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聽見季曉峰這般說我卻絲毫也不驚訝,季曉峰可能是有些出乎意料,反倒是他有些驚訝地看著我,似乎為我的鎮靜而不解。
我說:「你沒有看到預料的表情,可是我卻看到了,儘管你的臉上要看出驚訝的神情還是比較困難。」
聽了我的話季曉峰更驚訝了,他望著我,張著嘴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略帶嘲諷地看著他,然後說道:「你說你也沒有來過這裡,那又是如何知道裡面沒有出去的路的?」
季曉峰收斂了表情,反問了一個問題:「如果我進來過,我又如何會說這裡根本沒有出去的路?」
這是一個矛盾的問題,他說這裡面根本沒有出去的路,而我說他進來過這裡,既然他進來過,那麼就有出去的路,否則他現在不可能和我說話,更不可能領著我進來,因為他應該被困在這裡面。
可是季曉峰的這個反問卻並沒有將我難住,我說:「這裡本來就沒有出去的路,只有出去的方法,很顯然這裡四面封閉,又何來有路之說?」
季曉峰想鑽字上的空子,可是我鐵了心要和他在這裡翻臉,那自然就不會讓他佔了上風,果然他聽了說道:「我竟沒想到你的思維還挺縝密的。」
我說:「你沒想到的事還很多,比如你很可能也沒想到我已經猜到你根本就不是季曉峰季阿公!」
季曉峰剛剛緩和下來的表情又變回了驚訝,而且這回可以用震驚來形容,他問我:「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卻說道:「你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我不單知道你並不是季曉峰,而且還知道你是如何出現在這裡的。」
他臉色變得很難看,問道:「這你也知道?「
我說:「當然知道,你以為從鐵衣棺裡鑽出來我就認不出你,就是摸金手在井裡發現的鐵衣棺,我說的不錯吧?你瞞得過摸金手和崔阿公,卻騙不過我,因為我早已經見過了季曉峰的屍體,你根本不可能是季曉峰!」
面前這個假的季曉峰已經是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他面上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甚至還帶著一點點恐懼,雖然轉瞬即逝,可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然後他終於平靜下來,歎一口氣問我:「那具鐵衣棺的確是我的,但你是如何知道我不是季曉峰的,你又是在哪裡見過季曉峰的屍體的,為什麼我一點也不知道?」
我說:「從你告訴我外面的那個季曉峰是左丘明開始,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假的季曉峰看著我,陰沉的雙眼配上這一雙恐怖的眼睛顯得更加恐怖,他說道:「繼續說下去。」
我說:「季曉峰的形象並不正面,但是他有勢力,所以左丘明才可以借他的名頭盤起鬼市這個黑市來,或者說,鬼市本來就是季曉峰生前的產業,之後他死後被左丘明接手了,如果我猜得不錯,季曉峰早已經在民國時候就已經失蹤,而你們也一定都認為他已經死了,只因為一直無法尋找到他的屍體是不是?」
假的季曉峰說:「看來是我小看了你,據我對你的觀察,你並沒有記起來四兒爺的那部分記憶,那麼你又是如何知道這些的,要知道季曉峰失蹤的這件事,可是沒有多少人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
我搖搖頭說:「並沒有人告訴我,而是我自己猜測出來的。」
假的季曉峰反問:「你自己猜的?」
我點點頭說:「其實在看到你這張和火叔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的時候,我就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後來我一直琢磨著這種感覺,並且一直在腦中追溯這種感覺的來源,我發現這種感覺完全來自於火叔是冼廣河的事實,也就是說,火叔變成那個樣子,多半並不是無意間造成的,而是他為了隱藏身份,故意變成那個模樣,所以我想通之後,於是就想到了你,你變成這個樣子,多半也是為了掩飾身份。」
他冷笑道:「就這樣你就猜出了我身份?」
我說:「那個時候我單單只是懷疑你而已,我無法猜到你的身份,但知道你肯定是當年隊伍十五個人中的一個,直到你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而且告訴我同我們一起的那個『季曉峰』是左丘明,從那時候,我就一直在注意你,而且開始懷疑你。」
他說:「然後呢?」
