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晃而過,漫天的冰雪漸漸消融,晴朗陽光下空氣中多了一抹春的味道。
這養心殿偏殿的一個月,江沉煙就像是被關在籠子裡的鳥,可以看到窗外的風景,卻觸手不及。可是她卻並沒有因此心煩意亂,而是理所當然的享受著他偶爾的關懷,偶爾的霸道,甚至偶爾的冷漠。
自從那一晚喝藥之後,她對他的感覺似乎又有了新的改變。
這一日,陽光剛露了臉,江沉煙便已經醒來,悠悠看了一眼從窗格間透過的光芒,她起身下床,換上了一件樸素的貢緞長裙,屋中一直點著炭爐,倒也察覺不到冷。
推開窗,她可以聞到那清新的空氣,窗外的天空剛剛吐露藍色,便被陽光硬了一層閃耀的金。屋簷牆角的冰雪還未消盡,偶爾一小片晶瑩,點綴的皇宮越加美麗。
時辰還早,趙德全還未送藥來。
雲兒在她腳邊轉來轉去,時不時用小爪子趴著牆壁也要朝外看。她寵溺一笑,將它抱起,讓它可以看到窗外風景。
陽光落在這一人一狐的面上,蒙了一層溫暖的碎金,遠遠望去,如同一幅絕妙的工筆畫。
不多時,鎖聲響起,那熟悉的明黃色身影出現在門外,看了一眼落在陽光光幕中的江沉煙,他眉宇間多了些淡淡的柔軟,轉瞬又消失的乾乾淨淨。
聽到身後的聲音,江沉煙轉過身來,一眼便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微微垂了眸,似不敢多看。
「看來你已經康復了。」洛擎蒼看了她好一會,見她面色粉嫩,氣色大好,心裡不知不覺也鬆了口氣。
江沉煙撫摸著雲兒柔軟的皮毛,沉默片刻後道:「皇上的傷,可否也痊癒了?」
洛擎蒼頷首,幾不可聞的回應算了回答了她。他就那麼立在偏殿門口,不曾踏入房中半步,目光偶爾落在江沉煙面上,和以往有些不同。
下意識的,江沉煙便察覺了不對勁。
恍然記起,他曾說過,待她傷癒,便將她遣入浣衣房,以贖謀逆之罪。嘴角上浮了淡淡微笑,她語氣顯得很輕鬆:「如今冰雪消融,陽光正好,正是去浣衣房的好時候。」
微微一怔,洛擎蒼眉頭皺了些許,深深看了她一眼,後道:「你既已做好準備,便即刻前往浣衣房為婢。」
躬身行禮,江沉煙笑容依舊,似乎一點也不懼怕:「臣女謝皇上聖恩。」
不知為何,見到她那樣洒然無謂的笑容,洛擎蒼原本柔軟了些許的心又蒙了霜寒。她若是肯低下頭求他,他或許會大發善心留她在養心殿,不必去那浣衣房受苦。
可是她卻高傲如當初,到了這個時候,還要保持清高的姿態。殊不知,正是這一點,觸怒了他高高在上的帝王心。冷冷掃了她一眼,洛擎蒼聲音深沉了幾分:「來人,將此女遣往浣衣房。」
江沉煙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容漸漸加深,這一笑,如同冰雪初融,說不出的好看。
他眸光微斂,猛的轉身,再不多看她一眼。
浣衣房,是整個皇宮最苦最累最低賤的場所之一。領路的太監在前走著,江沉煙抱著雲兒在後跟著。一路上打量著陌生的環境,她看起來很輕鬆。
「姑娘,這浣衣房可不是一般地方,那苦與累能折磨的人發瘋。奴才能看出皇上是不忍的,否則也不會命奴才給姑娘準備這些棉衣,您若是肯求求皇上,指不定就不用去了呢。」眼見浣衣房就快到了,那太監放緩了腳步,輕聲勸說。
江沉煙看了一眼他懷中的包袱,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看樣子是到了,勞煩公公帶路,我入了浣衣房,公公也好回去覆命。」
那太監微微一愣,見江沉煙如此執著,也不再規勸,轉身朝著浣衣房走去。
換衣服的掌事宮女是一個年過四十的中年女子,她穿著一身最下等的棉布宮裝,一頭梳理的不甚順滑的髮髻耷拉在腦後,手中拿著一根長鞭,瞅準了那個宮女幹活不利索,揚手就是一鞭子。
踏進浣衣房,江沉煙便聞到了一股冷厲的味道。
尤其是那掌事宮女似發現獵物似的目光,看的她渾身禁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喲,這不是養心殿的小李公公嗎?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來來,快進來坐坐。」那掌事宮女一見領頭太監,立馬換上了一張諂媚的笑臉。
李公公似乎很厭惡她,只擺擺手:「奉了皇上口諭,將此女遣入浣衣房,從今以後便歸由你管,你且好好看管著,出不得半點差錯。」
聽得這話,那掌事宮女立刻眉開眼笑,掃了一眼江沉煙,眼裡劃過震驚,而後又是一抹濃濃的妒意。
