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風懶懶,拂過面頰是一片帶著夏日氣息的溫軟。
江沉煙悠悠醒轉,伸手離開幔帳,入目的是耀眼的光芒。
「什麼時辰了?」她嗓音沙啞,帶著疲憊。
流螢正將窗欞上紗簾掛起,聽得江沉煙醒了,連忙道:「已經午後了,奴婢已經叫了您好幾次,可是您都睡的很沉。」
午後了,她睡了這麼久。
懶懶起身,她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視線片刻模糊後轉為清晰。
「娘娘,您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流螢上前將她扶起,拿了一旁的春衫給她披在肩上,扶著她到桌旁坐下。
微微搖頭,江沉煙低垂的眸中劃過淡淡哀傷,嘴角卻努力抿了微笑:「無妨,興許是昨夜裡酒喝太多,此刻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流螢忍不住笑出了聲:「昨晚奴婢可是嚇了一跳呢,皇上是一路抱著您回的寰璧宮呢,十分小心翼翼,像是抱著珍寶一般。」
「不過娘娘您可得注意身子,您不能飲太多酒,今日面色就十分憔悴了。」
江沉煙一邊聽著流螢的話,一邊垂眸沉吟,昨夜裡,她的確喝了太多。只模糊記得,當她醉後昏昏欲睡時,他還在一杯一杯獨酌。
她不勝酒力,那一壺酒都是洛擎蒼喝下。
呼出口氣,她眼中深深疲憊深沉,給她明亮的眸子添了一抹郁色。
見她似有心事,流螢也收了笑意,輕聲道:「娘娘可是身子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請御醫?」
還不待江沉煙回答,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提高了音調:「呀,奴婢怎麼給忘了。皇上似乎病了,今日一大早便請了御醫去養心殿呢」
「你說什麼?」微微一怔,江沉煙打斷了她的話,神色帶著些許緊張。
流螢又道:「奴婢是聽養心殿的李公公說的,皇上吩咐他送來了醒酒湯,只是娘娘還睡著,奴婢便先擱在了一邊。」
醒酒湯!
江沉煙心裡很不是滋味,胸口隱隱作痛,眉頭也不由自主的蹙了起來。
「娘娘」流螢疑惑的看著她,今日的她,似乎有些不同。
無力擺擺手,她只輕聲道:「將那醒酒湯端來。」
點點頭,流螢退出了房間,不消片刻便將那醒酒湯端了進來。湯碗是皇上御用的飛龍金碗,小巧的湯碗只拳頭大小,裡面乘著清亮的湯汁,可以聞到一股淡淡的姜味。
「奴婢一直將醒酒湯放在爐上熱著,就知道娘娘一定會喝。」流螢笑的有些狡黠,心中也有些雀躍,如今江沉煙在皇上心中可謂是重中之重,後宮中只怕無人能及及得上她的地位,即便是曾經榮寵一時的茗妃。
端起醒酒湯喝了一小口,溫溫的辣辣的回味有些甜。
剛喝下,胃裡便傳來一陣暖暖的感覺,宿醉後的不適也得到了緩解。又喝了幾口,她才放下了湯碗,目光卻一直落在上邊,捨不得移開。
他是當真將她放在了心上,時刻不忘。
可是她心中卻沒有因此而感到開心,反而是越發的難受,越發的心疼。下意思的摀住胸口,她強迫自己表現的鎮定,可是眼中時而劃過的波瀾卻無法隱藏。
就在這時,宮人突然高聲通報:「茗妃娘娘到。」
茗妃?
