「馮大人,今天早上從上海加急傳來一個消息。」
馮國璋從加了厚坐墊的座椅上抬起了頭,伸出手示意師景雲先坐下,然後問:「上海又不是咱家的地頭,有什麼事情真的有這麼急嗎?」
這些天馮國璋一直都在關心的是北京的動態,袁世凱似乎根本就沒有想對自己表示的那樣,堅決不會復辟帝制,相反這段時間所謂的籌安會在全國各地頻頻活動,真是讓他心緒很不暢快。
師景雲不疾不徐,在坐下來之後,說道:「這個消息是說,在一個星期鄭汝成被革命黨炸死了。」
「鄭汝成被革命黨炸死了?」馮國璋微微提了提神,飛快的思索了一陣之後,不禁冷笑了起來,「革命黨知道袁世凱要稱帝,肯定是想多打擊一下我們的總統大人。不過,鄭汝成是一個星期前死的,怎麼到現在都還沒消息呀?」
「據說。督軍署李振寧封鎖了消息。如果真是這樣地話。很顯然督軍署是要奪取上海統治權了。」師景雲進一步解釋道。
馮國璋暗暗吸了一口氣。神色稍稍有些凝重起來了。他說道:「總統去年委任徐邵文和李振寧這兩個毛頭小子當上海督軍和督辦。一方面是承了徐世昌和胡明喻等人地情。另外一方面則是廣州革命黨那個時候正鬧地熱鬧。上海這邊情況危急。」
他頓了頓。似乎是在思索什麼。接著說道:「可是沒想到徐邵文並非池中之物。和上海地大老闆一下子混得那麼開。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籌了許多資金。當年組辦新軍地狗頭督軍和督辦。今天搖身一變。還真是登堂入室了。」說到這裡。他頗有嘲諷地笑了笑。
師景雲不太明白馮國璋這笑容地深意。究竟馮國璋是在笑徐邵文、李振寧。還是在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地時代呢?
「好像就在四天前。北京已經給李振寧下達了代理上海任鎮守使地委任命令了。只不過。這個消息也算緊密。很多人還不知道。」師景雲說了道。他微微歎了一口吸。說道。「總統如此低調地處理上海地事。只怕也是另有意圖了。」
「哼。我們地袁大總統風風火火幾十年。哪一步棋都是走地深俏。」馮國璋懶懶地吁出了一口氣。「上海鎮守使這個位子。我們北洋內部還有好幾個資深地老一輩對它垂涎三尺呢。總統如果不緊密處理。恐怕會引起亂子。更何況。總統他看準地是徐邵文這廝在山東打了一個勝仗。在國內贏地不小地聲望。所以故意給徐李系一個甜頭。藉機拉攏他們。」
「拉攏他們?」師景雲思索了一番,明白了過來。他歎息以聲,說道,「看來,總統真的要不顧天下之勢,走上一條遺產萬年的道路了。」
馮國璋傷感的點了點頭,自己曾經是多麼信任袁世凱,從天津小站練兵一直打湖廣鎮壓革命黨,甚至連解散國會、撕毀《臨時約法》,哪一次不是以袁世凱馬首是瞻呢?可是今天,袁世凱卻騙了自己,也即將欺騙中華上下。
「馮大人,其實除了上海,蘇州也有變。」師景雲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立刻說了道。
「蘇州?蘇州又有什麼變吶?」馮國璋詫異了一下,抬眼望著自己的參謀總長。
師景雲將準備好地文件夾遞給了馮國璋,同時還介紹道:「松江鎮守使楊善德昨天下午還是用調兵的意圖,他讓手裡地一個師進行了一次大集合,同時還分出了三個團的兵力進入預備狀態,看樣子似乎有動作。」
「哼,楊善德這廝號稱是一個師地兵力,但是撐死只有六千人,這三個團最多也只能按照兩個團來算。他這麼點人,能有什麼動作呢?」馮國璋看了看文件,不過當他留意文件中提到,楊善德是把三個團的兵力都集中在蘇滬交界地地方,頓時恍然了起來。吸了一口冷氣後,不禁笑了起來,「楊善德看來也收到鄭汝成死的消息了,看來上海要大亂了。」
師景雲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因為如此,在下才早早來叨擾馮大人。」
「怎麼,你覺得這件事會與我們有關係嗎?」馮國璋倒是有幾分興趣,看著師景雲問道。
師景雲帶著幾許狡黠的笑了笑,說道:「這就要看馮大人您是態度了。如果你要插一手,這件事就與我等有關了。」
馮國璋提拔師景雲成為自己將軍府的參謀總長,正是看中了他的智謀與穩重,現在自己的智囊提出了有機可乘的觀點,那麼自己不可能不好好考慮一番。他立刻問道:「嵐山,那你先說說看,這其中有何等關係?」
師景雲說道:「這件事可分為上中下三策!馮大人如果要謀上海,這個時候也並不是不可能。江蘇與上海接膚相銜,楊善德的兵又不多,徐邵文的主力部隊又全在山東,這個時候馮大人只要調動張宗昌、韓率第一師,以『吊鄭公、剿黨徒』為由,壓境上海,聯通鄭汝成舊部,上海可定。」
「那,這是上中下哪一策!」馮國璋挑了挑眉毛,問道。
「實不相瞞,此為下策!」師景雲不假思索,乾淨利落的回答了道。
馮國璋點了點頭,臉上帶著笑容,他沒有去問師景雲
其實隨便想想也知道,既然徐邵文的主力軍不在上&下了上海,也只是憑空增加與這伙少壯派軍系的仇恨,在這個樹友不樹敵的時候,此舉的確大為不妥。
更重要地是,李振寧和徐邵文這些年輕人之所以能這麼快地控制上海,也是因為當地民眾、資產階級的支持。如果得不到地方勢力人物的支持,就算拿下上海,也等於是白拿。
