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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569章 儲君(2) 文 / 莫風流

    聖上病重與否他們並不知道,這個關口宮中到處靜悄悄,可是他們都知道眼睛看不到人不代表沒有人,而且,並不排除聖上只是想用生病來試探他們,所以他們行事要更加謹慎。

    敏哥兒冒著風險來,定然是有不確定的事情。

    「父親。」敏哥兒一如往常並未改口:「孩兒猜測,二弟那邊是不是保留著先帝的遺詔。」

    蕭四郎蹙眉,沉吟片刻回道:「不排除此事。」他反而希望二皇子能拿出來,若是聖上真的只是試探,二皇子拿遺詔去無異於威脅聖上,結果不言而喻,即便聖上真的生病而因此被他手中的遺詔激怒……

    不管從哪一個方面來說,二皇子此舉等於將他手中最後一張令人顧忌的王牌亮出來,如此之後,大家反而沒了顧忌了。

    「派人嚴密監視他。」蕭四郎語氣很淡然:「交泰殿一有異動,即便令神機營將交泰殿控制住。」他坐在一個破敗的宮殿中,喝著並不熱的茶水,孤燈清影下,他說的每句話卻俱是能動搖朝綱的話。

    「孩兒知道了。」父親在五軍督都府任職多年,神機營能聽他調動,甚至羽林衛忌憚於他,敏哥兒早就知道了,有了這兩個營即便二皇子真的逼出聖上的傳位遺詔,他們也會讓他望著皇位興歎。

    「你回去吧。」蕭四郎輕聲說著:「別讓你母親擔心,這一夜她在府中定然也睡不好,雖不知道宮裡發生的事情,可事後總會知道的!」

    敏哥兒站起來,問道:「母親和弟妹都還好吧?」蕭四郎頷首,面露寵溺的笑意:「都很好。」又看著敏哥兒:「等大局定下讓她帶著弟弟妹妹進宮給你看看。」

    敏哥兒笑了起來,不迭點頭:「知道了。」朝後退了一步:「孩兒走了。」開了門,隱入夜幕之中。

    屋簷上掛著掉了色的,畫著龍騰虎躍的氣死風燈籠,隨風擺動著與皓月星辰遙相呼應,蕭四郎關了殿門,燭光再次熄滅。

    二皇子跪在床前,看著明黃的被子下露出的臉,憔悴蒼老毫無生氣,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人還是他一直敬重嚮往的父親嗎?

    呼吸羸弱,若非胸口還有起伏,他甚至懷疑他真的已經死了。

    他長長鬆了一口氣,至少聖上是真的病了而非是試探他們。

    二皇子知道常公公就在外面,他不敢大聲說話,不由又朝床前跪行一步。

    方纔他在外面費了許多的周折,最後他自懷中露出明黃聖旨的一角,那上頭是先帝的私章,他看著常公公足以吞下一個雞蛋的嘴,得意的笑了笑,終於順利進了內殿。

    原來真的有先帝遺詔,原來祖母真的沒有燒,而是留了個他,作為他最後的護身符保存著,今天他終於用到了。

    他看著聖上,抬手握住他的手:「父皇,兒臣來看您了。」

    聖上沒有動靜,二皇子又貼近了一些:「兒臣帶了您最想見到銷毀的東西,您想不想看一看?」

    聖上的手指幾不可聞的一抖。

    二皇子覺察到了,無盡的喜悅在他心裡如萬馬奔騰呼嘯出口:「父皇您醒了?」他激動萬分:「兒臣就知道您一定不會有事的。」

    若是非要走到威脅那一步,他更加希望能父慈子孝,讓他安全去藩地。

    不過這個封地卻要讓他自己選。

    常公公在外面豎著耳朵聽了許久,卻只聽到二皇子因為變聲期所以說話有些嗡嗡的聲音,除此之外什麼也聽不清。

    那封真的是先帝遺詔?沒想到真的在二皇子手中。

    他此時此刻拿這封遺詔是什麼意思,難道要要挾聖上傳位於他?

    不可能,即便他有聖上的詔書也沒有用,聖上當年能不顧先帝的遺詔登基,難道別人就不能效仿?