我接著說:「到了後來,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更確切地說是想到了一個人,在西拉木倫,被困在不死樹洞裡的那個人,直到他死亡,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誰,我只知道,他被四兒爺算計困在了那裡,最後慘死,於是我就在想,四兒爺當時是什麼樣的人物,能被四兒爺看中,而且能和他一起去到那樣機密的地方的人絕非等閒之輩。可是我想來想去,這個人也沒有合適的人選,於是後來我聽到你描述四兒爺自殺的那一段事,包括你給我看四兒爺留給我的遺書,我突然覺得,季曉峰與四兒爺如此親密,而且在洛陽四大家族都不頂事的時候卻可以擔起頂樑柱的擔子,我情不自禁在想,季曉峰與四兒爺,應該是同一個時期的人,而且應該是很親密的合作關係。
「我仔細對比了你關於季曉峰和左丘明關於季曉峰的描述,我發現你們對季曉峰的描述,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似乎與四兒爺關係匪淺,於是我在腦海裡迅速搜索到了那個人,而後來,我又發現你身上的一些破綻,因此確定,無論是你還是上面的左丘明,你們都不是季曉峰本人,真正的季曉峰就是西拉木倫的那個人!」
假的季曉峰問:「是什麼破綻?我幾乎都是模仿季曉峰的一舉一動,你怎麼可能看出我的破綻來?!」
我說:「現在你已經告訴我了,這就是你惟一的破綻,你現在告訴我,你不是季曉峰!」
我看見面前這個人的表情先是驚訝,然後變成憤怒,他幾乎是咆哮道:「你剛剛的說辭都是在騙我?!」
我聳聳肩說:「我的確懷疑你,可是我沒有見過季曉峰,所以我有了之前的猜測,可是我卻沒有證據,其實將這些都告訴你已經是證明你是不是季曉峰的唯一方法不是嗎,因為究竟是不是只有你能告訴我。」
他看著我一言不發,良久之後他終於說道:「你騙不了我,你記起了些什麼是不是?」
這回我倒是真的驚訝了,因為我的說辭並沒有騙過他,他還是看出來了,然後我聽見他說:「儘管你不是四兒爺,可是慢慢地我已經發現了你和四兒爺的相似之處——敏銳的洞察力和對身邊所有人時時刻刻的懷疑,你時刻保持著的警惕,使得你與四兒爺越來越像,可是你想過沒有,你和他越像,你就會越來越成為他,最終和他一樣結果。」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突然變成了無比陰戾的語氣,他的話讓我全身莫名地一寒,然後整個人像是如置冰窟一樣,我的腦海深處的確有這樣的隱隱不祥感,被他揭穿心事,就像是把我心底的恐懼扒出來讓我必須看清楚一樣,而我對這種恐懼,一路上都是極力不去想的,換句話說,我一直在逃避這種感覺。
他見我愣在原地,然後詭異地一笑,我只聽到他說道:「那麼這樣說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點點頭,確認了他的猜測。
而他卻詭異地朝我笑著,那種笑容詭異得就像是石雕在變幻著表情一樣,然後我聽他張口,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你的猜測是錯的,季曉峰在三十年前的十五個人隊伍當中,他沒有被困在西拉木倫;但你的猜測也是對的,因為被困在西拉木倫的那個人的的確確就是季曉峰,你已經想到了什麼是不是?還有,你目前知道的關於季曉峰的這支隊伍只有十四個人,可是你想過誰是第十五個人,為什麼到了這時候,這個人卻始終未曾露面?第十五個人,你無法想像,他才是所有謎團的關鍵,就像你一樣。」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突然頓了頓,我覺得他這樣的語氣變得很不尋常,等我看向他的時候,卻發現他的身體正在石化,我大喊一聲:「不!」
我儘管已經想起了一些事,並且也猜到了一些,可是大部分的答案我還指望他能夠告訴我,現在他在石化,也就是說,他的生命,已經只有數秒鐘。
而最後,我只聽他說道:「我並沒有想傷害你,我帶你來這裡是為了找尋一件東西,我想幫你,而且是想幫你找到第十五個人,他是……他在羅布泊的……」
說到最後的這幾個字的時候,他說話突然頓住,而且就像喉嚨被突然卡住一樣發不出聲來,我看見他的面龐瞬間變成一片僵硬,然後剎那間就變成了一個石人模樣,就在這一瞬間,我看著他往後倒下去,我想去扶住他,可是就在我伸出手往前的那一瞬,他摔在地上成為了無數的碎片,他的眼睛骨碌碌地地上滾動著,它竟然沒有和身體的其他部分連成一體,我將它撿起來,然後湊著仔細看了看,我突然發現,他的這隻眼睛並沒有石化,而且眼瞳部分竟然還在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