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寰璧宮,江沉煙進了內室,將自己埋進了床榻上,用被褥遮蓋了狼狽的神情。
流螢聽到了些傳言,再看看江沉煙的樣子,心中也猜了個**不離十。莫名的也有些難受,皇上明明是看重娘娘的,可為什麼到最後還是要懲罰她。
雖說只是無關痛癢的禁足,可這也說明了皇上並非百分百相信娘娘的。
娘娘一直對皇上那般用心,今日,定是傷了心了。
流螢歎息一聲,走到床畔,輕聲道:「娘娘,皇上只是礙於情面,並非真的懲罰您,您別傷心。」
江沉煙將臉埋在被褥裡,只悶悶的唔了一聲,任誰都可以聽出那聲調中的落寞。流螢忍不住又歎了口氣,她蹲在床邊,柔聲道:「娘娘,您最愛吃碧梗粥,奴婢特地讓小廚房給您準備了些,您要不要嘗嘗「」
「娘娘您這樣也不是辦法,皇上是在意您的,你這樣傷心奴婢也跟著難受,娘娘不愛惜自己,也要愛惜愛惜奴婢啊。」流螢伸手拉了拉被褥,想方設法的勸慰江沉煙。
片刻後,江沉煙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靜,語氣也平靜的過分:「我沒事,你別擔心了。」
流螢一怔,看著江沉湮沒事人一般,心底卻更慌了些。
「娘娘」
「流螢,我真的沒事,讓我好好休息一會,晚膳時分再叫我。」江沉煙擠了一個微笑給她,而後又自顧自的家那個自己埋在被窩裡,再不出聲。
流螢無可奈何,只得任由她睡著。
屋子裡貼心的點了寧合香,然後退出了房間,反手帶上了門。
江沉煙腦子裡一片混亂,像是有無數根亂麻在胡亂纏繞,無論她怎麼理都理不清。深深的疲累感湧上心頭,她努力將洛擎蒼的面容揮出腦袋,不多時便陷入了沉睡。
沒有夢,沒有打擾,她這一睡便到了夜幕時分。
掌燈時分已過,整個皇宮都成了燈的海洋。
當洛擎蒼跨步進了房間時,只見到床榻上熟睡的人。走至床畔,看著她沉靜的睡顏,他緊蹙的眉頭微微鬆開了半分,忍不住伸手將她額角的亂髮拂去,卻在還未碰到之時,便看到了她突然睜開的眼。
四目相對,他眸光帶著驚詫,她眸光卻平靜無波。
懶懶起身,她掀開了棉布,趿了鞋,而後披上了外衫,動作一氣呵成,視線一直未曾落在他的身上。不知不覺,他有了怒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沉聲道:「你在生朕的氣。」
冷冷拂開他的手,江沉煙嘴角掛著笑,雖美卻疏離:「皇上是天子,臣妾如何會生您的氣「」
面容一沉,他忍不住咬了牙,她越是這樣平靜,他便越覺得怒火中燒:「你這態度,還說不是生氣「」
江沉煙看了他一眼,笑容不減,只是眼神卻越發清冷:「這個時辰,皇上怎會到寰璧宮來,莫非皇上忘了,臣妾今日已被禁足,這寰璧宮皇上也是不該來的。」
說完,她走到桌旁,打開紫金銅爐的蓋子,又加了些香料,白色的煙霧裊裊升起,屋內香味更濃。那悠遠寧靜的香味吸入鼻尖,輕輕撫慰了心緒。
洛擎蒼只看著她動作,目光越發冷厲:「你知道,朕是逼不得已,而且這禁足根本就算不得什麼懲罰,朕以為,你應當知曉朕的心思。」
輕輕蓋上香爐,江沉煙背對著他,眸光卻緩緩垂下。
她該知曉他的心思「
對,她的確知曉。正因為她知曉了他的心思,所以才會覺得受傷,才會覺得自己有多可笑。沉默不語,她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見她如此,洛擎蒼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難言的滋味,他上前一步,更靠近了她:「你知道,朕也不願如此。」
「皇上今夜來,是來告知臣妾,這禁足只是小小懲罰不足放在心上,還是來告知臣妾,你的迫不得已,是因為今日落水的是你的寵妃,所以,即便沒有任何證據只片面之詞,便可以對臣妾略施小懲。」說到這裡,江沉煙轉過了身,抬眸看著洛擎蒼的眼:「然後,再告訴臣妾去理解你的難處,理解你心疼寵妃的心情,是嗎「」
她面容很平靜,話語更聽不出一絲情緒的波動,可是每一個字都觸到了他心底深處。
他不想承認,可是卻不得不承認,他今日的確是這樣做了,而她也說的很透徹。
「你知道,朕不是這個意思。」咬緊牙關,他深吸口氣,聲音低沉。
