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璋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徐邵文是來和自己商談山換作是平常的人話,他肯定不會去接見的,但是對於這個被全國民眾稱讚、而且還打敗了日本人的年輕督軍徐邵文,自己倒是很有興趣認識一番。當下,他就讓警衛員請徐邵文進來。
警衛員匆匆的又小跑了回來,引著徐邵文來到了馮國璋的房間。徐邵文讓陳令先留在了門外,自己獨自一個人走進了馮國璋的房間。
其實徐邵文對直系軍閥還是有一些好感的,尤其是直系軍閥第一代領導人物馮國璋。
這個歷經滄桑歲月的北洋宿老,可以說是有別於舊式軍閥的。馮國璋一直對於中國自詡是泱泱大國而感到悲切,曾經幾次遠渡日本瞭解明治維新的歷史前鑒,以圖富國強民。當然,這與馮國璋是書生入伍有很大的關係。
馮國璋從袁世凱起兵之際,便一直鞍前馬後為其效勞。直到1915年因為袁世凱欺騙馮國璋,說自己不會稱帝,才讓馮國璋徹底對袁世凱改變了態度。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馮國璋算得上一個顧全大局、重公理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幾乎所有直系軍閥都是拒日的,這一點與徐邵文的立場不謀而合。
不過,也許徐邵文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對於馮國璋的曾孫子、著名相聲演員馮鞏也頗有喜好,所以產生了愛屋及烏的連帶關係。
馮國璋穿著一身便服,就像是一位尋常的地主鄉紳一樣,安詳的坐在一張加了棉墊的太師椅上。他在看到徐邵文走進來的時,並沒有起身相迎,同時還故意擺出一副高傲不屑地神態。
「徐督軍如此隱晦的從山東趕到北京見我這個糟老頭子,想必也是為了山東歸屬之事吧?」他不等徐邵文開口寒暄,一針見血的就把話挑明了。
徐邵文與馮國璋算是第一次見面,對於馮國璋如此突然的發問,倒是沒有任何預料,臉色也不禁尷尬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又恢復了正常,大大方方地走到馮國璋面前的沙發上不請自坐了下來。
「馮督老此言差矣。山東地問題其實已經不用再多說了。邵文怎麼會再拿這些已成事實地問題來叨擾馮督老呢?」徐邵文淡然地笑了笑。一副怡然地神態。
馮國璋對於徐邵文如此回答。反倒是詫異了不少。按照他地估計。徐邵文這個年輕地毛頭小伙。肯定是受不了自己這樣傲慢無禮地態度。
「是嗎?不過。今天張宗昌給我發了一份電報。他告訴我李振寧在上海那邊又派了一批新兵前往山東。而且這還是第一批。估計還有後話呢。」他冷冷地笑了笑。慵懶地雙眼有氣無力地盯著徐邵文。但是卻有一股不怒而威地感覺。
徐邵文一點都不覺得詫異。他原本就是讓李振寧大張旗鼓地向山東運兵地。微微地笑了笑之後。他看著馮國璋說道:「馮督老。看來您還沒有理解我地意思。邵文之所以說山東問題不用再討論。正是因為邵文已經有信心拿下山東。」
馮國璋怔了怔。心中不禁忖道這小子好大口氣。他露出了幾分怒容。不屑地哼了一聲。說道:「徐督軍。藥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按照你地意思。豈不是要和張宗昌兵戎相見了?你可要想清楚。山東地歸屬可是總統地命令。就連雲鵬都不敢吱聲呢。」
徐邵文故作神秘地笑而不語。停頓了一下之後。他忽然將話題轉開。說道:「馮督老。您開始不是不想談山東問題嗎?那麼這個話題就到這裡結束吧。邵文這次而來。可是準備一份厚禮呢。」
馮國璋突然覺得自己變的被動了起來,不由自主的對眼前這個年輕人刮目相待了。他稍微的坐直身子,讓自己恢復輕鬆自如的樣子,問道:「哦,是嗎?徐督軍可是有心了,不過我看徐督軍空手而來,倒是這禮有多厚呢?」
徐邵文一點都不著急,說道:「邵文要送地東西如果要帶來的話,恐怕得用好幾輛車才能運送順利,倒不如直接從山東發到江蘇去更妥帖一些呢。」
馮國璋沒有說話,直勾勾地看著徐邵文,原本渾濁老態的眼神變得很嚴肅。
「這次打日本人,我75旅俘獲了六千多支三八式步槍,十二門日本大炮,還有三十多挺迫擊炮,其他大大小小地子彈手榴彈共計一千多箱。當然,小日本的東西好用是好用,比起我們地漢陽造算是精良多了,但是我徐邵文向來都不屑日貨,就連是日本的武器我都有排斥感。」徐邵文正經著神色,語氣一絲不芶的說道。
馮國璋微微的動容了一下,六千支日本步槍再加上其他重型武器,這的確是一批不容小視的軍火。在這個戰火隨時都可以紛飛的時代,有錢有勢都不及有槍又炮,更何況日本的精良武器甚至有錢都未必能買的到。