江沉煙微微斂眸,揉了揉發疼的眉心,面上帶著濃濃不耐,擺了擺手,流螢這才上前去將房門打開。
不多時,那紅色的身影緩步出現在門外,一身華服,一頭極為貴重的裝飾,顯得很有氣勢。
見她不復當日那般清秀的裝飾,江沉煙不有的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繼而道::「果然還是這般奢華富貴的打扮最適合你。」
聽聞此言,茗妃冷冷一笑,看向了流螢道:「你且下去,本宮有些話要與你主子說。」
流螢轉頭看著江沉煙,見她微微點頭,這才退出了房門帶上了門。
「你調教下人還挺有一手。」茗妃邁步上前,站在江沉煙面前不遠,目光清冷。
隨意笑笑,江沉煙將有些凌亂的碎發攏到耳後,懶懶道:「人性本善,我對她們好,她們自然會投桃報李。這便是為人之道,想必,茗妃是不懂的。」
「你什麼意思?」茗妃眉峰一挑,怒視著江沉煙,而後緩緩道:「奴婢便是奴婢,能伺候主子便是榮幸,怎可還奢望其他。」
抬眸深深看了一眼茗妃有些刻薄的嘴臉,江沉煙心中不由得為姬清雅惋惜,相由心生,此言不假。這張絕美的臉到了姬清茗面上,終究是變作了勢利刻薄的模樣。
見她一直看著自己的臉,茗妃眉頭忽而蹙的更緊,低聲道:「你可知本宮近日來是為何?」
「莫不是要殺了我?」隨意淡笑,江沉煙將視線落在窗外,明媚的陽光撒了遍地,金燦燦明晃晃的,是說不出的溫暖和明亮。
她最討厭的,便是她這般雲淡風輕的模樣。
簾目風開。面上神情更為冷厲,茗妃一字一頓道:「殺了你,是早晚的事,不過,本宮不急在這一時。」
「哦?」微微挑眉,江沉煙嘴角浮了淺笑。
緊緊咬牙,茗妃暗恨道:「莫不是你以為昨夜裡皇上與你在一起,你便算是擊敗了本宮?告訴你,本宮是不會輸給你的。」
江沉煙微微轉眸,看了茗妃一眼,而後笑容中添了譏諷:「難道,你認為你贏了?」
到嘴邊的話一頓,茗妃一咬牙,恨聲道:「沒錯,本宮是沒贏,可也沒輸。因為皇上的心中到底還是有本宮的,如若不然,為何會到飛霜殿,又為何會解除了本宮的禁足令?」
「皇上的心中,是有本宮的。」她聲音冷然中帶著些許顫抖。
江沉煙面試不變,嘴角笑容微微收斂了幾分,看著茗妃緩緩道:「愚不可及。」
「你說什麼?」暴怒低吼,江沉煙簡單的四個字徹底的觸及了她的底線,若不是顧忌此刻是白天,明裡暗裡多少雙眼睛瞧著,她恨不得立刻殺了她。
「你以為皇上去飛霜殿是為了你?」
「你以為皇上解除你的禁足令也是為了你?」
「或者說,你以為你入宮這些年的榮寵都是因為你自己?」
江沉煙每一個疑問都像一塊巨石沉澱在茗妃心頭,壓的她快喘不過氣來,面色漲紅,她定定的看著她,呼吸越加急促。
「你別忘了,我已經知道了你的秘密,你在此處對我撒野是沒有用的,萬一被皇上知曉」
「閉嘴。」低吼一聲,茗妃整個人像是一隻發狂的小獸,緊攥的手沒了血色,她低沉道:「你若是告訴皇上,我定然讓你不得好死。」
沉默的看著她,江沉煙眸底帶著無謂和憐憫,幾乎將她逼瘋。
「皇上為何對你好,你心中比誰都清楚。只是這秘密你能瞞得了多久?」江沉煙的話語淡淡,似漫不經心,卻一下子戳中了茗妃心底最緊繃的弦。
默然許久,茗妃凝眸瞪著江沉煙,任憑呼吸紊亂,任憑心頭壓抑,她只咬緊了牙,低聲道:「本宮之事,不用你管。本宮今日來,只要你一個答案。」
「皇上的病,是否和你有關。」
捲翹的羽睫微微一顫,江沉煙抬眸看著桌上那碗沒喝完的醒酒湯,眸光中似有漣漪:「與我無關。」
不信的看著她,茗妃冷笑一聲:「是麼?皇上今早一離開寰璧宮便莫名生病,要說與你無關,本宮著實不信。」
「隨你。」江沉煙不願再和她多言,語氣中有不耐。
笑容更冷,茗妃轉身欲走,剛走至門前時,回過頭來粲然一笑:「本宮也奉勸你一句,若是你以為皇上喜歡你對你好是因為你自己的話,那你便大錯特錯了。」
「你什麼意思?」江沉煙忍不住出聲。wx2t。
嘴角勾起一抹譏諷,茗妃冷冷道:「不管皇上對你我誰好,他心中都只有一個人,不是我,更不是你。興許,只是因為你比我更想像她。」
說完,茗妃笑出了聲,推開房門邁步而去。
怔怔的回味著她最後的話,江沉煙心中似有一顆種子在萌芽,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纏繞這思緒,她逐漸有些迷茫。
皇上對她好,只是因為她比茗妃更像她?
那個她,是姬清雅!
心中雖不願承認,可是她不得不承認,茗妃的話的確起到了作用。洛擎蒼對她的好,轉變的有些突然,她已經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起,他越來越溫柔。
更不記得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已經沒了那份執拗,只安靜的承受著他的好,他的壞。
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恐慌,若茗妃所言是真,她該怎麼辦?她要怎麼辦?
楚白
如此反反覆覆纏繞許久,江沉煙最終疲憊的趴在桌上,目光只看著那金色的湯碗,一瞬不瞬捨不得移開。
突然的,她好想見一見這個叫姬清雅的女人,好想親身體會一下,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好想做一下比較,然後挺起胸膛告訴自己,她和她一點也不像。
她是季清歌,是楚白最愛的女人,誰也比不了。
這個念頭一出便如同生根發芽般在心頭不斷生長,再也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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