「皇上分明就是這個意思。」江沉煙淺淺一笑,那醉人的酒窩盛滿了燭光,說不出的動人:「臣妾已為,到如今,皇上應該是對臣妾有了信任才是,是臣妾想多了,臣妾有什麼資格讓皇上信任呢「」vgiu。
定定的看著她,洛擎蒼心底有些慌亂,忽然伸手將她抱在懷裡,緊緊的直到身體間沒有絲毫縫隙:「朕信你,朕因為信你,所以才只是禁足。朕也希望你能信朕,相信朕對你的真心。」
輕笑一聲,她任由他抱著,嘴角緩緩上翹,只一句讓他痛到心底的話語:「皇上讓臣妾拿什麼來信你呢「」
怔怔的鬆開懷抱,他看著幾乎瞬間便陌生了的她,眉頭深鎖,剛毅的唇瓣幾次開合,最終都沒有說出一句話。她,竟然不信他。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皇上今日可以為了茗妃懲罰臣妾,明日可以為了和妃,甚至為了別的妃嬪。儘管如此,還要臣妾相信皇上嗎「皇上何曾站在臣妾身邊「何曾信過臣妾「」江沉煙低垂的眸光中隱隱有淚光閃爍,可再次抬眸間卻只平靜無波。
她的話,悲涼到極致,讓洛擎蒼幾乎喘不過氣。
他深深呼吸,到最後,只化作一句:「朕還有奏折未批閱,今夜,便不陪你了。」
說完,他轉身拂袖而去,偏頭的那一霎那,江沉煙明顯看到了他面上的掙扎。苦笑一聲,她指尖已然嵌入掌心。
他們之間的關係從此時變的如此微妙,還是從一開始就是這般。她捉摸不透,只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將淚倒流入心裡。
頹然坐在軟椅上,江沉煙定定的看著地面,剛剛染了他的溫度的雙肩漸漸轉冷,似有夜風從窗縫中溜進,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流螢端了碧梗粥和一疊精緻的玫瑰酥進了房間,一見到江沉煙失魂落魄的模樣,眼中便多了擔憂:「娘娘,奴婢剛才見皇上離去,臉色不太好看娘娘您何必」
「不必多說。」江沉煙打斷了她的話,伸手接過她手中的碧梗粥,攪拌幾下,便一勺接著一勺的往嘴裡送。也不管燙不燙,看的流螢更加心急。
她倒了一杯香茶,勸說道:「娘娘,奴婢知道您心裡不好受,可是這便是命啊,您既然入了宮,便應當做好這樣的準備,皇上注定會有後宮佳麗三千,注定會將榮寵分給許多女人您」
「我知道。」再次打斷她的話,江沉煙手中的湯匙放回了碗中。沉默半晌,她悠然起身,伸手將髮髻上一直插著的深碧色玉蘭簪子取下,緊緊攥在手中。
流螢沒有再說話,只靜靜的陪在她身邊。
同一時刻,飛霜殿內,茗妃靠在床頭,銀檀正侍奉著她喝著湯藥。
「皇上呢。」因為苦澀而緊緊蹙眉,茗妃看了一眼內室門外,低聲問。
銀檀輕聲道:「皇上去了寰璧宮」
緊蹙的眉頭更緊了幾分,茗妃微微揚眉,擺擺手讓銀檀撤了湯藥,眼中滿是不耐。銀檀慌忙乖巧的放下湯藥,拿了蜜餞來給她解苦。
看了看那色澤鮮亮的蜜餞,茗妃的目光忽而移到了銀檀面上,細看了許久後,淡淡道:「今日,你到九曲長廊的時間,可巧的很。」
拿著蜜餞的手一顫,銀檀慌忙道:「奴婢見娘娘許久未回,所以急著出去尋找」
「是麼「」打斷了她的話,茗妃冷笑一聲,拿了一塊蜜餞放進嘴裡,細細咀嚼,許久後才道:「你怎麼就那麼肯定是煙妃「本宮記得,你與她,可是沒什麼過節。」
銀檀慌忙跪在地上,連聲道:「奴婢是擔心娘娘的安慰,娘娘不喜煙妃奴婢自然知曉,所以奴婢才會」
「夠了?」目光一凌,茗妃深深看了一眼銀檀,輕聲道:「去泡一杯大紅袍,本宮有些渴了。」裡有以出。
銀檀連忙點頭,著急忙慌的起身去沏茶。她卻沒有注意到,茗妃一直靜靜的看著她的每一個動作,甚至將她眼底的慌亂看的一清二楚。
輕輕哼了一聲,她悄然攥緊了床單,眼中瀰漫了淡淡殺機。
銀檀一直伴在她左右,她有任何異動她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查看出。今日先是銀檀的指證,再是和妃的突然到來,將她心中隱隱的猜測證實。和妃向來和她不和,今日卻會出來幫她說話,倒讓她十分詫異。
又看了一眼銀檀,她眼眸若深潭般深邃。
四更到,晚飯後,還有一章,不留言,我要詛咒你們,詛咒你們好傷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