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了!」雲子烯朝著雲清染比劃了一下自己的右手,以證明自己是真的沒事了,甚至還打算拿起掛在牆上的寶劍舞弄上一段。
雲子烯的舉動看起來有些幼稚可笑,不過卻是發自內心地不希望雲清染擔心自己,想來自己昨天的情況嚇到她了,讓她為他擔心了。
君墨辰看著雲子烯那只還纏著繃帶的手微微蹙眉,似乎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聊了一會兒後,「清染,幫哥哥拿點吃的來好嗎?」雲子烯略帶撒嬌地對雲清染說道。
「哦。」雲清染沒啥意見,給她哥哥去拿點吃的而已。
雲清染一走雲子烯就拿出了一個瓷瓶,正是昨天君墨辰給雲子烯的那一個瓶子,他將瓶子遞還給了君墨辰。
「你沒有吃?」君墨辰瞇了瞇眼睛,如果他沒有服下這藥丸的話,依昨天的情形,他就只能找別的女子來舒緩藥性了,他會願意?
「吃了半顆。」雲子烯只用了半顆丹藥,那瓶子裡頭還剩下另外的一半,「這東西很珍貴,半顆足夠我救自己的了,另外半顆雖然不能像一顆一樣用效,但關鍵時刻至少還能幫上你一些,你比我需要它。」
如果整個丹藥都服下去的話,雲子烯手上的傷此時也應該好得差不多了,所以剛才君墨辰才多看了雲子烯的一眼,對於他還包紮著有些奇怪,原來雲子烯沒有服下整顆丹藥,而是給君墨辰留下了一半。
君墨辰白皙地手拿著那瓷白的瓶子,沉默了一下之後才將瓷瓶給收了起來。
兩個男人倒是很安靜,雲子烯特地支開雲清染也只是為了將剩下的半顆丹藥交還給君墨辰而已,如今丹藥還了,也沒有什麼話可以說的了。
「珍妃娘娘駕到——」
雲清染正好去廚房給雲子烯弄吃的,就聽到外頭傳來的聲音,那太監尖銳的嗓音倒是極有穿透力,讓她在遠離正廳的廚房裡都能聽得到。
一般來說,后妃是不能隨便回府的,有些不得寵的妃子,進了宮,可能一輩子都沒有回家來看看父母親的機會了,如果妃嬪得寵,倒是可以得到皇上的恩准,回家看看父母親。
珍妃是夜弘毅的寵妃,加上父親和哥哥的身份,她每年都會有一兩次回家的機會。
這一次雲子烯受了傷,自然就更加有了回家省親的理由了。
「世子妃娘娘,珍妃娘娘來了,快些出來接駕吧!」廚房裡的丫鬟和廚娘提醒雲清染道。
雲清染不得不放下自己剛剛挑選好的美食,按照丫鬟們說的那樣,速度去前面迎接這位難得出宮一趟的珍妃娘娘。
雲清染來到正廳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等待珍妃娘娘的到來了,就連雲清染的父親雲遠恆也不例外,唯一例外的是君墨辰,他有不用下跪的特權,見了皇上和太后都不用跪,珍妃自然也不會例外。
見到雲清染過來,君墨辰朝她伸出了手,示意她到他那邊去,君墨辰說過,她是他的世子妃,他不用跪,所以她也不用。
不服來辯!