    在絕對的權利和勢力面前,一切都是虛的,即便有詔書那又如何,得有本事公諸天下,得有能力平安登上寶座才行。

    所以他一點也不擔心,他也相信二皇子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只是奇怪二皇子目的到底是什麼。

    「父皇。」思慮間常公公聽到二皇子又喊了一聲,聲音有些激動,常公公一愣探頭看去……

    二皇子既緊張又興奮的看著聖上,聖上眼簾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睛,目光一點一點移過來落在他的臉上。

    有審視,有打量,更多的是漠然和冷意。

    二皇子一驚,掩飾心中的懼意:「父皇,您……您醒了?」

    聖上沒有出聲,依舊如方才一樣看著他。

    二皇子有點害怕,結結巴巴的解釋自己的行為:「兒臣……兒臣擔心父皇……所……所以求了常公公……」他說不下去了,因為聖上的目光已經移開,沒有焦距的看向別處。

    寢殿中再次安靜下來,燈芯辟啪一聲炸響,二皇子驚了一跳,又因為跪了許久便覺得自己的腿腳已經軟的不聽自己的使喚,跪坐在地上。

    許久許久,又或許只是眨眼功夫,聖上開了口語氣淡漠:「你……長大了。」

    二皇子驚恐,他沒有高興,因為聖上的語氣中沒有欣慰,沒有憐愛,有的只是冷漠。

    是的,冷漠,令他膽寒的冷漠。

    析秋快天亮的時候才瞇了一會兒,可不到卯時便又醒了,她喊春柳:「什麼時辰了?」

    春柳應聲進來,隔著紗帳回道:「才卯正。」又將燈掐暗了點,近五月的天亮的很早,她又道:「夫人一夜未睡,再睡會兒吧。」

    析秋翻了個身,問道:「四爺回來了嗎?」

    「沒有。」春柳見析秋已經坐了起來,便撩開簾子拿帳勾勾住:「天誠去打探過了,一早上六部和各處的大臣都去了午門,宮門未開裡面還沒有消息出來。」

    析秋沒有說話,只歎了口氣,悉悉索索的下了床。

    她梳洗好後去看了炙哥兒,炙哥兒正和慶山慶元在對打練著拳腳,見析秋過來停了手笑道:「娘,您怎麼來了。」胡亂抹了汗又道:「父親呢,一早上沒有看見他。」

    「父親有事出去了。」朝慶山慶元點了點頭,拿帕子給炙哥兒擦汗:「你們自己練會兒。」

    炙哥兒點點頭,送析秋回去,忽然像是想起來什麼,低著頭想了想半晌,試探的問道:「娘,我今年八歲了吧?」

    析秋一愣,不知道他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笑道:「是啊,我們炙哥兒長大了。」

    炙哥兒笑了起來,牙齒晶晶亮:「那哥哥是不是要回來了?」

    析秋挑了挑眉頭,才想起來炙哥兒一直惦記著什麼時候長大,因為她曾和他說過,待他長大了哥哥就會回來了。

    所以,即便現在他對死的已經有了概念,可是依舊相信她曾經說過的話。

    「還不夠大。」析秋摸了摸兒子的臉:「再過幾年,等炙哥兒像大哥那麼大的時候,能定親事的時候才算長大。」

    炙哥兒嘟了嘟嘴:「我不要定親,女人最麻煩了。」說完拉著析秋:「娘,我繼續練功了。」

    析秋搖著頭笑了起來。

    帶著春柳和碧槐回了正院,天誠自外面飛一樣的跑了過來,析秋站定看著他也有些緊張的問道:「可是四爺有消息傳出來?」

    「夫人。」天誠笑沒了眼睛:「儲君……立儲君了!」

    析秋一時沒有反應,心跳如鼓,春柳激動的大聲問道:「定了儲君?到底什麼情況,聖上醒了嗎,病情穩定了嗎?」

    「是,聖上昨天晚上就醒了。」說著頓了頓:「一早上就召見了六位閣老,定了皇長子為儲君,封了二皇子為寧王駐守山西,三皇子為湘王封地是湖廣……」

    析秋長長的鬆了口氣,緊緊握住春柳的手指。

    春柳感覺到夫人的指尖冰涼,她扶著析秋傻傻笑了起來。

    天誠也很高興,又說了許多宮裡的事情,析秋沉靜的聽著,心裡卻在想二皇子的封地,山西並不富裕甚至每年都會有黃河決堤水災的隱患,天災連連賦稅收入並不好,何以聖上封了三皇子富庶的江浙卻給二皇子山西。

    恍然間她想起來,沈太夫人的夫家也就是二皇子的外家,先祖的祖籍就是山西的。

    難道是二皇子自己挑的此處?