「李公公放心,在這浣衣房的奴婢,個個都得服我管,我保證讓她們規規矩矩的。」她語氣中帶著高傲,聽的四週一干宮女立刻埋頭搓洗,不敢再猶豫半分。
江沉煙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卻絲毫不在乎,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
那李公公轉頭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姑娘,這棉衣您且收著,春寒料峭,注意身子,若是實在不如意,可差人傳話來,奴才一定設法幫姑娘。」
江沉煙微笑著點點頭,接過那包袱,輕聲道:「有勞公公。」
又囑咐了幾句,李公公這才離開了浣衣房。
他前腳剛走,那掌事宮女後腳便走上前,一把奪過江沉煙手中的包袱:「進了浣衣房,什麼東西都要檢查一番,看看有沒有違禁物。」
江沉煙微微一愣,看著那散落滿地的棉衣,眼裡劃過不悅。
將棉衣抖落地上,又胡亂翻了一陣,掌事宮女沒發現什麼異常,只挑了其中一件花色最好看的,語氣冷厲道:「這件衣裳花色艷麗,做工細緻,哪裡是你這個奴婢能穿的,充公了。」
眉頭微微一挑,江沉湮沒有阻止。雲兒趴在她懷中,一雙幽藍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在那掌事宮女面上多留了幾分,似乎很感興趣。vgi8。
瞧見了她懷中的雲兒,那掌事宮女一雙粗糙的大手一揮,霸道道:「宮中不准飼養寵物,這東西,也充公。」
說著就要伸手來奪,江沉煙腳步靈活的往後一退,那軟糯好聽的嗓音便帶了霜寒:「衣服你若喜歡,拿去便是,不過,我勸你,見好就收。」
面色一變,那掌事宮女蒼臉上帶了刻薄,低聲呵斥:「好大的膽子,你一個小小奴婢,竟敢這麼跟掌事宮女說話,你信不信我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那衣服可是養心殿的趙公公送的,你搶了,就不怕傳到趙公公耳裡,生不如死的,可就另有其人了。」
話語一滯,那掌事宮女惱怒非常,惡狠狠的瞪了江沉煙一眼,咬牙切齒道:「你叫什麼名字。」
「百煙。」江沉煙語氣不卑不亢,那一身風華絕代,一臉艷絕天下,是無法用形容詞來表達的美。可落在這掌事宮女的眼裡,就成了眼中刺,肉中釘。
「宮女百煙,去把那一堆敬事房公公的衣裳洗了,不洗完,不許吃飯。」她狠狠的高聲說完,一把抓起江沉煙落在地上的棉衣,一件不留的全部收了去,全當做江沉煙對她不敬的賠償。
江沉煙也不在乎,只順著目光看去,見到那一摞堆的像小山似的太監服,不由得挑挑眉。
四周不停埋頭搓洗的宮女們都不由得露出了同情的目光,這個百煙也太不懂事了,剛進浣衣房就敢熱鬧了閻姑姑,以後這日子可難熬了。
以這身是。抿抿唇瓣,她深吸一口氣,緩步朝那堆積如山的衣裳走去。
閻姑姑三兩下把棉衣收拾了,又拿起那根鞭子,跟著江沉煙走了過去。
宮女們都忍不住竊竊私語:「完了,這個新來的可要遭大罪了。」
「不過,她長的可真好看,怎麼就到了浣衣房這種地方呢?」
「會不會是新入宮的宮女,熱鬧了哪宮娘娘,被遣了過來。」
「說不定是呢,送她來的是養心殿的公公,皇上最疼茗妃娘娘,她一定是惹惱了茗妃娘娘,所以皇上一怒之下把她送到了這裡。」
宮女們竊竊私語,繪聲繪色,說的煞有其事一樣。江沉煙聽在耳裡,無奈的歎息搖搖頭。
坐在那低矮冰冷的木凳上,江沉煙放下雲兒,剛剛把手伸進那冰寒刺骨的水盆裡,後背就感覺到了一陣火辣辣的疼:「動作快一點,不要偷懶。」
眉頭一皺,江沉煙即便再淡然也來了火氣,可是一念及自己來此的目的,便咬牙忍下。隨手抓了幾件太監服放進水裡,又放了些皂粉,開始起來。
「啪」又是一道鞭子打在後背,那閻姑姑低斥道:「你沒吃飯啊,用點力氣。」
深吸一口氣,江沉煙緊緊咬著牙,抓著那衣裳狠命的搓洗起來,可是沒曾想力道太大,只聽的撕拉一聲,衣服已經被她撕了一道口子。
「哎呀,你竟敢背地裡使壞,想跟我對著幹是不是?你活得不耐煩了。」閻姑姑眉頭一挑,氣的渾身發抖,揚手又是一鞭子。
江沉煙凍的通紅的雙手直發抖,在心底一遍遍告訴自己,忍,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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