「這麼說,徐督軍是有意向將這些軍火送給我咯?」馮國璋並不愚笨,雖然徐邵文口口聲
提山東問題,其實卻在進行旁敲側擊。現在提出送:多軍火,很顯然就是想要用軍火換山東。
但是不管怎麼說,如果徐邵文是這麼打算的話,那麼也太小瞧他馮國璋了。山東是地盤,有了地盤發展,到時候想要多少槍想要多少炮都是輕而易舉的。
徐邵文只是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馮國璋,而是說道:「馮督老您是怎麼看山東現在的局勢呢?」
馮國璋擰了擰眉頭,這個徐邵文還真是鬼精的很,話題一會兒跳過來一會兒又跳過去,當真是有些防不勝防了。他呵呵的笑了笑,反問道:「徐督軍怎麼會突然又對山東有興趣了呢?剛才不是說好,不談山東之事了嗎?」
「哦,剛才所說不談山東之事,是指山東歸屬問題,但是邵文現在所問的,只是對山東時局的探究而已,並不矛盾。」徐邵文就知道馮國璋會在這個問題較勁,他不假思索就回復了過去。
馮國璋面容冷靜,問道:「既然徐督軍這麼問了,那麼你自己肯定會有一套見解了,不妨徐督軍你先談談看呢。」
徐邵文倒是一點也客氣了,立刻就說了起來:「日本人雖然從山東撤退了,但是還有德國人在。因為前不久德國襲擊了日本的運兵船,所以日本肯定懷恨在心,而英國、法國和俄國的聯合艦隊則都在旅順要塞虎視眈眈著呢。我想,現在就算德國想要撤退,恐怕也不來及了,東南亞地航線被日本人封鎖,陸路的話緬甸又有英國人。」
「照你這麼說,英法俄還會與德國人在山東打一場咯?」馮國璋語氣輕浮的問了一句。
「這是必然的,日本人雖然取消了歐戰山東戰區,但是英法俄三國可沒有。德國地遠東分遣艦隊還在的時候,英法俄三國倒是覺得還有目標可以攻擊,但是自從這支艦隊突圍而去之後,那麼實際上山動那丁點德國士兵根本就不足畏懼了。」徐邵文繼續說道。
「照徐督軍的意思,日本人現在搶不了山東了,該輪到英法俄三國去搶了?」馮國璋表面上的語氣雖然很無所謂,但是心中卻再次洶湧起伏起來。
在這之前,他一直都認為英法俄三國都是把注意力放在歐洲的,抽不出兵力來干涉山東問題,但是現在日本人不打敗了,山東這塊煮熟的肥肉可是依然很饞人的。英國、法國和俄國的遠東艦隊最少也有幾十艘軍艦、一萬多兵員,如果要瓜分山東,並不是不可能。
「英國、法國和俄國集結了那麼多艦隊在旅順要塞,總不能什麼事都不做就回去了吧?」徐邵文哈哈大笑了一下。
「徐督軍這麼說,就是想告訴我山東不是一個好地方,勸我早點收手了?」馮國璋直言不諱的說了道,嘴角不禁揚起了一絲不屑一顧地笑容。如果自己單單憑借一句話就嚇的丟掉到手的肥肉,那麼這幾十年真算是白活了。
「當然,這只是外患,另外還有內憂呢。」徐邵文知道不拿出一點重磅的理由,是沒辦法說服這個老軍閥的。「山東給誰都好,但是偏偏要給一個無功而受祿的張宗昌,民心不服豈不說,在山東盤踞六七年地雲鵬肯定更不服。以靳雲鵬的實力,同時還有背後整個系軍閥的支持,要是真的鬧起矛盾了,恐怕張宗昌會不好過的。」
「徐督軍,恐怕不單單是雲鵬不服氣,連你也不服氣吧。」馮國璋冷的哼了一聲。
「既然馮督老都把話說白了,那麼邵文也不相瞞。如果張宗昌執意不肯退出山東,大不了我和雲鵬將山東一分為二,然後聯手將他趕出去。」徐邵文不想多含蓄地說話了,既然馮國璋是一個很知曉事理的人,那麼把說攤開來說或許更節省時間。「我雖然只有一個旅的部隊,但是卻有一萬多號士兵,同時機槍、大炮、兵車、防彈衣、頭盔我多的是。說句狂妄的話,我徐邵文把日本兩萬大軍都全殲了,會在乎張宗昌地一萬人嗎?」
馮國璋狠狠的拍了一下座椅地扶手,怒火衝冠而起,指著徐邵文道:「好小子,你這是在威脅我嗎?」因為惱火氣結,再加上年老體衰,他在說完這句之後不禁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一時胸口都感到了難受。
看到這裡,徐邵文倒是緊張了起來,馮國璋在1年就病死了,現在都是1915年了,離這位北洋宿老地大限也不算遠了。他現在很擔心自己剛才話,把馮國璋給當場氣死了,那麼與直系軍閥的梁子可就徹底解不開了。
他連忙站起身來,倒了一杯熱水遞倒了馮國璋地面前,並且還親自為其撫了撫背部,讓他順順氣。
「馮督老,邵文原本以為您是豁達之人,所以邵文也就直話直說了,得罪馮督老之處還望見諒。」徐邵文微微的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
馮國璋胸口的氣總算順暢了,他喝一口熱水,惱怒的情緒也漸漸冷靜了下來。他看到徐
個年輕人還是很關心自己,心中倒是轉變了一些看方剛才的一句話,倒地確讓自己顯得氣量短小了一些。