又過了幾分鐘的樣子,在一群宮女太監的簇擁下,一個美麗的女子緩緩地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女子身上穿著盛榮皇朝最為流行的廣袖錦繡流仙長裙,橙黃色的繡有金邊牡丹,高貴典,儀態大方。腰繫嫩綢,顯出了身段窈窕,用金色絲軟煙羅繫了一個蝴蝶結,手腕處帶著一個乳白色的玉鐲子,在她的如凝脂一般的手腕上輕輕地晃動著。
鵝蛋的臉蛋兒,峨眉彎彎,面如白玉,蓉色艷麗。
這便是雲遠恆的長女,雲琳姌。
「參見珍妃娘娘,珍妃娘娘萬福金安。」
眾人齊聲道。
珍妃徑直走到了雲遠恆夫婦的面前,彎下腰攙扶起了二老。
「起來吧。」珍妃雖然第一時間就將雲遠恆夫婦攙扶了起來,可是聲音卻有些冷。
「多謝娘娘。」雲遠恆不敢逾越君臣之禮,忙跪謝珍妃。
珍妃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目光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到了雲清染和君墨辰的身上,想要不注意到這兩個人怕也難,她勾唇一笑,竟是朝著雲清染走了過去。
「妹妹倒是愈發漂亮了,小時候就是個水靈的人兒,果真長大後出落得亭亭玉立傾國傾城,美貌絲毫不熟艷名遠播的嫣然妹妹呢!」珍妃笑著對雲清染說道,「雖然本宮先前已經和妹妹見過兩面了,不過都匆匆而過,沒能好好地瞧一瞧妹妹。」
珍妃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在雲清染的身上流連著,似乎是在打量著什麼,她的目光讓雲清染有些不舒服,好像自己身上沒有穿衣服,被人給盯著看了一樣。
這珍妃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是在誇獎雲清染?雲清染還沒有這麼純真。
她自認為只見過雲清染兩次,一次在太后娘娘那裡,一次是昨天在宗廟,但事實上雲清染見過她三次了,還有一次更早,當時她正和她的情郎在偷情,被雲清染撞見了,只不過她不知道當時那人是雲清染。
上次在太后娘娘那裡,太后說要處罰雲清染,問雲琳姌的時候,雲琳姌的回答卻是比太后的更加冷絕。
「多謝珍妃娘娘的誇獎,臣妾不敢當,臣妾又怎麼能和娘娘你的花容月貌相提並論呢?論美貌,臣妾可不及娘娘你的萬一的。」雲清染垂著頭,一副您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模樣。
從君墨辰坐在輪椅上的高度向上看,剛好可以看到雲清染那張垂下的臉上帶著的頑皮表情。
這小女人……君墨辰掩嘴輕咳以掩飾他此刻微微向上揚起的嘴角。
「說起來我們姐妹兩人已經有七八年沒好好說過話了,正巧今日有這個機會,我們說說貼己話。」珍妃說著扭著她纖細的腰,走向了雲子烯,她小心地將雲子烯扶了起來。
「哥哥,手還礙事嗎?此番出宮皇上特地讓本宮帶了御醫來為哥哥再診治一下。」珍妃關心地問道。
「無妨,過幾日應該就能痊癒了。」多虧了君墨辰送給他的那顆藥,他的手已經沒有什麼大問題了。
「嗯……那就好……」珍妃微笑著點了點頭,「不過還是讓御醫再瞧一瞧比較。」珍妃說話的時候眼睛凝視著雲子烯的手,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一下,這一個微小的動作被雲清染給捕捉到了。
是雲清染的錯覺嗎?她覺得珍妃給她的感覺有些怪,那種奇怪的感覺讓雲清染一時間都找不出形容詞來形容這個女人,從珍妃進門到現在,她對包括她在內的雲家人的態度都有些奇怪,對爹和娘,她表面上很尊重,但是雲清染看不到她眼底的溫度,對她,雲清染有一種她在試探自己的錯覺,而對於哥哥,她似乎很關心……又好像很矛盾……
吩咐從宮裡帶出來的御醫為雲子烯診斷,珍妃又道自己從宮裡出來這一路下來有些累了,便要歇息一下。
她進宮之前的院子還給她保留著,一直都有下人給打掃著,臨走,她的腳步在雲清染的身邊停了下來,她笑著對雲清染道:「妹妹陪本宮一同過去吧,本宮午睡之前還想與妹妹閒聊幾句。」
問雖然是問了,可是根本就沒有給雲清染拒絕的餘地,雲清染只好跟著珍妃一起離開。
「你們都退下吧,沒有本宮的允許,不要放任何人進來。」一進房門,珍妃就對著其他人說道,她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雲清染一個人。
這一舉動讓雲清染蹙眉,她究竟想要幹嘛?
