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們第一次相遇便是錯誤。如果沒有遇見自己。她可能現在就已經出宮了。她是一隻鷹。她的天地不應該屬於皇宮這個牢籠。而是應該在外面的廣闊的天空中自由的翱翔。
他曾經說過。要放她離開。等這次回宮之後除掉了冷天城。他們的交易結束之後。自己還有什麼理由將她留下。
不。應該說他有什麼資格將她留下。要放她離開嗎。
不可能。他絕對做不到。想到從此再也看不到眼前這個女子。再也看不到她眼中為自己擔心。看不到她明明需要人保護卻故作堅強的背影。看不到她偶爾淺淺的微笑。如果再也看不到這一切。他想不出自己以後的生活還有什麼意義。
從出生開始。他的生活是按照父皇的要求按部就班。死板而懵懂。被送去了南堇為質子。每次在閻王殿前的徘徊。讓他不得不去為了求生而隱忍奔走。回到東夌是哥哥用命換來的。他接手了這個殘敗不堪一擊的國家。所做的一切都是都是為了這個國家。和北冥一族千百年來的那個夢……
這便是他的生命。他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在充滿血腥與黑暗中。一直到自己毒發而死的那一天。
可是一切都變了。自從遇到她之後。一切都變了。朝著自己無法控制的方向去改變……
他會生氣。會開心。會心痛。會後悔。每次只要想到她。自己的就會覺得心中有一種力量。想要把事情早早的做完。早點見到她。聽她對自己不鹹不淡的嘲諷。和她鬥嘴。看著她千年不變的冷漠不在保持。
看著她眼中隱藏的擔心。享受她百年才能一遇的溫柔。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原來這才是生命。
他有時候在想如果自己從來沒有遇見冷泠。他回宮後不論若惜的臉傷能不能治好。他都會封她為皇后。給她最後的榮譽。自己死後能夠讓她在東夌有一個安身之處。
但那也只是如果……
他是後悔他們第一次的相遇。卻不是後悔相遇。更不可能在知道自己的心意後還會放她離開……
他從來都不後悔他們的相遇。反而慶幸上天。在他的生命中遇到了這樣一個女子。
他只是後悔。他們的第一次相遇是在那種情況下。後悔他對她的利用。對她的傷害……
即使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錯誤。這場錯誤將很多人命運的改變。自己和她的。還有若惜。那麼他寧願把這個錯誤一直延伸。也絕對不會放她離開。
從看到冷泠的屍體時。他便開始思考慕風曾經說過的話。「冽。你有沒有問過自己。對她是愛。還是愧疚。」
剛去南堇的時候。除了從小就跟在自己身邊的李德。若惜是第一個願意和自己說話的人。她是南堇禮部尚書的女兒。卻從來沒有大家小姐的高傲。而是一個溫柔善良女孩。那個時候自己還是一個孩子狼狽如乞丐。在街上被人追打。是她讓人把那些打他的小乞丐攔住。
後來他們便再也沒有見過。直到他長大之後。在南堇國皇宮的宴會上再次遇見她。只是那時她早已不認識自己。
那一次相遇之後他們並沒有什麼交集。對她唯一的記憶也源於小時候那個模糊不清的畫面。能夠一直記著他。只是因為他北冥冽向來不喜歡欠人人情。
後來她的父親被人誣陷。他暗中找到誣陷她父親的證據。便換了這個人情。她也並不知道那件事是自己所為。所以兩個人相識也緊緊是點頭之交。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和她只有過幾面之緣的女子。竟然會為了救自己不要命。容貌盡毀。身體也元氣大傷。養了幾年身體才漸漸好轉。後來為了跟他來東夌。甚至和她的父親斷了父女關係。
除了皇兄。和自己生死相交的兄弟。她是第一個肯為自己犧牲的人。說不感動是假的。他暗下決定。一定要想辦法治好她的傷。保護她不受傷害。
他為她留著皇后的位置。對她有求必應。是以。他一直自己是愛她的……
直到遇到了這個叫冷泠的笨女人。他命中的剋星。
他才知道什麼愛。想要每時每刻的看到她。時時刻刻都守護在她的身邊。她傷心會想要逗她開心。她落淚會心如刀絞。看見她遇到危險會毫不猶豫擋在前面。
無怨無悔。傾盡天下。只想去換她的一世笑顏……
北冥冽。承認吧。你愛上她了。愛上了這個讓你牽腸掛肚的女子。
