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風乍起,卷落了大片花雨。
飛霜殿,雕樑畫棟像是一幅精妙的宮婢畫,用了濃重的色彩,剛柔並濟的線條,造就了一幢奢華富麗的宮殿。
茗妃從養心殿回來後,便陰沉著一張臉不說話,看的銀檀膽戰心驚。
美妃!
她輕輕咬唇,腦海中浮現出天貞娜那一張艷麗不輸於她的容貌,還有她那高傲不可一世得意洋洋的姿態,她便忍不住湧起一股怒火。
忽而握拳重重的敲在梳妝台上,發出悶悶的一聲咚響。
「銀檀。」忽而出聲低喚,她的聲音輕柔卻極寒。
銀檀下意識的吞嚥了唾沫,走到茗妃身旁,垂著頭等候吩咐。
看著銀檀那低眉順目的模樣,茗妃忍不住挑了眉,淡淡道:「本宮待你如何?」
「娘娘待奴婢自然是極好的。」銀檀幾乎是想也不想的便回答。誰料,聽得她的回答,茗妃卻是冷笑出聲,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
斜睨了她一眼,茗妃無謂道:「本宮對你刻薄甚至惡毒,所以你才會投奔了和妃,背叛本宮。這些日子,本宮未曾與你挑明,便是給了你機會,你如今還不從實招來。」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銀檀雙眼瞪大的大大的,戰戰兢兢道:「娘娘,奴婢奴婢沒有」
「還敢說沒有?」怒喝一聲,茗妃眼波怨毒,一字一頓道:「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到底有沒有。」
銀檀到吸一口氣,抬眸看著江沉煙,眼底全是驚恐,她攥緊了手,吞吞吐吐道:「奴婢奴婢是和妃逼的」
聽聞此言,茗妃忽而露了笑,鼻間重重的呼出一口氣。
銀檀跪伏在地,渾身上下都在顫抖,不斷的求饒。
沒有理會她的求饒聲,茗妃轉眸看著鏡中的自己,卸去了白紗,她面容再不復當年美貌:「想活還是死?」
銀檀怔怔的回答:「奴婢要活,要活。」
「既然如此,本宮便給你一個機會。」說完,她嘴角緩緩上翹,露出了陰測測的神情。
銀檀心頭一突,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只見茗妃拿出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暗紅色石頭,一股濃烈的香味撲面而來。
「娘娘這是」銀檀聞著那股香味,不覺有些心驚。
「頭麝香,只這麼一小塊,便是價值連城。」她眼中閃爍著莫名光澤,而後將那頭麝香放在了銀檀手中,小聲道:「想辦法將這東西讓美妃貼身戴著,本宮自會創造一個絕佳的機會,將她拉下馬。」
銀檀驚顫顫的看著手中的頭麝香,只覺得渾身發麻。
夜漸漸深沉,江沉煙看著桌上燭光漸漸微弱的燈盞,用剪刀剪了些燈芯,火苗又旺了些,將她的面容照的越加清晰。
剛剛放下剪刀,她餘光便瞟見了一抹紫色。
他來了!
「你近日入宮,倒是頻繁。」江沉煙不用去猜也知曉此人是誰。w5nt。
會在深夜無聲無息出現的,除了乾瑾瑜,沒有他人。
嘴角劃過一抹淡笑,乾瑾瑜看著她被燭光照亮的雙眸,從腰間掏出一個小紙包,隨手向她扔去。
接住了紙包,江沉煙目光平靜無波,將紙包收入袖袋,偏眸看著乾瑾瑜:「我一直有一個問題忘了問你,你可否如實回答?」
「問吧。」乾瑾瑜站在燭光無法照耀的陰暗處,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波動。
「茗妃,是你的另一顆棋子。」
「對。」
「是你讓她,殺了我?」話語轉冷,江沉煙看著乾瑾瑜,定定的問。
沉默片刻,乾瑾瑜忽而笑了,那略顯陰暗的笑容讓江沉煙極為不舒服:「我知道,她殺不了你。」
「那你為什麼?」江沉煙眉頭一蹙,還欲說話,便聽的乾瑾瑜冷冷道:「你太弱,還需要磨礪。她便是我給你準備的最好磨礪工具。與其說是讓她殺了你,你不妨反過來想,是我要你,殺了她。」
他聲音越來越冷,帶著一股深沉的殺機。
江沉煙眼中有些不解,繼而道:「你費盡心機,將她打造成姬清雅的模樣,難道只是為了讓我殺了她?」
微微一愣,乾瑾瑜眉頭緩緩蹙起,眼神越加冰冷起來:「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用瞞我,我都知道。」江沉煙收回視線,看著跳躍的燭火,沉聲道:「那一夜,我差一點命喪她手,可是也劃破了她的臉,我可以肯定,她那張絕美的臉蛋下,還有另一張容顏。」
說著,江沉煙不由得有些激動起來:「你到底安的什麼心,耍的什麼把戲。」
乾瑾瑜眉頭狠狠擰了一個結,低聲呵斥:「這與你無關,你只需做好你我之間的交易即可。」