待到其他人都退下了,房間裡就剩下她們兩個人的時候,珍妃走近雲清染,來回打量著雲清染,「對於之前的事情,你真的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嗎?」
珍妃的一句話,問得雲清染有些莫名其妙,之前的事情?之前的什麼事情?
雲清染不動聲色地看著珍妃,這個時候不說話要比說話的好。
「聽父親說,雖然你清醒過來了,卻不記得瘋掉之前的事情了,對嗎?」珍妃又問了一遍,看起來似乎是很關心這個問題了。
「是。」雲清染回答道。
珍妃看著雲清染那澄澈的目光,好半晌,歎息了一聲,「也好,不記得也好,不然他們不見得會放過你。不過該讓你知道的事情我都會讓你知道。」
聽珍妃的話,似乎雲清染當年會瘋掉是另有隱情的。
珍妃牽起了雲清染的手,帶著她走到了床邊,和她坐了下來。
「那日在太后那裡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嗎?為什麼現在好像一副和我很要好的樣子?」雲清染沒有那麼容易就相信了別人。
「呵……」珍妃笑了,「太后最討厭的后妃就是我了,你覺得我護著你對太后來說有用嗎?當然,我本身也沒有太大的想救你的意願。」珍妃這話聽起來很無情,將她自己塑造得好像一個看戲的局外人一樣。
珍妃在後宮裡頭的這兩年,如果沒有這點心眼,根本活不到現在。
「有些話,在知道你清醒了之後我就想要跟你說了,不過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其實對現在的我來說,那件事情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只是總覺得好像欠了你的,心裡頭不舒服,所以還是說清楚比較好。」珍妃有些自嘲自己竟然還會覺得虧欠別人,她到今天,不知道已經害過多少人了,最初跟著她進宮的那個丫鬟就是她親手推到井裡的,今年年初入宮的那個才人就是被她設計失去處子之身而被打入冷宮的。
雲清染洗耳恭聽,她倒是要聽一聽她的大姐有什麼想要跟她說的。
「你會瘋掉不是意外,是有人刻意為之,因為你聽到了不該聽的秘密。當然,聽到秘密的人不止你一個,還有我,因為我想偷爹擺放在書房裡的一樣東西,但又怕被爹知道了受罰,就騙你和我一起去,到時候就把事情推到你的身上,結果爹和另外一個男人剛好進來,我們就躲進了櫃子裡,結果聽到了不該聽到的秘密,後來爹和另外一個男人發現櫃子裡藏了人,我就將你推了出去,因為怕你洩露了秘密,另外一個男人就餵你吃下了會讓你神志不清的藥,而我和爹就是親眼看著你被那人餵了毒藥然後神志不清的。」
珍妃就像是說故事一樣地用簡單明瞭的話將雲清染為什麼會瘋掉的原因闡述給雲清染聽。
有些真相是不堪入目的,一旦被揭開,就是一片血肉模糊。在自己的父親和姐姐的注視下,被人下毒,從一個好好的健康的孩子給毒成了神志不清的瘋子。
其實這也是在雲清染瘋了之後雲遠恆不想見到雲清染的最主要的原因,因為一見到雲清染,雲遠恆就會想到那日自己是眼睜睜地看著那人將她變成這副樣子的,所以他本能地去逃避。
人都是自私的,為了逃避自己的醜陋,所以雲遠恆更多地是選擇讓自己去遺忘,遺忘掉那件事情,甚至遺忘掉自己有過雲清染這個女兒。
至於那個不該知道的秘密,是關於她們的大哥的身世的,這是一個不能被公開的秘密,如果事情傳出去,整個雲府都會因此受到牽連,到時候雲府上下會變成一片血海了。
「知道了。」
原以為雲清染聽完之後會氣憤,會難過,會痛哭流淚,會指罵她和父親,誰想雲清染只是慢悠悠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她往她的心湖裡頭投入了一塊巨石,而她卻沒有泛起一點點的漣漪。
「就這樣?」珍妃對雲清染的反應很是意外,她想要和雲清染講這些話不是一時興起的,而是醞釀了一段時間的,她也預測過雲清染聽完之後的反應,只是沒有一種是雲清染如今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