這是他在季若惜身上從沒有感受過的。他可以為了季若惜遍尋天下名醫。立她為皇后給她所有的尊貴。為她安排好自己離開後的一切。卻無法在心中給她留一個地方。
可是這個女人。北冥冽俯下身子。親吻冷泠的眼眸。原來淚是如此的苦澀……
只是她的一滴淚。便獲得了自己的完完整整的一顆心。再容不下其他任何東西。
什麼天下。什麼責任。此刻。都比不上她的一滴眼淚……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美人淚英雄塚。他從前嗤之以鼻的東西。如今卻甘之如飴。沉溺在這段剛剛認清的感情中。
如果注定了他要辜負一個人。那麼這個人只能是季若惜。他怕是要為了這個女人要第一次食言了。他對季若惜許下的承諾注定不能再實現。如果老天要因此對他懲罰。自己毫不怨言。
他是一個男人。他重承諾。可是如果這個承諾會傷害他心愛的女子。他願意承受背信棄義的小人之名。只能用其他的方式在去補償對季若惜的愧疚。
北冥冽親暱的蹭了蹭冷泠的額頭。溫柔的笑道。「你呀。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乖乖的。」
看了看外面的太陽。小臉上瘦的只剩下骨頭了。這幾天趕路都沒有好好吃過東西。今天中午就讓她飽吃一頓。
指望她做飯。這輩子估計都指望不上了。只希望自己的廚藝還沒有生疏。否者非得這個笨蛋非得餓死不可。到時候心疼的還是自己……
北冥冽輕輕將冷泠從自己的懷裡放在床上。剛剛轉身。便覺得自己的手被一個冰涼的小手拽住了。回頭見冷泠一臉淚水迷茫的看著他。心知她是被噩夢驚醒了。
暗罵自己不應該這麼早就離開。讓她一個人去面對夢裡的恐懼。不知所措的坐了下來。伸手想為冷泠擦乾眼淚。卻在碰到她的柔嫩的肌膚時頹廢的放下。
北冥冽。你這個膽小鬼。不就是擦個眼淚嗎。至於磨磨唧唧的。
在她睡著的時候。自己可以在她面前肆無忌憚的親吻她的眼眸。溫柔的看著她。可是等她醒來自己卻不敢了。連想好要說的話也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他害怕她會拒絕自己。雖然知道她擔心在乎他。可是還是無法確定她對自己的感情。是否也像自己那般……
就在北冥冽內心充滿煎熬的時候。冷泠突然伸手抱住他。北冥冽一愣。心中隨即狂喜起來。不在瞻前顧後。緊緊將懷裡的人兒反手抱在懷中。
反正自己是不可能放她離開的。不管她喜不喜歡自己。都絕對不會放手。如果不喜歡那就自己就讓她喜歡上他。
「狐狸。你不要死。不要像爸爸媽媽那樣離開我好不好。不要再留下我一個人……」
北冥冽心中的狂喜。瞬間被熄滅。身子僵硬任冷泠在自己懷中哭泣。突然間不確定自己的選擇了。
他真的要將她禁錮在自己的身邊嗎。他的毒雖然這日子沒有再發作。可是並不代表這他就有時間可以陪伴她一輩子。
這次的傷雖然重。甚至差點要了他的命。可是幾天的調養。也不至於現在依舊這般的虛弱。功夫只恢復了一兩成。他楚的感覺到是自己身體中的毒在作祟。
興許他下午就會毒發。興許是明天會毒發。他可能就會死在下次的毒發中。也可能會死在下下次的毒發。他連自己的性命都無法保證。拿什麼去給她快樂。
以前他不懼死亡。只要安排好身後的事情。就是東夌沒有他北冥冽。也一樣是東夌。
他可以安排。可以計算好一切。卻唯獨放不下她……
讓她愛上自己。留在自己的身邊。時時刻刻的可以看見她。可是自己死後呢。她怎麼辦。如果她的心意同他一樣。自己怎麼忍心留她一個人在世上。
北冥冽目光複雜的看著懷裡的女子。鑽石般的紫眸蒙上一層輕霧。從來像現在如此的難以選擇。
感覺到懷裡的女子哭聲漸漸的小了。輕聲叫了兩聲。卻沒有人回答。無奈的搖了搖頭。輕手輕腳的把人放在床上。
看著冷泠緊閉的雙眸。忍住想要把人揪起來的衝動。氣惱的咬著牙。合著剛才是他自作多情了。這該死的女人連醒都沒有醒。
還沒有醒。那他能不能認為她在夢裡都想著自己。心裡也是有他的。
北冥冽心裡又忍不住開始雀躍起來。吻了吻她的額頭。「安心的睡吧。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
一直陪著你。直到生命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