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內顯得很安靜,因為大雨,沒有燃燒篝火,不少身穿戎裝的士兵在營帳四周巡邏,個個神色冷厲,顯得很是警惕鳳凰錯,帝妃三嫁。
江沉煙一靠近,立刻便被冰冷的長矛攔了下來。
「來任何人,竟敢擅闖軍營重地,速速離去,否則軍法論處。」其中一個冷眉刀鋒的男人沉聲厲喝道。
他讓她走?
江沉煙跌坐在地,雙手緊緊抱著小腹,眼淚簌簌的落。
江沉煙抬眸定定的看著他,喉頭滾燙,幾乎說不出一個字來。
好一會,裡面傳出一道瘖啞而清冷的聲音:「讓她進來。」
她沒有說出自己是煙妃,她畢竟是妃嬪,若是出現在這裡,說不得會造成什麼對洛擎蒼不好的流言蜚語。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洛擎蒼雙手微微顫動,可是他卻沒有轉過身,只用一種讓江沉煙摸不著頭腦的冰冷語調道:「你來做什麼….」
江沉煙潸然淚下,語調中的淒楚讓人不禁產生憐意。
聽著洛擎蒼一遍遍的質問,江沉煙只覺得百口莫辯,她忽然伸手緊緊抓住他的手,含淚低訴:「我知道,我已經百口莫辯,可是…我發誓…我心中只有你一人…從頭到尾都只有你一人…只有你….」
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
楚白?
但見她髮髻蓬亂,一身泥濘,連面上都沾了不少泥漿,當即蹙著眉道:「看在你是漢人的份上,我不為難你,就此離去,不許再靠近,想見皇上,不可能?」
他壓抑著心頭的痛楚,幾乎是咬著牙道:「朕….不需要你的關心…你可以走了。」
說完,他橫著長矛就要趕走江沉煙。
江沉煙慌張而急切,連忙道:「大人行行好,能不能讓小女子見皇上一面?」
江沉煙連連搖頭,她咬著牙跪伏在地,哭泣道:「小女子當真有急事要告知皇上,大人若是害怕小女子會對皇上不利,便將簪子交給皇上,再由皇上決定要不要見我?人或許能傷害皇上,可一支簪子如何能傷害皇上?」
那士兵先是一愣,而後滿臉戒備:「胡說什麼,還不快些離開。」
她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他猜不透,更不願意去猜,因為…害怕知道比真相更可怕的事實,他無法接受?
「別過來。」沉聲厲喝,洛擎蒼那抗拒的神情深深刺痛了她。
「那麼…楚白呢?」洛擎蒼深深的看著她,緩緩出聲,話音落下,一滴淚從他眼角滑落,落在她的掌心。
腳步戛然而止,江沉煙眼底隱忍的淚終究決堤而出,她雙肩不住的顫抖,淚眼模糊間,她卻可以清晰的看見他眼底的冷漠和厭惡。
「站住。」洛擎蒼忽而冷冷出聲,背對著她的面上早已蹙緊了眉。
想到這裡,她彭的一聲跪在地上,從懷中珍而重之的拿出一根碧玉簪子,遞給那士兵道:「小女子不營帳可以,還請大人嫁給此簪送給皇上,皇上一見便知。就當小女子求求您,求求您。」
江沉煙怔怔的看著他的臉,聽著他說出的話,心像是瞬間裂開了無數瓣。
「皇上,人到了。」那士兵上前躬身通報。
她怔怔的看著他,一顆心跌入谷底,後背一陣陣發寒,幾乎沒有了思考的能力。腦海裡只迴盪著一句話,他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皇上…您轉頭看看臣妾…臣妾…是沉煙啊….」她早已哽咽,只因為他的冷漠,幾乎擊碎了她強撐到此處的堅強。
如今羲和危在旦夕,皇上更是重病在身,突厥交戰,若稍有不慎,說不定又是一場大難。想到此處,他便冷聲道:「不行,這簪子你拿走,也不要生出見皇上的可笑念頭,如今戰事吃緊,軍營重地,豈是你一介平民可入?」
不多時,那士兵去而復返,有些怪異的看著江沉煙道:「快別跪著了,皇上要見你。」
「大人,小女子當真有急事要稟告皇上,還請您通融通融。」江沉煙低聲祈求,可是那士兵卻絲毫不為所動,只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鳳凰錯,帝妃三嫁。
走?
聽見他聲音有些沙啞,江沉煙心不由得揪起,還不等那士兵出聲,便幾步上前,撩起了營帳走進去。
那士兵接過簪子打量了一眼,眼中帶著猶疑。見江沉煙那身樸素的紫衣,又看看那質地不俗的簪子,一時間有些捉摸不透她言語中的真假。
你來做什麼?
