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歷七十二年春。寒冬乍過,積雪漸溶,道旁垂柳脫落了剩餘不多的幾片老葉,艱難的冒出了嫩芽,零星幾點新綠,算是昭示著初春到來。
寒風似帶著孩童心性,卷帶著刺骨的寒穿梭在皇城大街小巷,偶爾打幾個響亮的忽哨,似玩的正興起。
皇城東街永樂巷,乃宰相江維安府邸。江府乃當今聖上御賜,恢弘大氣不說,單正門口「御賜江府」四個鑠金大字便是氣勢如虹,很有霸氣。
這一日,細密的雨簾在夜色剛褪去就不期而至,淅淅瀝瀝的落在發間,脖頸間,凍的人直打寒顫。東院長廊轉角走出一個纖細玲瓏的少女,她穿著一身緞子繡海棠裌襖,頭髮用一根喜鵲銅簪子挽著,白皙的臉蛋被凍的通紅。
搓了搓凍的發麻的手,她瞥了一眼不遠處幾間陳舊的青瓦房,小嘴一撇:「這鬼天氣還要去偏院,真晦氣。」
跺了跺腳,她咬咬牙,小跑著進了偏院。
偏院正屋門口,一個穿著灰色棉布衫的中年女人正等著,一見少女來了,眉梢眼角一翹,露出討好的笑:「海棠姑娘來了,我等你老半天了。」
「夫人差我來問問,可生了沒有?」說著,她朝昏暗的屋內瞧了一眼,然後只顧著把裌襖上沾著的水珠拂去。
中年女人搓著雙手,表情訕訕:「還沒呢,穩婆在裡面伺候著,估計也快了。」
海棠眉毛一皺,顯得有些不耐:「可別太久,大屋那邊還等著回話呢。」
中年女人連忙稱是,又把話題轉到了海棠那件新做的裌襖上,一陣誇讚,海棠陰鬱的臉也露出了幾分笑容。她是大屋裡的丫鬟,專伺候夫人,雖比不得大丫鬟那般得勢,可在府中地位也不低。這不,這裌襖還是夫人特地賞的,照著她名字做的呢。
雨越下越大,寒風也更加肆虐。響亮的呼嘯從耳邊刮過,凍的海棠一陣哆嗦。
轟隆隆,一陣悶雷撕裂厚重的烏雲,一道亮的刺眼的閃電成「之」字型劈下,正巧砸在了偏院內的一株老槐樹上。「吱嘎」一聲,老槐樹應聲而倒,還未發新芽的枯枝被燒的焦黑。
「啊」海棠和中年女子哪見過這陣仗,個個嚇的臉煞白,忙鑽進了正屋,一臉的驚慌失措。
正屋內室,錦蘭躺在榻上,渾身已經被冷汗浸濕。穩婆在床尾一個勁的說著什麼,她都好像聽不見,被子裡的手哆哆嗦嗦的摸著那團毛茸茸的東西,表情怪異。
「嗚哇」響亮的哭聲突然響起,穩婆忙用事先備好的襁褓把嬰孩裹了,對著屋外喊:「生了生了,快打熱水來。」
錦蘭背脊繃的筆直,生產的劇痛已經沒了感覺。悄悄撩起棉被一角,那白色的絨毛緊緊的貼著她的身體,傳來些許溫度。那東西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它,冷不丁的抬起腦袋,一對碧藍幽深的眸子和錦蘭對視著。
「啊來人啊怪物有怪物」錦蘭被嚇的不輕,連帶聲音都扭曲了。
穩婆抱著哭個不停的嬰孩,一把掀開了錦蘭的被子,那渾身雪白,皮毛光亮的「怪物」猛的竄起來,撲到了錦蘭的胸口上。
中年女人正端著一盆熱水進來,海棠跟在她的身後。
「匡當」水撒了滿地,那「怪物」似乎被銅盆的聲音嚇著了,兩隻前爪一用力,身子輕盈的竄出窗戶不見了。
錦蘭雙目瞪的滾圓,那怪物一跑,她立刻脫力的昏迷過去。
「狐狸狐狸」穩婆用一種很怪異的口吻重複著這兩個字,目光一直停留在襁褓中的嬰孩臉上。
「什麼狐狸?」海棠忽的醒過神來,語調提的很高。
穩婆艱難的吞了口唾沫,眼裡帶著懼怕:「狐狸避雷,這是狐狸避雷,災啊,大災啊」
她話音剛落下,偏院外就傳來了鑼聲:「走水了,祠堂走水了」
海棠渾身一個哆嗦,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哭個不停的嬰孩,腳下後退幾步,踉踉蹌蹌跑出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