「那何為中策?」他繼續問道。
師景雲說道:「所謂中策,就是賣徐邵文一個小人情,立刻電報通知上海督軍署,告知楊善德的舉動,讓其做好準備。」
馮國璋低低地應了一聲,思索的說道:「的確,這個是一個中和之策,不僅還了徐邵文上次送我步槍大炮地人情,同時也可以借徐邵文之手,削弱楊善德在我們江蘇的勢力。」
「當然,更深一層的意思,是可以削弱總統系的實力。」師景雲補充了道。
馮國璋點了點頭表示贊同,看來自己這個參謀長果然看地透徹。鄭汝成和楊善德之輩都是袁世凱的心腹,如果換做以前,自己肯定會與他們友好相處。但是現在袁世凱既然要逆天稱帝,而且還信誓旦旦的騙了自己,那麼這件事就不能同日而語了。
「中策可取可不行,畢竟對我們的直接利益不夠。」馮國璋緩緩的說道,「上策說來聽聽。」
「所謂上策,就是做好準備之後靜觀其變!」師景雲坦然的說了道,「等到楊善德將徐邵文逼到絕路之時,徐邵文左右無助,只能向馮大人您求援調停,屆時馮大人派兵入滬,逼退楊善德,解圍徐邵文,定當讓徐邵文記下這個大人情,同時也能打壓楊善德。」
馮國璋眼睛挑了挑,不由地大笑了兩聲。徐邵文在上海的嫡系最多只有五百個新兵,而上海大營兩個旅地部隊,只要鄭汝成的舊部振臂一呼,就算不起亂,也不會幫徐邵文。如此以來,楊善德逼進上海之後,徐邵文根本就無以自處。
靠美國人地兩百陸戰隊員?還是靠李鼎新的海軍?這都是不切實際地。
師景雲接著說道:「這上中下三策,各有所取之處,也各有風險之耽,所以還請馮大人定奪權衡了。」
「看樣子,你是鐵定我會在這件事中插一腳了?」馮國璋笑呵呵的望著師景雲問道。
師景雲笑了笑,說:「有利無害之事,豈能不圖之?」
馮國璋深深的點了點頭,下策雖然魯莽卻能獲得最大的直接利益,中策不疾不徐、不疼不癢,但是卻無利可圖,而上策雖然有利可圖卻有帶兵的風險。他略略思索了一番,最終說道:「取上策,帶兵總會有風險,但是這個利益的回報是最大的,弄不好,我們真能在上海分一杯羹呢。」
他頓了頓,問答:「讓南通的韓玉國、張延光把第1集結起來,隨時待命。你也去常州安排一下田獻章,如果到時候和楊善德鬧大了,就讓老田直接打到蘇州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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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督軍署四樓督軍辦公室。
陳森當著徐邵文的面,狠狠的抽了吳光福一巴掌,斥責道:「你怎麼辦事的,啊?十幾個人跟蹤虞少炎都被摔了,你們都是吃軟飯長大的嗎?現在徐巡督和李督都在用人之際,原本打算保你做軍警營總管制,你連一點小事都做不好,別說總管制了,你警衛室總長的職務都算了吧。」
吳光福低著頭,臉色一片羞愧之色。雖然陳森現在不是督軍署的人,但是論資排輩他都是督軍署的前輩人物,而且在這個時候又深得李振寧、徐邵文的重用,所以被他教訓了,吳光福也是心服口服。
徐邵文坐在督軍辦工桌的後面,臉色一片沉重,愁眉緊鎖。他微微的歎了一口氣,說道:「算了,不關吳光福的事,一定是讓虞少炎他們發現了。」
陳森喘了喘氣,梳理了一下情緒,同時又瞪了吳光福一眼。他轉向徐邵文,說道:「徐巡督,看樣子虞孟慶和虞少炎肯定與此事有關,不然也會這麼堂而皇之的避開我們的跟蹤。」
「說的沒錯,做賊會心虛的,但是凡事都要講證據,虞家在上海又是大家,背後也有洋人支持的,我們切不可貿然行事。」徐邵文語氣帶著幾絲疲倦,不過很快他又想到了一個辦法,說道,「不過,既然虞家有鬼,而且又有情報說明林祖年等人在租界,那麼我們就順著個線索找。」
陳森恍然了一下,立刻明白了過來,說道:「徐大人,您的意思是查虞孟慶在租界裡的產業,然後以這些目標為重點搜查!」
「是,你馬上派人去。」徐邵文點了點頭。
陳森帶著吳光福立刻離開了辦公室,開始去辦事了。
就在他們離開不久,一個警衛員敲了敲門走了進來,報告道:「長官,樓下有一個人要請見您,這是他的名帖。」說完,走上前雙手遞上了一張名帖。
徐邵文接了過來,翻開一看,只見名帖正面上方大大方方寫著:蔣中正介拜遏。他頓時愕然了一會兒,在這個時候老蔣來這裡幹什麼?雖然一年前有過一次會面,彼此也有一些好印象,但是畢竟對方是革命黨,而且鄭汝成被炸死之事還恰恰在幾天之前,現在來找自己,會不會太大膽了些?
「嘶,唉?他來了多少人?」徐邵文多了一個心思問道。
警衛員回答道:「就一個人!」
「好吧,請他上來。」徐邵文歎了一口氣說道。他在等到警衛員離去之後,拉開了抽屜,取出了五四槍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下子彈,然後拉栓上膛。鄭汝成被炸死了,可以想像得的革命黨人有多瘋狂,自己不得不多一個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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