「徐督軍,你如此年輕就身負重職,不僅慷慨捐款給海軍,並且還是第一個前往北京請願拒簽《二十一條》的督軍,前不久又漂亮的打了日本人一巴掌。這些事情我這個老頭子還沒眼瞎,都看的很清楚,你地確是一個人才,更重要的還是一個秉持愛國之心的人才。」馮國璋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臉色變得滄桑難堪。
「山東這件事,的確很棘手,要說我清高不要它,那是說謊。」他頓了頓子,再次開口說了道,「我當然也很清楚,打日本人的事情,出兵出力的全是你一個人。但是,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不僅弱肉強食,投機取巧也是屢見不鮮。張宗昌這次之所以能取代靳雲鵬和徐督軍你,就是一個巧字。」
徐邵文知道馮國璋是顧及自己的面子,沒有把話說開,這個老人家也是看得很清楚袁世凱對自己是有顧慮的。他歎了一口氣,語氣漸漸認真起來,說道:「馮督老,實不相瞞山東對我來說很重要。如果讓張宗昌或者靳雲鵬來把持山東這個近海門戶,十幾年或者幾年之後,列強照樣有機可乘。」
「這麼說來,如果讓你掌管山東,你就能讓列強無機可乘了?」馮國璋呵呵地笑了笑,雖然語氣是不相信,但是卻沒有譏笑嘲諷的意思。
「我徐邵文可以向馮督老您保證,只要有我在山東,山東絕不會讓列強染指絲毫,就連現在還在青島的德國人,三個月之內我也會讓他們滾蛋。」徐邵文信誓旦旦的說道。
當然,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過頭,說不讓列強染指絲毫恐怕只能是指領地,但是既有的外交特權利益恐怕在短時間無法改變了。
馮國璋沉默了一下,說道:「是嗎?這話放出來,恐怕太過頭了。」
「馮督老,如果連我都做不到,雲鵬和張宗昌就更難到了,這一點您是清楚地。」徐邵文笑了笑,說道,「其實山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對於馮督老和張宗昌來說,都是吃不下的。而且如果馮督老強硬堅持的話,恐怕只會激起咱們內部的矛盾。我一向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中國人打中國人,希望馮督老能夠諒解。」
馮國璋歎息了一聲,但是卻沒有回答,臉色顯得很猶豫。
「那六千支日本地步槍,還有大炮、迫擊炮和彈藥裝備,我明天就通知山東的人,將他們運到江蘇去。這點東西,算是我孝敬馮督老您的了。至於山東的問題,我知道您一時班會兒沒辦法決定,那麼邵文就先告辭,讓馮督老您細心想一想吧。」徐邵文站起身來,微微的向馮國璋欠了欠身行禮,然後退出了房間。
馮國璋在徐邵文離去之後,獨自一個人在房間裡沉默了許久。他知道徐邵文是一個狠角色,而且雲鵬這段時間地情緒也不穩定,如果張宗昌依然不識時務,恐怕徐、兩人真的會劃分山東而治,然後驅走張宗昌。到那個時候,直系和系不但會撕破臉,北洋內部地和氣也會出現分裂,的確得不償失。
徐邵文這個年輕人也算是有心了,懂得送來一批軍火來彌補損失,這算是一種會做人地表現了。但是徐邵文畢竟還是小看了他馮國璋,在這個利益爭奪的社會,可不是會做人就能讓贏地信任的。
馮國璋決定讓張宗昌讓出山東,但是徐邵文的確也太惹眼了,假以時日羽翼豐滿了,恐怕還真是不好壓制了。所以他盤算了一個計劃,打算公開宣佈將山東全部讓給徐邵文,這樣不僅僅還了徐邵文送軍火的人情,而且一旦張宗昌退出了山東這灘渾水,就還只剩下雲鵬和徐邵文兩邊鬧矛盾了。
他預測,最好就是讓雲鵬和徐邵文打一仗,系和徐邵文都消耗了,那麼直系就能坐收漁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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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馮國璋就去了總統府,一方面是交代張宗昌不適合管理山東,應當由徐邵文代為管理,另外一方面則在試探袁世凱稱帝的想法。事實上,馮國璋進京試探袁世凱稱帝,是發生在1915年6月的時候,可是因為徐邵文在山東打擊了日本人,讓袁世凱稱帝的進程都放慢了。
袁世凱對於馮國璋主動讓出山東感到有些驚訝,這到手的地盤卻要白白送出去,真是讓人不敢相信。當然,他不是一個愚蠢的人,徐邵文在山東打敗日本之後,山東的局面就變得複雜了,之所以願意讓張宗昌這個外人接管山東,就是故意在山東製造一灘渾水,讓國內所有人把注意力轉移過去。
緊接著,籌安會則開始秘密進行稱帝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