「對你來說…朕…到底是什麼?朕身上的毒,難道不是你下的?而你…又是如何離開皇宮,如何來到這裡…如何?」
聽聞此言另一名一直沒有說話的士兵有些不忍,看了那攔著江沉煙的士兵一眼,旋即道:「都是羲和的子民,興許,她當真和皇上有什麼淵源,且讓她在這候著,你先將這簪子交給皇上,若皇上說不見,再將她打發了也不晚。」
「不懂?」洛擎蒼冷笑出聲,那笑聲蒼涼而悲苦,像是在宣洩著他心底無數的痛楚。他定定的看著她的眼,那雙曾經明媚的眸底只有眼淚,他心疼,可是卻因為這心疼而感到恥辱?他…怎麼會因為這樣的女人而心疼…
心痛,幾乎瞬間蔓延了全身,洛擎蒼只覺得一陣眩暈,幾乎便要站不住?江沉煙見他面色越加難看,心頭一急,慌忙就要上前去扶他。
可是,就在手臂觸碰他的那一瞬間,他忽而用力將她甩開,冷眼喊道:「滾…你給朕滾…朕…再也不要見到你…」
不…這是怎麼回事?他不該是這樣的態度才對…不該….
可是她卻強迫自己保持著微笑,眼淚在眼底翻滾,她深吸一口氣,溫柔道:「皇上…你怎麼了?臣妾不懂你在說什麼….」
那撕心裂肺的嘶喊,讓江沉煙瞬間從重逢的夢境中醒來。
他的目光,讓江沉煙渾身刺痛,她雙唇不住的顫抖,微微猶豫後,便抬腳朝他走去,口中呢喃道:「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不要….你怎麼了?究竟…怎麼了?」
解釋?
江沉煙心口劇痛,她幾乎咬破了紅唇,抬眸看著他,用盡全力嘶吼:「你就是楚白…楚白就是你從來…都是你…」
江沉煙欣喜的抬起頭,額上已經沾了泥漿,可是她絲毫不在乎,只期盼的看著營帳內。
「朕…只痛恨自己沒有早些認清你,一次次給你機會…去不曾想…你竟然這般狠毒?」說道最後,洛擎蒼眼中已然有淚,那通紅的雙眸,映著江沉煙失神的模樣,不斷顫動,那心痛和心寒,讓江沉煙幾乎無法呼吸。
她雙膝一軟,幾乎就要跌坐在地,可是她卻強迫自己站著,看著他,一字一頓道:「什麼意思?我不懂….」
洛擎蒼緩緩轉身,那張蒼白卻俊美的面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死氣,他的嘴角也掛著強烈的譏諷,將江沉煙的狼狽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他冷笑道:「這也是你的計謀嗎?讓朕猜猜是什麼計…苦肉計嗎?」
「你…聽我解釋…我可以解釋….」幾乎是下意識的開口,江沉煙再次抬腳要朝他走去。
江沉煙大急,她好不容易趕到這裡,怎麼能不見他一面就離開。u6y9。
聽聞此言,後者遲疑了一陣,又看了看江沉煙那讓人心疼的模樣,不由得歎息一聲,點點頭:「看在你是羲和子民的份上,我便幫你通傳一次,你就在這裡候著,不許亂動。」
江沉煙幾乎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勉強浮了笑容,上前一步道:「皇上…臣妾….臣妾找了您好久….」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可是…請你聽我解釋…我可以解釋?當初…我再次回宮,的確是想要傷害你,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曾經想過和你一同赴死,可是…最終我還是下不了手…我沒辦法傷害你…我對你的心意…難道就這麼不可靠嗎?」
江沉煙慌忙起身,喜極而泣,衝著兩個士兵連聲道謝之後,便跟著其中一人去了主營。遠遠的,她便看到了比其他營帳高出了一截的主營,眼淚便溢出了眼眶。
「皇上….」這一句皇上,飽含了她無數的思念和心疼,眼淚懸掛在眼角,她目光定定的看著那背對著她的頎長身影,心裡輕輕念叨著:他瘦了,瘦了好多…
「不懂?非要朕親口說出來嗎?你當初再次入宮是為了什麼?你對朕又做了什麼?這麼久的相處…你究竟瞞了朕多少事?」
原本洛擎蒼心中還對這些「真相」心存一絲絲幻想,可是卻因為她一句可以解釋而完全破滅。
江沉煙雙眸含淚,如泣如訴的模樣當真教人垂憐。
如了聽上。可是洛擎蒼卻只是冷笑著看著他,一步步靠近,而後在她面前蹲下,緩緩道:「那麼百殺呢?你進宮害朕,不是為了他嗎?所謂的朕在你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幾分?」
聽完這話,洛擎蒼幾乎是呆滯在當場,旋即,雙眸噙著淚,冷冷出聲:「是嗎?楚白是朕?」
江沉煙再沒有半分隱瞞,將前世今生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訴她,話語落下,她緩緩道:「不管,如今楚白是誰,在我心中,你便是楚白…楚白…便是你…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只願在你身旁。」
靜靜的看著她深情的模樣,半晌後,洛擎蒼忽然說出了一句讓江沉煙如墜寒窖的話:「楚白,不就是百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