江沉煙咬唇,眼中帶著一絲掙扎。
是,與她無關!可是若是洛擎蒼知曉那張臉是假的,一直一來他都被蒙在鼓裡,他該有多受傷。想到這裡,江沉煙不自覺呼吸有些困難。
幾乎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乾瑾瑜忍不住冷笑,而後一步步走出了陰暗區域,暴露在了燭光下。
「原來,你是擔心他。」嘲諷般的話語聽的江沉煙眉頭蹙的更緊。
「擔心他知道後會倍受打擊對不對?」
「你竟然還這麼心軟。」話到最後,乾瑾瑜眼中劃過一抹痛意,定定道:「你這是在自尋死路。」
江沉煙忽而轉眸,直直的看著乾瑾瑜:「我的死活與你無關。你只要告訴我,為什麼要這麼安排?」
沉默的看著她,許久後,乾瑾瑜緊蹙的眉頭忽而舒展開,用一種平淡至極的語調道:「你未出現之時,茗妃便是我最好的棋子,我給了她和姬清雅一模一樣的模樣,將她送入宮,讓她萬千榮耀集為一身。可是,她終究成不了氣候。」
「而你不同你心中的執念,恨意足以支撐你在宮內一步步成長。也只有你,才能走到最後,幫助我達成目的。」乾瑾瑜的話冰冷徹骨,陌生至極。
江沉煙定定的看著他:「你的目的,只是要他死,這何其簡單。你為何要費這麼多周章。」
轉眸深深的看著江沉煙,乾瑾瑜的眼中深藏了她讀不懂的情緒,而後他一字一頓道:「我要的不止是讓他死,更是讓他生不如死。」
心中像是被刀刺了一般劇烈疼痛,江沉煙下意識的攥緊了拳。
乾瑾瑜深邃的目光幾乎要看到她的心裡,片刻後,他猛的轉身,只留給她一個冷漠的背影:「別忘了你的任務,憐憫和心痛,只會讓你越加痛苦。」
話語落下,他已然沒了蹤影。
江沉煙緩緩閉上眸,任燭光透過眼瞼映下淡薄的光影。
她早該猜到一切,只是沒想到當真的聽到他說出之時,心中的滋味竟然如此難受。
楚白!若是可以,我死也不願讓你蒙受這般屈辱和痛苦,只是我不能
拿出那包著慢性毒藥的紙包,江沉煙怔怔的望著,口中喃喃低語:「我會陪你一起」
飛霜殿內,茗妃遣退了銀檀,獨自一人坐在鏡前,定定的看著,眼中的恨意鋪天蓋地。
「你讓我很失望。」冰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她一愣,而後便從銅鏡中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慌忙轉過身,她幾乎是想也不想的便跪在了地上,懇切道:「我會成功的,一定會。」
忽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乾瑾瑜看著那半張破碎的臉,眼中的心痛悄然而逝:「毀了這張臉,便是你犯下最大的錯。」
下意識的緊咬唇瓣,茗妃低聲道:「是煙妃,若不是她,我的臉」
「你的臉?」眉峰一挑,乾瑾瑜話語更加冷漠:「若不是看你還有用處,單單這一點,我就可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茗妃渾身一顫,緊咬了牙:「下一次,我一定會成功。」
深深看了她一眼,乾瑾瑜鬆開了她的下巴,從袖中取了一個白玉小盒,扔到了她的面前:「一日三次,不出三日便會恢復如初。」
珍重的捧起那玉盒,茗妃眼中湧動著興奮。
「別高興的太早,時間不多了。若是你除不掉煙妃,我便會親手除了你。」話語落下,乾瑾瑜冷冷掃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握著玉盒的手不自覺的加重了力道,茗妃從地上起身,眼中殺意瘋狂湧動。張卷精濃。
煙妃!
等除去了美妃,下一個便是你!
這一夜,看似風平浪靜,實則風波暗湧,每個人都各懷心思。
天色剛明,茗妃便見到了匆忙而回的銀檀,眼神交匯後,她得到了答案。
嘴角噙了微笑,她掩藏了眸中殺機,便帶著銀檀去往了蘭馨閣。
此時,明妃剛剛起身,一見到茗妃到來,慌忙迎了上去:「姐姐怎麼這麼早,可是有什麼事?」
茗妃神秘的笑笑:「沒事,只是見今日天氣晴好,便欲叫上妹妹一同出去走走。」說著,她眼波越加柔和:「妹妹如今可是有了身孕的人,偶爾出去見見天,對孩子可是極好的。」
明妃有些發愣,不明白為何茗妃突然這般熱情,卻也不敢拒絕,當即點頭道:「姐姐說的是,那妹妹便一同與姐姐出去。」
見她答應,茗妃笑的越發柔和,親自伸手扶了她的胳膊,二人一同離開了蘭馨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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