    心裡一瞬間有許多的疑問,她又去看天誠,想來只能等蕭四郎回來才能答疑了。

    「夫人。」有婆子匆匆進來:「大舅爺來了。」

    「快請。」析秋笑了起來不待對方回話已經去迎佟慎之,在半路上見穿著官袍的佟慎之快步走了過來,他精神不錯不過眼底有些淤青,看來昨晚也沒有睡好,她高興的喊道:「大哥。」

    「怎麼到這裡來了。」佟慎之見她迎過來,緊繃的面色緩和下來,析秋問道:「大哥來可是有什麼急事?」

    佟慎之微微頷首,低聲道:「今天詔書就會傳達,敏哥兒的儲君之位已確定無疑。」說完一頓又道:「督都不在,我便先和你說一聲,聖上的身體並無大礙,明日就能開朝,你和督都……」他說著一頓:「要不要趁機去福建或是蜀地住一段時間。」想了想又加上了松江和保定。

    松江是蕭四郎的祖籍,保定是析秋的祖籍。

    析秋明白,這是讓他們在敏哥兒正得勢的時候避一避,以免讓聖上對蕭氏生出忌憚。

    「我知道了。」析秋點了點頭:「待四爺回來我和她商量。」

    佟慎之點了點了頭又看了析秋一眼,遲疑了片刻道:「你好好休息,我還要去衙門。」說完擺擺手沿著來路回去了,連杯茶都沒有喝。

    析秋跟著送了幾步,才放了心轉身回去,還沒待她起步後面就聽到一聲叫喚:「夫人。」

    析秋轉頭去看,就看見外院的一個僕婦帶著一個穿著青色比甲的媳婦子進來,析秋認識她,她是阮靜柳身邊的……

    看她這樣著急,難道是阮靜柳出了什麼事?

    她緊張的問道:「你怎麼來了,可是你們夫人有什麼事?」

    那媳婦子既緊張又高興,扭曲了臉語無倫次的回道:「我們夫人要生了,奴婢來和夫人說一聲。」尋常關係的,生孩子生辰八字都是要瞞著的,更是不可能一發作就來回一聲,媳婦子能來想必不是阮靜柳吩咐她的就是秦二爺吩咐。

    阮靜柳怕她擔心只會生下來才來報喜,那麼就只有是秦二爺一個人害怕想求了她去壯膽。

    「穩婆可請了?什麼時候發作了?」析秋問道。

    媳婦子一一答了:「天沒亮就見紅了,夫人還撐起起來吃了一碗麵條兩個雞蛋。」頓了頓又道:「穩婆前些日子就住進府裡了,這會兒和容媽媽一起在夫人房裡伺候著四夫人不用擔心。」

    她怎麼能不擔心,阮靜柳第一胎必定艱難,她想了想回頭吩咐了春柳一聲:「你留在家裡等四爺和照顧炙哥兒他們。」一頓又對碧槐道:「你去喊岑媽媽,跟著我一起去秦府。」

    碧槐和春柳應是回了院子,析秋又對秦府來的媳婦子道:「你先回去,我稍後就過去。」

    媳婦子應是。

    天誠還沒離開,聞言析秋要出去不由欲言又止,析秋知道他的顧忌,前幾日析秋在侯府來往了好幾次外面的人已經知道,可侯府畢竟是家裡,若是析秋這會兒去秦府,只怕明天大家就確定了她身體大愈的事實了。

    她沒有擔心,敏哥兒的儲君已經定了,她自然要慢慢好轉才是。

    擺擺手,她等岑媽媽和碧槐過來,便帶著人去了秦府。

    析秋前腳出府,蕭四郎便進了門,天誠見到他離開回道:「夫人去秦府了,秦二夫人像是要生了。」又道:「……夫人讓小的和四爺說一聲,讓四爺休息一會兒,她可能要晚點回來。」

    蕭四郎沒想到阮靜柳要生了,心裡頓了頓,一夜未睡他這會兒也有乏,想了想還是道:「我去秦府看看。」不放心析秋一個人在秦府,秦遠風那個人由上次析秋生產他就看出來了,這個時候不指望他能主持大局。

    析秋一個人忙不過來。

    天誠癟了癟嘴,卻是吃吃笑了起來,一愣又想綰兒這會兒定然也在秦府,就有些躊躇自己也要不要去看一看。

    想到人前人後兩面,時冷時熱的手段層出不窮的秦二爺上跳下竄欲哭無淚的樣子,天誠止不住的樂,追著蕭四郎就道:「四爺,等等小的。」跟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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