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陽從東邊露出調皮的腦袋。沉寂了一夜的集市。漸漸開始吵鬧起來。要喝聲一聲蓋過一聲。充滿了生機與活力。處處繁華。
一個身穿灰藍色布衣的書生。手裡拎著籃子。裡面裝滿了新鮮的蔬菜的。在一個深巷前停住。小心翼翼的往身後還有兩邊看過之後。才放心的拐進去。
安靜的小巷子隔絕了外面的吵鬧。書生徑直走向最深處。將一個手裡的拎著的半袋面放在地上。打開門上的鐵鎖。進去之後再次從裡面把門鎖上。趴在門縫中向外看了一會兒。轉身走進廚房。
須臾半刻。便空著手走出來。一桶桶將水缸打滿水。見東邊的房間裡依舊沒有動靜。悄無聲息的走了進去。見床上的女子安靜的睡著。連自己進來都沒有發現。
更加放輕了腳步。走到窗前。輕輕掀開被子將自己的手放在女子的手腕上。片刻之後收回手。為女子將被子蓋好。
並沒有離開。而是站在床頭貪婪的看著女子姣好的容顏。也只有在睡夢中。他才可以如此安靜的看著她。
伸手輕輕撫平女子的緊皺的眉心。在想什麼。連夢裡都如此的不安。見女子眼睛動了動。急忙收回手。等著她醒來。
只是女子好像是夢到了什麼。並沒有醒。痛苦的咬著唇。「不……不要……爸爸媽媽……不要離開泠兒……」
「冷泠。你夢到了什麼。醒醒。都是假的……」北冥冽輕輕拍著冷泠。溫柔的安慰道。
「不……有危險。快走……」冷泠語無倫次的喊著。額頭上佈滿細細的汗珠。
她怎麼會在這裡。那個小女孩是誰。是她嗎。
今天是她的生日。媽媽做了好多好多她喜歡的菜。爸爸將她高高舉起來。又背著她在客廳裡飛來飛去。爸爸的背好溫暖。溫暖的的她好像睡。永遠永遠不醒來……
她回家了嗎。自己無數次向上天祈求的夢成真了。
不。不要。畫面突然轉變。到處都是血。爸爸抱著她護在懷裡。媽媽倒在地上。白色的裙子上都是血跡。媽媽睜著眼睛。看著她。目光中充滿了溫柔。還有一種她看不懂的絕望。
她喊著媽媽。想讓媽媽抱著她。可是卻發不出音。媽媽最終閉上了眼睛。再也沒有抱過她。
是他們。是那些人。她想起來了是他們要殺了爸爸和媽媽。爸爸你快走。快走呀。他們想要殺了你。你帶著媽媽和泠兒快走。不要丟下泠兒一個人。不要丟下泠兒……
「泠兒好怕。不要丟下泠兒一個人……」
北冥冽抓住冷泠到處亂抓的手。緊緊的包在自己的大掌之中。「我不會丟下你的。永遠都不會……」
北冥冽的堅定的承諾。好像起到了作用。冷泠的呼吸不在那麼沉重。漸漸平緩下來。緊閉的眼睛流下一滴淚水。
「北冥冽。不要死……不要像爸爸媽媽那樣留下我一個人……」她看見那隻狐狸死了。就那樣倒在她的懷裡。可是她卻無能為力。只能看著他和爸爸媽媽還有冬雪一樣。離開自己。
留下她一個人……
北冥冽的心被狠狠的刺中了。倉惶的想要逃跑。可是大掌裡冰涼的小手。讓他不捨得放下。更不捨得離開她一步。
她哭了。從見她第一面起到現在。他從來沒有見她流過一滴眼淚……
他的淚讓她手足無措。更不敢再去看她。
那滴淚是為自己而流嗎。
他不值得的。不值得讓她傷心。他利用過她。傷害過她。甚至措錯手差點殺了她。怎麼值得她為他去流淚。
北冥冽平生中。第一次覺得後悔。鋪天蓋地的悔恨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自己的劍插入她身體中的那一幕反反覆覆的在眼前出現。又看到了那個面目全非被石榴抬到自己面前的屍體。
如果再有一次。他不敢想像如果自己再見到那個畫面。看見此刻睡在他懷裡的女子。沒有聲息的躺在冰冷的地上。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他不敢保證自己不會瘋掉……
他北冥冽做事從來都不後悔。即使結果讓他再痛。他也不會後悔。因為那是他的選擇。既然做了就必須去承擔後果。沒有時間和機會去給他後悔的餘地。他要為自己所做的一些去買賬。
可是傷害她。他該怎麼辦?
誰能告訴他。自己應該怎麼做。才能彌補對她的傷害。才能讓她不去流淚……
他後悔了。第一次這般的悔恨。
遇見了她。自己的命運似乎在已經無聲無息的改變。太多的第一次。讓他心無法控制。讓他不知所措。卻無法遁逃。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時間能夠倒流。不是回到那一日的懸崖上。而是回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竹林中。他希望自己從來沒有去過那裡。
從來沒有見過她……
如果時間回到那個懸崖上。他還會為了救若惜。給她一劍嗎。他想自己依舊會那麼選擇。因為他不可能棄若惜而不顧。
若惜是他認定了的妻子。是他需要保護一生。去珍愛一生的人。那麼眼前這個女子呢。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裡已經沒有了在南堇時那個溫婉。小鳥依人需要他保護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冷漠而堅定的身影。與他並肩而立。
她是那麼的堅強。卻也脆弱的讓人心疼。有她的地方。他的目光總是會情不自禁的跟著她。
望著她孤寂的背影。他會忍不住去逗她歡笑；看著她顰眉。他會在想是什麼讓她憂愁；看見她偶爾的一笑。他的心裡會說不出的雀躍；聽著她的嘲諷自己的話。他竟然會覺得莫名的心安……
這種感覺是他從來沒有過的。他不喜歡讓他無法控制的東西。卻願意沉浸其中。在她面前。他失去了勇氣。沒有膽量去面對自己的內心。
他一次一次的告訴自己。他不應該這樣去做。因為季若惜才是他要去守護的人。他這樣做。又要至若惜於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